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所谓的人类村庄,已经成了……血场。一片萧瑟凄凉,不含一丝人气。血腥的味道浓重。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连路都被血浸软,遍地错错落落的乌黑血迹。荒无人烟,只余尸体,入目的一切都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如果不是西下的太阳的阳光还照在身上,看见的人一定会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少女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前面横陈的尸体,一边捂鼻,颇为镇静地看那些死相凄惨的死人,纤细如玉的手指不时掀起死者身上的残破衣物探查伤口。绕着不大的村子走了一圈,她终于确定,这个村子里的人已无一活口。
这些血迹并没有干透,甚至有些死尸还犹带体热,看来是她来晚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她飞快从袖中甩出一些类似细沙的物体,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些细沙相互粘合,形成了几十个小拇指般大小的人儿。她小声说了一句,只见那些小拇指大小的人训练有素的分散,看似小小的身体竟然抬起地上一个个毫无生气的人将他们堆放在一起。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起了。虽然这里的习俗讲究入土为安,但她必须要将这些死尸烧得一干二净,否则方圆百里都会因她的一时心软遭受灭顶之灾。
她静静地看着小人们搬运尸体,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扭头向右后方望去,没看到什么异常后,眸中浮起淡淡的疑惑。
明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的……
一具具尸体渐渐对垒成一个角锥体,少女缓步向前,左手微微抬起举至面部静立不动,头部稍稍伏低。半晌,“叮当”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右手的金银扇“哗”的一声展开,白皙的右手腕与漆黑雕有纹饰的扇骨架形成鲜明的对比。右手高高向上伸展,左手抬与胸前作出一个奇异的手势,静默了片刻,少女终于再次抬起头,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收回背后,脸上的神情庄严肃穆,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宛如九天之上的神祉俯视苍茫大地上如蝼蚁一般渺小的人们。
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
毗迦~兰帝
……
少女唇瓣微嚅,伴随着身前熊熊烈焰和阵阵黑烟,脸上的神情重归于沉寂。少女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刚准备缓一口气,身后一道劲风突然袭来,她灵敏的闪开,然后稳住呼吸,心中惋惜不已。她明白经此一打扰,还只需一会儿便大功告成的净灵仪式算是功亏一篑。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前在暮色中发出恐怖低吼的黑色身影说不定是可以解开一路行来发生的事情的钥匙。
它,暂且称为它吧!即使它明显是个人形。
它摇摇晃晃的蹒跚向少女靠近,少女冷静的从身后背着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娴熟的搭弓,上弦,吱啦一声,箭稳稳的停驻在弦上只等少女食指一松。
“停下!”少女秀丽的脸庞严肃冷静,唇线平直。
它一双血红的眼眸无神地看向她这边,嘴巴张得大大透明的液体顺延而下,沙沙的风声滴嗒水声清晰不已。在它的胸前是一张已经融化了一半的人的脸,痛苦的表情栩栩如生,可是从那个人脸大张着的嘴里头是密密麻麻如同海葵一般排列的牙齿,看上去是恐怖又阴森。少女毫不怀疑这看上去细小的牙齿的锋利尖锐程度,她不禁全身绷紧,拉弦的手指动了动。“再说一遍,停下!”
它越来越近,空气里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密,少女眼神颤了一下,手指卸力,嗖的一声,带有强大灵力的净化之箭刺入它的左肩。它吃痛地嘶吼了声,血红的眼睛红得越发妖艳,剧烈的腐败臭味扑面而来。少女反应的迅速给自己加上一层守护结界向后退。左右手搭配,不停地向它射出净化之箭。
少女目光沉着,眼前的这个明显和以前遇到的不一样,所以,要抓活的……可,如果抓不了,那么,斩草除根……
想归想,少女手上的动作不见丝毫的迟疑。知道箭筒里剩不了多少箭,运气灵力,她借着冲劲整个人猛地跃起跳上茅草屋顶,但它的速度不慢,看穿少女的举动,高大的身体一跃而起紧跟不放。
天空终于不复最后一丝光明,深蓝近墨的夜幕接收了天空的掌控权,带着一丝丝不详的气息。错落有致的小屋间的阴影处,本应该沉眠的死者抽动了几下,然后颤颤巍巍的站起,他们眼神空洞,不再有丁点的灵智,支撑他们的只剩下本能。他们茫然的晃晃悠悠,却找不到他们需要的新鲜活物,饥饿的他们开始相互吞噬,相互撕咬,血的腥味又浓稠了一些几乎令人作呕。而疲于它纠缠的少女并没有看见这惊悚的一幕,月渐渐躲进云中,这个似乎被遗忘的小村落又暗了一些。
“轰”的一声在村子尽头,林子外围出传来。他们停下动作,这一次,新鲜的血的味道让他们兴奋起来,他们放开彼此,缓慢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少女有些气喘,她并不适合近战,可它与她的距离一次又一次的缩小。
或许,刚刚使出的光耀九州可以重伤它,甚至,消灭它。她平稳下呼吸,纤细的身影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那双充溢着嗜血的眸子,毫无惧意。它气息渐渐微弱下来,少女熟练地搭箭上弦,箭头对准了它。
“我知道你还有意识,告诉我,是谁?”
