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吓的不敢吱声。良久,两行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男人眼里缓缓流淌下来,他拽紧的拳头发出“咯咯”地响声,咬牙切齿的低声低吟了句,“畜生!”
畜生!畜生!畜生!
鸦片面色苍白的走进病房,望着面色悲痛欲绝的男人,唇微微颤抖着说,“伯伯,小璐她出甚么事呢!”
男人的背影微微颤了下,伸出手做了个擦拭眼角的动作,话哽咽着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鸦片,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吧,让你大伯一个人安静下!”病房里的女人斜视了鸦片一眼,便做出送客的神情。
鸦片迟疑片刻,含着眼泪冲到走廊,然后朝另一间病房径直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也视若无睹。终于,她在顾鹏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病房里,顾鹏的妈妈悲痛欲绝的摇晃着床上默不作声的顾鹏,欲哭无泪的说,“鹏鹏,你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给妈听听,哎哟,真是作孽阿!”
站在旁边的护士走上前面露难色的安慰这位悲痛的母亲,“其实您可以放心,刚才我们为您儿子检查过了,身体并没甚么毛病,您也别这样激动了……”
“我能不激动不?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说的轻飘飘?没毛病?现在都不会说话了还没毛病,这是甚么破医院啊,我要投诉投诉……”
护士无言以对的默默退到一旁。
这时,鸦片一脚将病房门踹开,怒气匆匆指顾鹏的鼻子大吼道,“草你妈逼,你女朋友在隔壁病房,你丫的就在这装死,还算个男人吗?唐小璐如果有甚么三长两短,我灭了你!”
顾母被鸦片大声的怒骂愣是半会没回过神来,片刻,累积的愤怒终于爆发,顾母不理三七二十一的直接跨到鸦片身边直接扯着她的头发,破口大骂道,“草,你妈逼算甚么东西,凭甚么骂我的心肝宝贝!我还舍不得骂呢!”
我手忙脚乱的冲上前想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被吓呆的护士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场面,于是仓促的冲出病房,应该是向医院的管理人求救去呢。
“你们别闹呢……”
鸦片停下动作面色凝重的扭过头,望着床上面如死灰的顾鹏。顾母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神情,立刻一步当成三步跨到床边,还没开口,表情就在下一秒僵硬。
“我的确是个没用的男人。我看见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践踏我心爱的女人,也没能力阻止……”顾鹏咬着唇,豆大的眼泪不断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然后他发疯似的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自己,发出野兽般的悲鸣,“我没用啊……我没用……”
每一拳都准确的击中了顾母脆弱的心脏。顾母泪流满面的抱着顾鹏,已经说不出别的话,只是不断呻吟着,“哎哟,造孽啊造孽!”
鸦片颤抖着倒退,我立即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鸦片眼睛瞪圆着,已经再也没有丝毫气力,“你的意思是……唐小璐被人……强奸呢?”
顾鹏的神经像猛地被甚么激活了一样,然后失魂落魄的走下病床。顾母不知所措的拉着顾鹏的衣角,嗫喻着说,“孩子,你怎么啦……别吓妈啊……孩子!”
鸦片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鹏。
“你这个婊子!”这句话从顾鹏的嘴里缓缓吐出,然后毫不留情的扬起手臂重重的扇了鸦片一个耳光。可以感觉到这一下顾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鸦片脚下已经站不稳,就这样跌倒在了病房的门口。
顾母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我也从没见过顾鹏情绪如此失控,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应对着突如其来的悲伤场景。
顾鹏走到鸦片面前,蹲下身然后拽住鸦片的领口,眼泪再次倾斜流出,哭到嘶哑的喉咙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如果她……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如果她……没有去赴那个莫名的约……那么她,就不会被别人这样糟蹋呢……”
病房里回荡着顾鹏悲凄的呜咽声,他将头深深的垂了下来,跪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像有把锋利的小刀,不断深深浅浅捅进自己的身体。
每一刀,都精确无比的插入自己的心脏。
无法呼吸。无法说话。无法做任何动作。毛细孔轻微的扯动,都是蔓延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
许皓站在病房外,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全世界都痛。谁也无法避免。原来最虚无的疼痛,最痛。
秘密(十六)
更新时间2009…9…30 8:36:41 字数:2152
冬天似乎永远也不会过去。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哈出一口白气。
不断有清晨来上班的护士,经过这条虚空的走廊时,不由得放缓脚步,多打量几眼站在病房外走廊上的,默不作声站了一整夜的几个毫无生气的人。
天亮了,黑暗却没有散去。或者是因为正好有光明的对比,所以黑暗才会来的如此浓烈。
许皓靠在椅子上歪着的脑袋轻轻挪动了下,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在想他的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或者所有人这一整夜,心底都在思考着他的这句话。
也许,心里各自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吧。
鸦片望了眼蹲在地上软绵绵的一动不动的沐茹,然后扭过头,“你……是在问我吗?”
