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本来正赞叹白雪岚竟然也有风骨,忽然听见他转了口风,不禁一怔。
那头众人却早就欢悦起来,掏袋子的掏袋子,咳嗽的咳嗽,打眼色的打眼色,或自己亲手奉上,或门外家丁早就准备好了捧上来。
“白总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钞票,古玩,珍珠链子……一色玩意,堆满了桌上小半块地方。
其中一尊六寸高的翡翠骏马,通体翠绿,没有一丝瑕疵,前蹄高抬,人立仰首,栩栩如生。
连宣怀风看了也暗暗吃惊,这群人出手竟如此大方,此等珍品应该是从皇家流失出来的,就随随便便送给白雪岚?
白雪岚扫了一眼桌前的琳琅满目,淡笑道,“太客气了。”
弹弹手指。
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兵有两人走向前,把桌面上的东西一一收起来。
将要连那匹翡翠骏马也拿起来时,白雪岚忽对护兵道,“这个先别动。”
让膝上的姑娘站到一边去,扫了在场人一圈,才问,“这份大礼,是哪一位送的?”
一个穿着黑短褂,看样子挺精干的男人站起来,拱拱手道,“是我们周当家,叫在下带过来孝敬总长的。”
宣怀风认出来,他就是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做小生意,言辞含糊的其中之一。
白雪岚把翡翠骏马拿起来,掂量掂量,“这是难得的东西,嗯,一整块的上等翡翠,这匹马有八两重吧?”
那人笑着说,“总长真神了,听我们当家的说,这是清朝宫里流出来的东西,从前还被慈禧老佛爷赏玩过呢,刚好八两八钱。放在白总长府上,添点趣意,也是我们一片孝心。”
白雪岚不在意地小叹一口气,“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我不能收。拿回去,替我多谢你们周当家。”
对方脸色一变,强笑着问,“白总长,这话怎么说?”
“我早就说得清清楚楚。”白雪岚眼里闪过强悍的光芒,冷冷道,“什么都能将就,唯一不能容的就是鸦片海洛因。你们当家也是聪明人,听我一句劝,早点把手底下几家大烟馆改头换面,开开夜总会,或者麻将馆,不一样带着兄弟们賺钱?何必硬要走这条绝路。”
那人脸一沉,冷笑着说,“白总长,自从您走马上任,我们可是一路以礼相待,什么时候不恭恭敬敬?您若是要孝敬,开口就是。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硬把兄弟们的生路堵绝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您说是不是?”
一边说,眉间已经隐隐露出煞气来。
房里空气蓦地一凝,人人噤声。
白雪岚身后几个护兵悄悄移上来,环形围在白雪岚身后,手都按在枪匣子上,眼睛瞪得老圆。
只有白雪岚最从容,盯着那人眼睛,一字一字道,“我是大佛金身,兔子要咬我,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总之,只要我白雪岚在这位置上一天,烟土的路子我就堵一天。外国鸦片要闯我的海关,不怕枪子的尽管来。”
说完,长身而起,对在座人等拱拱手,笑道,“打扰各位,这顿酒喝得不错,来日再由我还席罢。”
领着宣怀风和护兵走出房。
一干老板和姑娘们都匆匆送出来,只有那穿黑褂的男人留在屋里。
正下楼,忽然听见上面恶狠狠骂了一声“他娘的!”,接着轰一声巨响,乒乒乓乓碎声不绝。
看来一整桌子酒菜,都被那人翻了。
大家都呆了呆,讪讪呆笑。
白雪岚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边和左右旁人谈笑,一边往下走。
那个央宣怀风喝酒的女孩子也陪送到大门口,宣怀风知道她们过日子全靠客人打赏,在口袋掏了掏,才发现出门前白雪岚往他口袋里塞的钱全是十块一张的。
心忖白雪岚的钱,也用不着心疼。
抽了两张十块的,放到那女孩子手里。
她想不到宣怀风这样阔气,喜出望外,接了钱,依依不舍拉着宣怀风的手问,“爷,你明日还来吗?”
宣怀风说,“你别老是叫我爷,听着别扭,叫我宣副官就好。”
女孩子应了,笑着问,“那你明天来不来?”