它蠕动了下嘴唇,声音微弱。少女降落到地面,面对瘫软靠在大树上已经不符合人类审美观的人型生物。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同时紧了紧自己手中握着的弓箭。它老老实实的呆在树影中,一动不动。少女又靠近了几分,感觉到他与自己越来越近它血红的眼睛猛地一亮,嘶叫一声四肢一动就冲了上来,它霍然张开的血
64、月之归来(五) 。。。
盆大口中猛地射出一条血红巨大的舌头,直直射向少女面门。
除垢!转生净土!金刚!清净!如诸金刚!一切清净!
少女条件反射的念出一句咒语,胸前的半月形挂坠霎时泛起仿佛照亮天际的耀眼白光,生死一线,极大地刺激了少女的求生的欲望。
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铺天盖地涌向她的方位,她的灵力与那个不知从何方涌现的冲击相撞相抵。她毫无防备倒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血盆大口就那样直直的停顿在她的眼前然后四分五裂,带着腥臭的血液喷洒了她一身,洁白的衣裙花花点点沾满不洁的秽物,少女脸色一变,顾不得细看自己,愤怒的目光死死的扫视四座。
到底是谁?
她手捂住因那股力量而受伤发痛的胸口,眼里却在最短时间内重归冷静。
“这个家伙是我的族人,要杀也轮不到旁人。如果你还想活命,今日之后,就不要再插手了!”躲在暗处的家伙冷冰冰的告诫着。
少女些微恼怒,如果刚刚不是他的插手,她自己不会受这么重的内伤。但面上仍是漠然,“你到底是谁?”
云层中倏然坠下一道光影,白光散去,衣袂随风款摆,一张仅有一面之缘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
怎么是他?
65
65、月之归来(六)【修】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属于修改捉虫,看过的可以不用看了!
第六十五章月之归来(六)
梦?
又是梦吗?
总觉得最近做梦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迦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扶着身后的树干站了起来。看看天边西斜的落日,伸手拍了拍黏在斗篷上的草屑。
一次又一次的梦境让她不知何意又有些眷恋,甚至还有些亲切,好似找到了失落许久的珍贵宝物。可,心底深处,一道细微的声音总会在此时出现防止她的沉溺。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不远处的高塔,爱德华深邃的目光缠绕在树下阴影中的小小黑点,一向清冷严肃的眼神渐渐柔和。曾几何时,蝉鸣声声,阳光在青石板的庭院落下清凉阴影,偶然风抚叶响,沙沙的声音里,浅浅的金色光芒从细微的叶缝中漏下细碎的轨迹,地上光影斑驳。年幼的玫儿穿着粉红的公主裙,小小软绵绵的身体趴在同样矮矮的小椅子上呼呼大睡,偶尔他看见又刚好有空便会上前逗弄一番那个小人儿,听她用细细的童音稚声稚气娇嗔着而喜笑颜开。那时,芸舞都会在一边婉然微笑,直到见他们闹够了才小心翼翼的抱起口中还不住嘟嚷着“坏坏”的漂亮女童柔声安抚。
一切都那般安宁美好。
爱德华怔怔的看了许久,几乎忘了身后还有客人。
“公爵殿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玖天梨悠轻轻抿了一口茶,有些享受茶水里淡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的感觉。
苦尽甘来,喝茶莫如此。
“平安夜不远了,难道你们就不能再等等吗?”爱德华极力平静心中的伤感,有些凄哀的说道。此刻,他无法用高高在上的态度睥睨一切。
玖天梨悠静静地看着双鬓已经斑白不少的男人,眼中浮起些许复杂。即使时光如流水飞逝,她也无法全然忘记初见时的画面。第一次是不经意的偶然,男人闭目躺在摇椅里,似是没有察觉到有外人闯入。华贵俊美的脸庞被光线调和成明暗两种极端的效果,明亮的一半如湛蓝天空中不灭的太阳,温和而恣意;灰暗的一半是夜晚翻滚浪花的大海中上升的明月,魔魅而邪肆。他静静地躺在房间的一角,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周身流动着一股无形的气场,好似隐藏着诡谲未知的力量,不禁令人臣服。那一幕就像烙印一般刻进她的脑海,驻进她的回忆。她真切地知道,那时自己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孩子,他深爱的妻子的巫女替补,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如果不是年幼的芸玫喜欢缠着她玩,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如今,他老了,因为他关爱的人,不得不卑微着,祈求着……
