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为上。”王子殿下举起火把在营地附近走了一圈，“我们的龙每天在他们营地上空盘旋，监视着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毫无动作，没准他们也派出了斥候在我们营地附近观察。”
“嗯，是啊，有可能。”他恹恹地坐了回去。
周枫非常确信，他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散发着强烈的恶意，似乎是要置他于死地。
泛亚队的斥候不会有着那样一双眼睛。
“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群人类，就只是找个地方种田？”王子殿下回到了篝火旁，语气生硬，像是觉得人类就非得要惹是生非一样。
“他们应该也在侦察阶段，对岛上情况了解有限，实际情况和轮回之书里写的不一样，”山德鲁不咸不淡地分析着，“在没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我认为所谓的种田只是用来蒙蔽我们的障眼法，当然，也不全是。他们有几个新人，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保持士气、增强团队凝聚力，都是必要的准备。”
可窥探他们的，如果不是泛亚队，还能是谁呢？
周枫眼神涣散地望着火堆，其他人的谈话声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好像他和其他人之间隔着一条曲曲折折的管道，声音在传播的过程中不断被削弱、拉长，与空洞的回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连串无意义的音节。他试图专注在对话上，想要听清楚其他人的观点，却发现思绪已经游离到不知何处了。
或许只是累了吧，这样睡过去也好。
他有多长时间没睡了呢？
他算不清楚，脑子也拒绝去思考。
另外三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而他们身后的黑暗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火焰幻化成朦胧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的，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四道？！！
周枫突然从迷糊的状态惊醒，瞪大了眼睛数着篝火旁的阴影。
没错！三个人，却有四个影子！
也不可能是他的啊？！
浑身被惊出一身冷汗，周枫立即回头一看，自己的影子还好端端地呆在身后呢。
他仔细分辨着谁是谁的影子，的确，有一道影子，不属于任何人。
突然，第四道影子的头部出现了两个空洞，就像是盯着他的一对眼睛。
眼睛眨了眨。
“这是什么？！”他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地面上的影子大喊道。
那影子却缩回了黑暗当中，好像那边原本站着个人，现在却已经离开了。
“什么什么？”山德鲁暴躁地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今晚事儿特多？”
“刚才还在这里的！”他打开手电筒，朝黑影缩回去的方位照了照，“我看见了！刚才肯定有个人在这里！他的影子原来在这边……而且还像是活的！”
一想到影子冒出了两只眼睛，还会动来动去，他就觉得，刚才站在那里的不管是什么，肯定不是人。
“很长的一个影子，头部在这里，身体在这里，”他拿着手电筒比划着，“他肯定站在这儿！”
“如果你还有点理智的话，”山德鲁扶着脑袋，像是强忍着跟弱智说话的不耐烦，“你就该知道，如果那边站着个人，他的影子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
那骨头架子动作夸张地指了指火堆，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影子是物品遮住光形成的一个照不到的区域。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篝火，如果那个人站在篝火形成的光亮范围的边缘，那么这人的影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朝着篝火方向伸展的，而应该是背着篝火的方向。
周枫垂下手臂，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非常愚蠢的低级错误。
可他看见了第四道影子，千真万确！
“所以……它不是个影子，它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低声自语道，“你们都没看到吗？”
“那里什么都没有。”公主殿下满含忧虑地说道，“你应该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是看错了么？
他重新坐了下来，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东西。
那道影子绝对不符合科学常理。
可如果它是什么鬼怪，为什么另外三人都没有发现呢？
尤其是山德鲁，这骨头架子对鬼一类的东西应该会更敏感吧？
会不会有一种存在，只有他能看见？
难道他进化出了什么通灵眼之类的能力？
还是说，那里确实没有什么影子？