宣怀风摇头。
女孩子也不沮丧,撒娇般的牵着他的袖子轻摇,“宣副官,你明天不来,后天来吧。不然日后经过,也进来坐坐再走,要是来了,和伙计们说找梨花就好。”
一直把宣怀风送到轿车旁,车门关上,还猛猛朝里面挥着丝手帕。
这顿饭吃得辛辛苦苦,又喝了好些酒,宣怀风见轿车沿着来路悠悠驶回去,呼出一口气,倚着座背微微闭目。
白雪岚一下子把他捞到怀里,笑着调侃,“你倒会占便宜,拿着我的钱乱花不心疼,一下子就给那女人二十块。”
探过手,慢慢摩挲他透出红晕的脸颊。
宣怀风喝了酒嫌气闷,上车就把半边车窗摇下来,车一开,风吹到人热脑门上,醉意立即更深了几分,便没有平日那么锐气,轻挥开白雪岚弄得脸颊痒痒的手,蹙起眉说,“你刚才贪赃枉法收了这么多东西,连二十块钱给个苦命女子都舍不得?小心得意过了头,栽个大跟头。”
白雪岚叹道,“她得你另眼相看,又摸小手又递钞票,有什么苦的?我反而羡慕她。你要是对我像对她一样,偶尔怜惜一分,或者让我喂你几杯酒,那就好了。”
宣怀风不肯和他就这些事胡搅蛮缠下去,撑着手勉强离他坐远一点,问他,“刚才那个人,看起来是黑道的,你不怕他报复你?”
“小喽啰一个,我怕他什么?要是他那个当家老大不老实,我照样收拾了。”
“你这么厉害?”
白雪岚故意让他离远了,猛一下又倾身过去,把他拖回怀里,贴着他发热的耳垂低笑,“我的厉害,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宣怀风察觉下身被人隔着西裤缓缓摸着,顿时酒醒了大半。
推开白雪岚,猛然坐直,瞪着他正色,“你别太过分了!”
白雪岚心里大怒,可是见轿车正走在大街上,前面又有司机,又不肯太伤宣怀风面子,让他日后难抬头做人。
笑了一笑,忍着坐到自己那边位子上,没再说话。
到了白公馆,白雪岚一路跟着宣怀风脚步进了房,把门一关,饿虎擒羊般扑上,不管宣怀风怎么痛骂挣扎,手探到下面,把玉茎软囊当面团似的玩弄,施尽绝招。
宣怀风眼眶里泪珠滚来滚去,百般无奈地泄了几次,见白雪岚还不罢休,实在熬不住,只好屈辱地开口求饶。
白雪岚半真半假地笑骂, “叫你享受,你倒好,好像受刑一样。如果我这手是长在那姓林的身上,你不知叫得多欢呢。”
强按着宣怀风,扎扎实实做了几回。
握住宣怀风颤巍巍吐出不少白液的那根东西,问宣怀风,“林奇骏要是知道你我之间这些事,他还肯看你一眼?”
宣怀风又惧又气,闭着眼咬牙。
白雪岚早猜到他会做出这副样子,冷笑几声,“你放心,只要你别动不动就把我当废物一样地往外推,我感激不尽,自然为你保密,连年宅的事也不漏风声。”
从那晚起,白雪岚便改了原来的作风,每晚都到宣怀风房里过夜,宣怀风反抗越大,他弄得就越凶,威吓、用蛮、灌酒,喂chūn药……无所不用其极。
不但自己扬眉吐气,还必要蹂躏得宣怀风那里吐得一滴不剩,才算心满意足。
宣怀风和他奋战了两个多月,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筋疲力尽,心里也明白自己陷在这魔王手掌心里翻不出去,只能接受下来,渐渐不再像带刺的一样。
白雪岚暗地里早就牵心连肝地怜惜,见宣怀风有点认服了,态度立即大为好转,耍尽手段地百般温柔。
凡宣怀风所求,一律答应。
只有一件例外。
每晚的欢爱,是绝不能免的。
第二十四章
这日,宣怀风记挂姐姐,要了一天假回年宅看看,吩咐司机把轿车准备好。
换好一身深黑色长衫,正要走,那个叫张戎的听差赶过来把他截住,说,“宣副官,总长请你过去书房一趟。”
宣怀风顿时心里老大不痛快,“什么事急着现在说?”
“不知道。总长正等着,您快去吧。”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有事无事都想刁难一下自己,临出门又被他绊着,很不乐意,无奈几个护兵在大门把张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严严实实守着。
只好跟着张戎到了书房。
跨进门,瞧见白雪岚就问,“你找我?”
白雪岚把头一扭,看他一眼,“谁得罪你了?一脸不高兴。”
宣怀风冷冷把眼睛垂下,“你已经准了我今天的假了。要是有公事,等我看过姐姐回来,一定尽快给你办。”
“果然男要俏,一身皂。”白雪岚盯着穿上崭新黑缎子长衫那修长俊逸身子,踱步过来,细细打量,竟一时挪不开眼,“上次要你穿了这身和我赴宴,你偏不肯,现在总算让我享了一回眼福。嗯,你的腰杆子也太细了。”
手往腰间一探,宣怀风簌地退了一步,沉声说,“你昨晚答应过,白天再也不碰我的。”
白雪岚一笑,“你想起昨晚了?”