“我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问,顾鹏到底为甚么要骂你是婊子。我在问,那条简讯又是怎么回事?我在问,那个张漾你和他还有没有来往。我在问,到底是谁一直在兴风作浪。我在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男人?”许皓把头扭过来望向鸦片,露出白白的牙齿,微笑着说,“够了吗?”
能够感到鸦片的拳头捏得太紧,最终力气消失干净,松开来。
鸦片把头用力地往后,撞向墙壁。
消失了疼痛感。
疼痛。是疼还是痛?有区别吗?
心疼和心痛。有区别吗?
我站在走廊上,低着头,再抬起头时无数画面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里爆炸。心痛吗?
“你这苦情戏,到底是做给谁看?”
鸦片停下动作,头顶微微裂开的伤口,一行鲜血缓缓流入了眼眶里,鸦片抹去沾在睫毛上的血滴,把头扭向许皓,痴痴地笑着,口吻是异常沉重,“做给你看,可惜你看了这么多年,都还没看懂!”
猛地一个耳光。良久,脸颊贴在冰凉墙壁上沐茹,毫无生气的扭过头,朝我露出浅浅的微笑。
刚才的墙壁上已经染上了几滴鲜红的血迹,应该是刚好脑袋撞到了长椅的尖角。
我蹲下身扶起沐茹,脸上保持着微笑,“姐,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沐茹脸上依然是微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面庞,眼神闪烁着晶莹,语气平淡地说,“不是。”
松开手,沐茹立刻浑身松软像团泥巴倒在了地面。她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怔怔望着天花板,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许皓摇晃的走上前,推开我,然后抱起了沐茹,眼神里是心疼与怜惜。鸦片的脚下不断有水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有种无法言喻的冰凉感。
许皓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如果那些照片是沐茹拍的,那么她就不会拼了命的找到张漾,要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解释清楚呢……”
“为甚么,她不相信我。”
眼睛突然感觉被医院走廊的白光灯灼伤。沐茹躺在许皓怀里,虚弱无力痛苦呻吟的每个音节,就像一根根银针毫无手软的刺在自己的耳膜。
“姐……”
悲伤时流下的泪水,原来可以用来清洗眼睛,使眼睛变得明亮。只是后来那些泪水渐渐变得浑浊。便再也分不清对错了。
你用恶毒的眼光看待别人,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同样是恶毒的自己。有些事就是这样子,渐渐变得不幸。
我以为是天使来垂怜我呢,我屈膝等待,等来的却是践踏。我以为是恶魔来践踏我呢,我强悍的推拒,却推开了垂怜。
我没有责难,也没有向上帝申诉。因为这是自以为是必须要承受的后果。
鸦片撩了撩头发,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走出。
──我以为;无论我说什么;只要你点点头;就是相信呢!
“我以为只要固执的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以为只需要给我爱的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看透我心底的整个世界。我以为我们是同样的人,正因为如此有些情感是无法用语言进行传递的。原来没有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弃绝和荒废。如同谎言。原来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
鸦片气若浮丝地声线游荡在走廊上,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我站在原地,想叫住鸦片,话却卡在喉咙。
当鸦片走到楼梯口时,许皓已经紧紧的捉住了鸦片的手,她愣愣的回过头,眼睛重新燃起微弱的光芒。许皓眼眶红红的,语气柔和地说,“好在现在也不迟,你说,对不?”
视线穿过许皓,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沐茹。鸦片呼了一口气,像要呵出一口冰喳来。
脑海里某个画面,在时光的溶液里被浸泡得失去了应该完整无缺的细节,可是却依然留下根深蒂固的某个部分,顽强地存活在心脏里。
当血液流经那个地方,然后再流回全身。鸦片语气没有丝毫温度,“我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认为自己比较爱谁,就握紧她的手!”
自己的手被许皓用力捏紧时,感到的疼痛其实是有欣喜的。落寞在下一秒突袭而来,他并没有松开沐茹的手。
“放开我的手!”
