“姐姐……也许会先去爹娘那里一步,”她按住怀里一听便急了的人,“你有陈遇白,你要带他一起去见爹娘啊!”
“可你上次不是说:你也要嫁人了吗?”小离不解的问。
秦桑笑的温柔:“是啊,我真的很想嫁给他……可惜,他不娶我。”
她松开手,握住小离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对她说:“小离,你要与陈遇白好好的过日子、要听他的话。姐姐先去爹娘身边一步,替你带话给爹娘可好?”
纪小离有些难过却也无法,只能点点头。
“等我见了爹娘,我会告诉他们:我们小离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过得很好,等以后,会带着夫君一同与他们团聚。”秦桑声音又低又柔,像说着一个梦。
小离听着她那声音,眼中莫名凝起了眼泪:“以后……什么时候呢?”
“该相聚的时候、自然就会相聚。”秦桑捧了捧她的脸,“小离,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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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与幼妹告别出来,想到今日一别、或许就无再见之日,泪意再也无法止住。纵气行在风中,紫眸一路泪洒。
国师府外的十里栀子花林中,有人正在道中央静静等着她。
秦桑被截了个措手不及,急急停住、后退两步,袖中的手悄悄攥紧了白绢。
国师大人守候多时,却未料到她会是如此满面泪痕,立即皱了眉问:“你与她说了什么?”
她都哭成这样,他家蠢货是不是哭晕了?
秦桑笑了起来,举袖拭泪,“让国师大人见笑了——方才小妹问我何时嫁人,我一时情难自已……”
近日满城都在传皇帝要将心*的夕月公主赐婚汉中名门李家的长房嫡孙、当今武林盟主李微然,陈遇白亦是听闻,一时默默。
倒是秦桑,泪眼盈盈,笑得却越发明艳:“还未谢过国师大人呢,如此费心解了大皇子殿下的寒毒。”
“不用为此谢我。我是为了小离。以后你不必每个月来给她送药了。”陈遇白的声音虽冷,但字字真心:“秦桑,你也保重。”
“是。”秦桑笑着应。
陈遇白望着她,表情淡淡的说道:“秦桑,不要以为你将那两个人托付顾明珠与我,你就了无牵挂——你若是出了事,小离会为你伤心。”
“伤心一阵也就好了,有你在她身边,她很快会忘记我的。”她垂眸低声说。
“但也自有那矢志难忘之人。”陈遇白轻叹一声,“我与李微然结识多年,他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他的确不是。”秦桑抬起头,美丽的脸上满是温柔笑意,声音又轻又柔:“是我骗了他,薄情寡义之人,是我。”
话至此,便无甚再可讲。
陈遇白侧身默默让出道,紫衣的美人翩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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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遇白虽知一切自有天命,但秦桑毕竟是小离最近的血亲,他心思有些重的回到府中。
老管家来迎他,告诉他说:夫人进了大库房。
“东西随她挑,叫人在旁小心服侍着,不准她自己爬上爬下,不准磕了碰了。”他叮嘱了一通却还是不放心,左右无事,还是亲自去看看。
国师府的库房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几十间宽敞方正的高屋连成一片,每一间里都满满当当的堆满了,那些大多是历代国师积攒,也有宫里的各种赏赐、各地的节礼孝敬等等……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有造册,但是小离哪有心思静静翻册子,命人开了门,一头扎进去走马观花的找她要的东西。
国师大人找到她时,她正在指挥下人从架子上将一尊玉观音搬下来。
虽归期尚未有期,但她满怀憧憬,迫不及待开始着手准备了。
纪小离想象中的母亲……应当与王妃娘娘一样美貌温柔、潜心礼佛,将这个献给母亲,想来她定会喜欢。
小离正喜滋滋的,身边忽有人冷冷的问:“你在做什么?打算搬空你的夫家吗?”
小离吓了一跳,转头见是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找几件礼送人!”
“你要回娘家?”
“不是——嗯,是!”她神神秘秘的,又很开心的说:“你先不要问,到时候我带你去!”
陈遇白知道她指的是去哪里,心里知道是徒劳,但默默了片刻,却决定与她一同胡闹:“把东西放回去。”他吩咐下人。
小离急了:“不要放回去啊!我拿我库里的宝贝和你换这个好吗?!”
她也有个库房,放的是镇南王府给她的陪嫁,里头也有不少好东西的。
可是国师大人显然看不上:“就你那眼力,能有什么宝贝?你看上过什么好东西?”
拿这种质地一般的玉观音去献给岳母大人,国师大人的一世英名要往哪里放?