“恐怕不行,公爵殿下。迦月的时间非常紧迫,她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如果可以,我很乐意由她负责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春祭公演。对于玖天家族来说,春祭代表着一年之始。而一个良好的开端会保佑玖天家族长盛不衰,甚至,每年与家族交好的政要名流都会借此春祭加深与我们的联系。因此,我们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弥足珍贵。你已经占用她太多时间了,我不希望未来的守护巫女是一个废物!”
爱德华眼中的光亮灭了灭,被他眼中流露的情绪感染,刚刚还强硬不已的玖天梨悠情不自禁为自己刚刚的坚决微微懊悔。难道,真的绝情些了吗?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答案,我也不愿再强人所难。我累了……”爱德华的背挺直,端坐在高背椅中,双目似闭非闭,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点,不动声色的下着逐客令。
玖天梨悠笑容僵硬了片刻,好个现实的男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竟然连面上的客气都免了。她霍然站起身,转身的瞬间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带着一丝愠色急步走了出去。
是了,这个男人是何等精明。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人看见他愿意给人看见的。他不愿意的,谁有能从他面上观察出一分来。
她为自己刚刚的愚蠢羞愤。
在她身后,爱德华无奈的叹息一声,暗暗平复心中升起的焦躁。这些年来,他都是看着月儿的照片算着时间过日子,总希望她能一直长不大,可只有长大了的她才有自保能力回到她的身边来。他不在乎月儿有多非凡的领导力,也不强求月儿成为多优秀的继承人。甚至大多时候,他总会被着众人默默对手腕上妻子送的佛珠暗暗祈祷。
惟愿月儿一生平安快乐……
惟愿月儿一生平安快乐……
可随着月儿一天天长大,他开始为没能做到芸玫的遗愿心生遗憾与自责。是他太疏忽,还是月儿太早熟。他或许真的是老了,捉摸不透最亲的人脑袋瓜子里最真切的想法。又在不知什么时候,月儿的身上有了许多秘密,虽然她瞒着,但他终究察觉了。尤其是塞巴斯蒂安,他的来历他摸不透,查又无迹可寻。要不是因为偶然发现几年前长老院的灭满惨案是月儿在做幕后推手,他纵使赏识塞巴斯蒂安,但他的危险程度却会让他将他安排在月儿身边的想法望而却步。默默站在月儿身后的男人就像一只高傲的黑豹,温驯时会是最好的玩伴和守护者,可一旦兽性回归?他又会露出犀利的尖牙成为可怕的猎捕手……
如果,月儿前往日本,塞巴斯蒂安的安排?
爱德华有些意动,或许,这会是一个分开他们俩的很好机会。假如塞巴斯蒂安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可信,他在安排就是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爱德华公爵殿下的想法,一切未必会让他如愿。
夜晚,迦月躺在床上,白天的一幕幕不期然的在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提娅,如果是你,你会相信恶魔吗?”
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过分的安静让房间也显得格外宽敞起来。
迦月无声的笑了笑。开始为自己刚刚心血来潮提的问题感到羞愧。提娅现在处于休眠状态,怎么可能回答她?迦月翻了个身,用手压了压枕头,不再去想那一刻如红宝石般的美丽瞳仁。她不能太自作多情,否则太可笑了。
想到这里,迦月强迫自己放宽心,任由思维一点点沉入梦乡。
新一天的一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迦月在塞巴斯蒂安的服侍下穿着衣服,看着塞巴斯蒂安认真细心的样子,迦月忽然开口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再找个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