“放开……”
“我叫你放开我的手!”
许皓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歇斯底里的鸦片,手果然真的松开了。
心底竟然没有任何波澜。昏黄的灯光下,许皓牵着沐茹的手,竟然如此相衬,也许他们才是最适合的吧。
鸦片扭过头,然后义无反顾的踏下阶梯。
许皓惊觉过来想挽留时,却被鸦片狠狠的推开,“你……走阿!”
脑袋“嗡嗡”作响,已经无力解读眼前的画面。我张着嘴巴,看着鸦片就这样推开许皓后,由于太过用力,身体就这样倾斜的身后的楼梯滚了下去。
“许皓!她怀了你的宝宝啊……”
沐茹猛地扭过头,面色苍白地望着我。浓烈的血腥气味。甜腻得像是无数深海的触须突然朝自己涌来,包裹着缠绕着自己,把剧烈的腥甜味扎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
许皓站在原地,张着口像是身体里每一个关节都跳了闸,大过剧烈的电流流过全身,于是就再也没办法动弹。躺在楼梯里的鸦片,头歪歪地靠在墙壁上,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开,眼睛半睁着,涣散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的焦距。血从她的大腿间流出来,整条裤子被血水泡得发涨。
眼前一片漆黑后,然后甚么就再也看不见呢。
秘密(十七)
更新时间2009…9…30 19:55:29 字数:2062
鸦片躺在抢救病房里面。
放在旁边的心跳仪上,那个指针安静而稳定地上下起伏着。
许皓坐在玻璃窗的下面,一直把头埋在膝盖上的手心里,看不出表情。但一没有感觉到格外悲痛。就像是一个因为太过疲惫而不小心睡着的人。
沐茹蠕动着唇,把头转向我,“小妹,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能清晰的看到沐茹眼里某种光芒立刻变得暗淡。
直到走廊上响起一阵暴躁的脚步声,许皓才慢慢地抬起头,远远地看见林凤莲怒气冲天的脸。
林凤莲的脚步声在这样虚空的走廊上显得说不出的尖锐。她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我,才停了下来,没好气地问,“她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朝玻璃窗里望了望。
林凤莲顺着我的目光朝里面看进去。目光刚刚接触到里面套着氧气罩正在输血的鸦片,就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林凤莲陡地转身抓住我的手,手背不竟感到一阵刺疼,问:“我女儿怎么?被人打了是不?妈逼的还有王法吗?哪个畜生”
我含着眼泪,抿着嘴唇说,“刚才医生说,鸦片应该是流产呢!”
林凤莲的表情突然慢慢收拢起来,她冷静的表情盯着我,“你刚刚是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出事呢?”
林凤莲望了望躺在里面依然昏迷的易遥,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没有说话的许皓,眼神在虚空的白色光线里变得难以猜测。
许皓慢慢地站起来,手心里一层细密的汗,然后说了句,“阿姨你好!”
林凤莲慢慢地跨了两步,站在许皓跟前,她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许皓,说,“我女儿肚子里那个她拼了命都要保住的孽种,是你的吧?”
许皓像猛地被根针刺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他转过头望着我,“为甚么鸦片一直没有告诉我?”
“这丫头果然是贱啊,他妈逼的自己都要死不活了还惦记着你这个野男人!”林凤莲眼里燃烧起团怒火,然后拿起手中的提包重重的朝许皓身上砸去,许皓不躲也不闪,就这样直直的站着。
“啪啪”的提包与肌肤碰撞的声音与林凤莲组织的恶毒词汇回荡在走廊里。
沐茹别过头去,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头顶是永远不变的惨白的灯光。灯光下许皓沉没的面容像是石头雕成的一样。我再也忍受不了,于是起身遮在了许皓身前,许皓面色惊疑,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我的背上立刻就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林凤莲迟疑了片刻,手里的提包还是毫不留情的重重砸下。许皓将我推开,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气的发抖的林凤莲伸出手指着许皓的鼻子,“贱逼,你爸在外面肯定养了很多野女人,你当儿子的就有样学样,搞到我们家鸦片身上来了。你妈估计也是烂婊子,婊子的儿子也是婊子!你们一家要做公共厕所就得了,还非要把脏逼水望我家身上泼……”
许皓皱着眉头重新坐下去抱起了头。
那些难听的话像是耳光一样,不仅一下一下抽在许皓的脸上,也抽在我的脸上。我转过头朝玻璃窗里面望过去,看见鸦片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