小离急了,大声反驳道:“我看上过好东西的!我……我不是嫁了你嘛?!”
“别忘了,你是成亲当日被我抢亲抢来的。”国师大人冷冷提醒,又皱眉冷声问道:“你说我是‘东西’?”
“呃……”纪小离语塞,一本正经的诚恳问他:“我饿了,夫君你饿不饿?”
陈遇白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她跟在后头,库房磕磕绊绊,她走得慢,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只好表情不耐的牵了她手、带在身边。
他神情那样嫌弃,纪小离很不甘心,不高兴的小声嘟囔:“你的眼力就很好吗?那你怎么娶了我呢?!”
“你说什么?”国师大人忽然问。
“我没有说什么!”有人闷闷不乐的否认。
出了库房,老管家候在外头,国师大人刚在宫中用过了膳,见了他却吩咐道:“摆饭。”
“是。”
“去将南苑的库房整理一下,饭后夫人要过去挑些东西。”他看了眼身边猛抬起头的人,她瞪圆了眼睛吃惊的样子真是蠢极了,“有一尊南朝小王爷送来的羊脂白玉观音,找出来给夫人送去。”
老管家笑着恭敬的应了。
“这里不是你的库房吗?你还有一个库房?”瞪圆了眼睛吃惊的人问,“你也有嫁妆吗?”
正一脸严肃的等她赞美崇拜的人,瞬时黑了脸。
老管家忍着笑解释道:“回夫人的话:这里是府里的库房,府中的礼节来往都从这个库房走账。大人还有个库房在南苑,里面放着的都是大人自己的收藏。”说完他又帮腔、故意问道:“大人:夫人去挑东西,是随夫人的意挑吗?”
国师大人冷冷的哼了声:“随她挑!通通看中了搬空最好!”
老管家笑着应声,纪小离却是信以为真,笑眯眯的伸手拉住夫君的袖子:“真的吗?”
“真的。”国师大人正色道,“我一辈子也就眼力不好了这么一次,权当惩罚,以后也该长长记性。”
他显然是有意赌气,可惜他家夫人既听不懂这么婉转的赌气、又记性不好早忘了自己刚才的嘟囔,笑眯眯的推他赶紧去用膳、别耽误了她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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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我没说清楚:结局至少要到这个月的月底呢,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想看啥番外,早点准备开始写。
秦桑的番外一定会写的。国师大人的崽也会写,不过孩子的番外按照惯例会放到纸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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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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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夫人并没能搬空她家夫君的私库;因为——实在是搬不完。
南苑的库房虽然没有府里的库房那么大;但也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而且每间屋子都如同一个宝库;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
外头罕见的南海珍珠;在这里成串成串的、就这样随意的挂在外头,温润的珍珠都已微微泛了黄,小离很可惜的问跟在她身旁“闲来无事、饭后消食”的人:“这珍珠怎么也不收好呢?”
“这有什么可收的。”国师大人毫不在意的说,连看一眼都未曾,随便从一旁架子上抽出一个匣子;一打开,是满满一匣子南珠,每一颗都是饱满圆润,品相足够镶嵌凤冠!他合上、整匣递到她手里,云淡风轻的:“拿着玩吧。”
纪小离双手接过那盒价值连城的南珠,愣了片刻,神情很忧愁的问他:“夫君,其实你是个贪官吧?大贪官!”
正一脸严肃等赞美与撒娇的国师大人不高兴了,又与她无话可说,冷了脸不耐烦的催:“要拿什么就快挑,我忙得很,没工夫在这儿陪你!”
“那你去忙正事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她显然毫不在意。
不被在意的人更生气了,脸色黑了又黑,却仍默不作声的跟着她。纪小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开心得很,忽一回头见他还没去“忙”,奇怪的问他道:“你怎么还没走呢?不是说忙得很吗?”
黑着脸的国师大人默了默,咬牙切齿的冷哼:“我得看着你,否则你就把这里搬空了。”
他家夫人立刻露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屑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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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千密殿中,端密太后颤抖着手接过秦桑呈上来的白绢,仔细验过那上头的神兽玄武无误,她此刻比国师府宝库中的纪小离更为激动。
“秦桑!”她伸手拉了年轻的女孩子入怀,哽咽不已的抚着她叹道:“哀家早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千密一族的圣女,有了你,千密一族定能重回圣地!”