这种经历周枫以前也有过。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一天午睡的时候，他听见有脚步声，就醒来了，发现是父亲进来拿书，便又睡去了。
然而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却得知，刚才睡着的时候，他的父亲并不在家。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反复检视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他会多出一段不存在的记忆？最后他用梦境去解释，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太逼真，以至于无法和现实区分。
可如果现实与梦境之间找不到差别，那么他该如何判断，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因此周枫只能认定，如果别人的认知和他不同，那么他的认知就不是现实。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说，黑影不存在。
那么黑影就不存在。
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
这说得通，他靠在帐篷上，刚才他已经快睡着了，或者说，他以为他是快睡着了，但实际上已经进入浅眠状态，可以做梦了。
可如果他能睡着，没道理这么多天都无法入睡吧？
周枫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怎样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了。
然而这一夜，他却再也无法入睡。
第55章 无处可逃
岛上的第四天；风和日丽。
周枫感觉前所未有的糟糕。
现在他不管看什么东西，都微微带点重影。站在那里不动还好，一旦移动起来，所有的景象都晃得厉害。当他看见三个山德鲁的骷髅脑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这个麻烦的人类生病了。”
贝尔克斯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山德鲁指着他说道，就好像他惹了什么大乱子一样。
“我没病！”他赶紧站了起来；“我感觉很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开工吧。”
“队长；你的脸色很难看。”贝尔克斯走到他的面前；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没办法脱身；又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不是昨天淋雨引起的风寒。”
对方将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感应了一会儿，才轻蹙着眉头说道，“我不认为队长身体有恙。”
“没错！我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撸起袖子，强忍着晕眩引发的呕吐感，“别废话了——”
“我不需要检查也能看出来你不好！”山德鲁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却又不像是中了诅咒或者邪术。”
“检查命线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贝尔克斯语气疑惑，“但这种状况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昨晚还出现幻觉了，一惊一乍的。”山德鲁在他双眼之间打着响指，好像在测试他是否精神有病。
“够了！”周枫愤怒地拍开那骨头架子的手，“别搞得我好像病入膏肓似的好吗？！”
可从其他人的神情来看，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病的不轻。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工作吧。”山德鲁从储物箱里取出图纸，“距离月圆只剩下六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安提基特拉机械并不需要造得多么结实，发现猪王提供的金属可以直接敲打成零件后，制造工作加快了许多。周枫负责塑造金属成型，一开始他还不熟练的时候做的比较慢，但很快他就熟能生巧了，超能力的微操水平似乎也提升了不少。零件胚子差不多成型后，就会交到王子殿下手上，由对方刻上凹槽和纹路，最后转交到山德鲁那里，按照图纸组装起来，该焊接的地方焊接。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总进度的三分之一。
公主殿下在贝尔克斯的保护下去和泛亚队谈判了，并用一只冰箱换了一筐玉米回来，还用多余的木柴交换了一些开采好的石块。由于他们还有一支不死生物组成的狩猎小队确保肉制品的供应，二师兄们都很热情地帮他们收集材料，不过这些智商有限的二师兄只会砍柴，就导致他们木头过剩。而泛亚队占据着矿区，正好跟他们互补。
有了石块，他们就能搭建灶台了。周枫伸了个懒腰，看着那两人在营地里忙活着，将木炭放进搭好的灶台里调整着火的大小。“今晚准备做什么？”他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换这么多玉米回来。