宣怀风顿时尴尬起来,狠狠地别过脸不做声。
俊脸飞红一抹。
“你到底有什么事?时间不早,我该出门了。”
“是有点事,你过来。”白雪岚知道他急着走,不再和他胡搅蛮缠,把宣怀风叫到书桌旁和他一道半跪着,掀了书桌下面一块木板。
露出一个嵌在里面的小保险箱。
白雪岚问,“这东西你会用吗?”
宣怀风点点头。
这东西他家从前也有,一般大户人家,有点家私的都难免装一两个这样的保险箱在家。如今虽说有银行可以存钱,其实世道真乱起来,还是手边有点现货比较方便。
白雪岚说,“你看着我开。”
扭着保险箱上的转盘,慢慢地转了几个数字,折腾一会,拉着门上的把手一提。
嗒的一声,保险箱的门就开了。
白雪岚转过头扫他一眼,问,“密码你记住了吗?”
宣怀风看得清清楚楚,那密码分明就是自己的生日,不知道为什么白雪岚会用到这么要紧的地方,又特意把密码告诉自己。
隐隐觉得白雪岚有几分可恶,偏偏又说不出他究竟可恶在哪里。
心里朦朦胧胧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一闪而过。
如果要问,恐怕又会被白雪岚趁机调侃讥讽。
索性假装不在意,点头说,“记住了。”
白雪岚似乎没察觉他在想什么,探手进去,捧出一个很新潮的心形盒子,上面覆着薄薄的丝绒,看起来华丽可爱。
打开搭扣,翻出来,原来是一条白金链子,底下坠着小指头大小一颗珍珠,滑着黑油银般的光,个头倒也罢了,这种颜色却很少见。
另外还有配成一套的耳环,也嵌着同样色的珍珠,只是个头更小点。
这样一套东西,估计所费不菲。
“你在这里谋了差事,总不能像从前一样,总是空着手回家,连我的面子都不好看了。这套东西带给你姐姐,我瞧她的肤色和你一样,挺白嫩的,戴着这个一准好看。你过去一趟,也好好讨她欢喜一下。”
白雪岚把首饰连盒子,一块递到宣怀风手里。
宣怀风不肯要,“这东西太贵重。”
把盒子又塞回给白雪岚。
白雪岚握住他的手腕,斜眼瞅了他一下,唇勾起若有若无的一点笑,问他,“你这是要表态?和我划清界限?还是嫌我的东西不够林家的好?”
宣怀风暗暗一凛。
知道他看起来好好的,却随时可能翻脸。
这家伙位高权重,心绪比谁都难猜,有时候一直气他,他都做小伏低顺着你,但有时候只是说错一个字,他就好像火山一样毫无预兆就爆了,非用滔滔熔岩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活活烫死不可。
宣怀风这一阵被他每夜每晚地折腾够了,想起他那些欺负人的手段,也实在没胆子和他硬顶,僵僵地站着半天,才说,“真要送,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她?也乐得做个人情。”
白雪岚眼眸蓦地一厉,转瞬又消了下去。
不觉有些灰心。
费了这么多功夫,现在宣怀风不和他当面对着干,却只是怕他。
就像特意打发人去准备这套东西,原本是想让宣怀风高兴一下。
没想到弄巧反拙,蠢到家了。
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人面前,偏偏就做些蠢事。
想着想着,不觉也意兴索然,把那丝绒盒子往书桌上一扔,冷冷道,“七百多块的东西,我找不着人送吗?你爱要不要,随便。”
宣怀风一时也摸不着他的意思,又闷闷站了半晌。
最后听白雪岚没再说话,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才不得不开口。
嘴一张,就问,“我可以走了吗?”
白雪岚腾地一下,一股子火从脑门直钻到头顶,烧得他眉角直抽,恨不得把宣怀风拖过来狠揍一顿。
或狠狠欺负一顿也成。
偏偏自己昨晚才答应过白天不碰他的,转眼食言,以后再骗他就不灵了。
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忍着。
亏他城府深,内里刀绞肠子一般,看上去脸色只是略沉了点,对宣怀风说,“没别的事,你去吧。”
宣怀风赶紧出了书房。
白雪岚一个人呆着,隔一会,一个听差跑进来,说,“总长,宣副官打发小的过来问一下您,今晚他能不能在年宅过夜。宣副官说,明天一准大早就回来,不会误了工作。”
“不准!”白雪岚大吼一声,猛地一掌扫到桌面,把电话连那套首饰盒子都扫到地上,“不准!不准!不准!”
听差吓得不知所措,连声说“是,是”,矮着半截身子往外面溜,要去告诉宣怀风。
走到门外,又被白雪岚叫回来。
“去,和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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