秦桑温顺的伏在她膝头,柔声坚定道:“娘娘,臣必将一鼓作气,将那青龙令与白虎令都得来,早日与娘娘一道、带领族人们返回圣地。”
“那两枚令牌……不必你忧心!”端密太后艳丽的笑容之中透着按耐不住的狂喜,“你即刻出城,将这个交给族长。”她从袖中拿出一块腰牌,递到秦桑手里。
这是千密殿的腰牌,不管何人持有,便可出入皇宫。
秦桑没有问,连神情间一丝的疑惑都没有,收了腰牌便轻声应下。
直到走出华丽幽暗的千密殿,日光明晃晃的照在脸上,她才白了脸、背上的冷汗才一层一层的冒了出来。
不对——事情不对。
本以为青龙令与白虎令还未到手,她还有时间,可是看刚才那情形——恐怕玄武令的图腾已是那地图上所缺的最后一块!
去往宫门的路直而长,长长的道路两旁树影重重,秦桑恍惚间仿佛又走在汉中的绿荫道上,仿佛只要走到这路的尽头,就有腰间佩剑的青衫公子、倚着马静静笑着在等她。
来不及了……她心里极遗憾的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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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路的尽头没有青衫公子,倒是有大夜第一美貌的皇子——手里提着他镶了红钻石的美貌小斧头,正不耐烦的划拉着路边小树。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是你叫人递信给我?找我有什么事?”慕容宋皱眉一连串的问。
秦桑笑吟吟的,缓声道:“听说国师大人举荐,六皇子殿下即将出使东临?不知六皇子殿下可否知道:东临国国主喜好男色,尤其是——长相漂亮的男孩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六皇子殿下怒了。
秦桑盈盈一笑:“昔年我曾与东临国国主有一面之缘。若是六皇子殿下替我办成一件事,我保六皇子殿下此行顺利平安、全身而退。”
慕容宋眯了眯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以这个妖女的美貌与手段,她说“一面之缘”,必是能拿来大有所为的情分——六皇子殿下瞬时枯木逢春、精神抖擞!
“你说吧!要我办什么事儿!”
秦桑走近了两步,正色低声在他耳边道:“吴乾的大军从西里回来后尚未入京,眼下就在城外驻扎。你去联络神武大将军与大皇子,无论如何将大军控制住,近日一旦有异动,找一个借口将吴乾擒住,必要时杀了他也不惜。务必不能让他带大军入城!”
慕容宋那双慕容家男子都有的凤眸,霎时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这个啊……”只片刻,他已经又是无忧无虑笑着的六皇子殿下了,“兹事体大,若是父皇发现我妄图操控军权,只当我要造反呢!”
“既然六皇子如此忠心孝顺,那便听从皇上的旨意去东临国出使吧,我早已修书一封,随信附上六皇子殿下画像,想必国主阅后定当隆重相迎。”秦桑冷冷的说完转身就走。
慕容宋只是欲拒还迎、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如此狠心干脆,当下他吓的变了脸色,甩着小斧头就狂奔追了上去:“我去我去我去啊!你好好和我说话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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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教训了六皇子后匆匆赶往城外千密一族群居之处,就在此时,一道懿旨从千密殿往国师府去了:端密太后宣召国师夫人入宫陪伴。
国师大人夫妇接了旨,国师大人眉头轻皱,纪小离却是十分高兴——这是要带她回家乡了吗?!
“你陪我一起去!”回到房里梳妆毕,小离拉着夫君衣袖热切的提出要求。
陈遇白以为她是害怕,安抚她说:“我陪你进宫,但是太后娘娘殿中非诏不得入内,到时我会在皇上那里等你一块出宫。你不用害怕。”
纪小离才不是怕,简直是兴高采烈的。
她满心期待到了千密殿,殿中连个太监丫鬟都没有,端密太后独自一人坐在金座之上,正在等她。
“你来了。”她微笑着对小离说。
纪小离觉得太后今日语气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格外的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端密太后从上头走下来、亲手扶了她,拉着她手、对她温柔笑着说:“小离,你跟我来。”
小离又被带到那间密室。墙上仍然挂着慕容江山的画像。
两个女人一同静静望向画像上的男人,小离憧憬万分,端密眼中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她说:“你不仅眼睛像他,笑起来也像。”她转头柔声道:“小离唤哀家一声‘祖母’可好?”
小离看看画上的父亲,又看看艳丽的华衣贵妇,嘴唇动了动,却又立刻紧紧抿住。
她低下了头。
端密太后伸手,金色护甲轻轻拂过她乌黑的发,“你不愿意,便算了。哀家到底……老了,竟时常生出些痴妄念头。”
“你不该那样对秦桑姐姐!”小离鼓足了勇气,开口说:“既然你说你是我们的祖母,你为什么拿刀伤她?”
端密太后笑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