虽然答案很可能是……泛亚队只种出了玉米。
“我哥哥钓鱼去了。”公主殿下语气轻快地说道，“我舍不得那些兔子，所以只好找别的办法来补偿队长了。”
周枫顿时感动不已，“也就是说，今晚我可以开荤了？”
“如果顺利的话。”贝尔克斯朝他微笑道，“就是不知道做出来会不会合你的口味，毕竟我们材料有限。”
“怎么都比没完没了的浆果要好啊！”他已经受够了那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了填饱你的肚子，怎么我就得来做这种愚蠢无聊又浪费生命的事？”蹲在旁边磨着玉米面的山德鲁老大不爽地抱怨着。
“你已经没有生命可言了。”周枫难得找到机会损一损这个没口德的骨头架子。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队长看上去萎靡不振，气色很差，不过我想一顿正式的晚餐应该能让你稍微振作一些吧？”
望着贝尔克斯温和的笑容，周枫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大家都来帮忙给他准备晚饭，就已经让他由衷地感觉到了安慰。
在他的印象中，山德鲁那个死骨头架子从来都是嫌他麻烦，不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精灵王子更是将他这个人类当成低等动物看待。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人也会为了让他心情稍微好一些而做这么多事。
虽然王子殿下肯定是因为妹妹的央求才勉为其难地加入。
虽然山德鲁肯定是无法拒绝导师的请求才会帮忙。
但他还是觉得很感动，就好像这个团队里每个人都会关心彼此一样。
“喂，我说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你可得对得起我们的付出，抓紧时间多造出点零件才行。”山德鲁干巴巴的话语戳破了他幸福满满的幻梦。
算了，他就不该对这死骨头架子抱有什么期待。
“好，我工作。”他认命地拿起图纸，却还是时不时地往厨房那里瞄上几眼。他们想出来的主意，似乎是用玉米面代替小麦粉，还免去了发酵的过程，和上油与水就能做成玉米饼。将擀好的面粉饼贴在被烤得发烫的石锅侧壁上，时不时翻个面，很快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
烤饼的这会儿功夫，王子殿下也拎着几尾身宽体胖的鱼回来了。岛上的池塘深不见底，而且异常寒冷，生活在里面的鱼看上去十分肥美。对做菜很有一手的贝尔克斯麻利地去了鱼皮，将鱼肉一块块削起，去骨后用盐、孜然和胡椒腌制了一会儿，才放进锅里开煎。另一边，公主殿下则将各种口味的莓子切碎，放到芦苇叶上。
“可以开动了吗？”他盯着刚出锅的香煎鱼肉，心里口水早就流了一地。
“嗯。将鱼肉和新鲜水果包在玉米饼里就可以了。如果有辛辣口感的蔬菜或者辣酱配在里面，应该更符合这道餐原本的口味。”贝尔克斯有些遗憾地说道。
“现在已经很棒了！”他嗅着卷饼散发的橄榄油的香味和孜然与胡椒刺激的味道，整个人都感觉精神焕发了起来。这几天整日吃浆果，口味实在太淡了，而且没有热食进肚，胃也觉得很不舒服。
咬了一口饼，周枫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快哭出来了！有多长时间他没吃过这样美味的晚餐了？好像自从进了轮回空间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也顾不得在女生面前维持形象，他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小份卷饼塞进了嘴里，工作了一天，他也饿坏了。
“这肯定是我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他一面嚼着煎得嫩嫩的鱼肉，一面含糊不清地问道，“话说回来，你明明不需要进食的，为什么会做菜呢？”
看对方的手法，显然是个老练的厨师。而且调料配得恰到好处，浆果的酸甜和鱼肉淡淡的鲜味配合在一起，渲染出了一股浓郁的芬芳，让鱼肉尝起来更加甜美。水果的清新掩盖了油煎的做法带来的腻味，主料整体口味偏淡，正好让孜然和胡椒的味道有了充分的发挥空间，配合上玉米饼粗粝朴素的香味，一口卷饼咬下去，每一种味道都能层次分明地在舌尖酝酿，一旦开动就没法再停下来了！
“算是业余爱好吧。”见他吃得满意，对方也显得很开心。“没想到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呢。”
周枫瞥了眼远离他们独自坐在营地一角的山德鲁，有这样一个徒弟，确实是很多能力都没有机会发挥啊。
心满意足地用完餐，他站起身，正要帮忙收拾餐具，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个人站在那里。
像是人，又不像是人，只是一道人形的浅浅的阴影，就像是个隐形失败的家伙，刚好露出了少许的轮廓。
而当他想仔细看清楚时，那个人又彻底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怎么了？”似乎见他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有些反常，贝尔克斯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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