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后没有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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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后没有初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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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一定,反而能做事了,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出周末版的目的是增加销量,增加销量的目的是拉到更多的广告客户,为报社创收。一份报纸只要够精彩,人们就会买,五毛钱的定价谁都消费得起,销量很容易就上去了。但是客户不一定就要在我们报上登广告,他们的选择空间很大,还有很多传播面更广的方式,报纸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怎样才能让他们乖乖地把支票交到我们报社呢?
  我忽地想起替杰斯上课记笔记时他们教授讲的话了。客户为什么要做广告——希望别人购买他的产品。这简直就是废话,但是关键问题来了!人们为什么要购买他们的产品?又是什么人会购买他们的产品呢?
  “人们为什么要购买他们的产品”不在我的考虑之列,那是广告策划的事,他们怎么吹、怎么煽动别人买与我无关。什么人有钱就会花掉呢?问题的症结浮出水面,看来杰斯那些经济管理课程我还没有白听。我不禁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像哄骗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继母。
  只有年轻人才会有钱就花,不想明天的午餐在哪里!他们有收入,没有顾忌。钱不够花就找父母要,没有生老病死的担忧。就算结了婚有了家庭,也无非是两个人的钱放在一起花得更痛快。他们是消费大军中最生猛的一群,因为他们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透支。他们只能用消费证明自己的存在,用遥不可及的功成名就安慰自己现在还不用还贷。能够肆无忌惮花钱的人,除了钱多到放在口袋里烧得难受的,就是自私的人。当然,那叫“自我”。
  我对自己嘿嘿一笑,为自己得到这样的结论感到骄傲。纸上只有五个字——年轻、时尚、不。而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我们的周末版只卖年轻人,上年纪的人爱买不买,反正他们家的那份定额已经从他的儿子或者女儿身上赚到了。什么时尚我们就介绍什么、什么新鲜我们就报道什么、什么最刺激人的神经我们就整版整版地堆!但是,我们的态度是—— NO!
 
  我们决不追捧认同赞美,我们宁愿扮演一副和世界有仇的嘴脸,我们玩的就是个性!如同福塞尔从《格调》到《恶俗》一样,戴上显微镜遛马路,开始骂呗!就算一不留神自己打了自己嘴巴,那又有什么了不起?世界本来就是动态的,谁规定一定要把一个想法坚持到死?今天咱就扮演愤怒青年了!只要好卖就成!谁火灭谁!现在的人都贱,只要你不把他当人看,只要你敢跟他对着干,他要什么你偏不给他什么,他一准把你当成神。你不是就想出国镀金吗?我就告诉你只有那些在国内考不上大学的人才出去呢!在中国,如果你不是足够优秀,哪有你出人头地的机会?以为在外面混两年,把自由女神当背景拍两张照片,知道dollar和RMB的汇率,回来就是个人儿了?没门!方鸿渐就是你的榜样!
  总之,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有文化修养的泼妇,本着愤怒青年的职业操守,敞开了骂吧!只要骂得有“格调”,最高尚的事也能变得“恶俗”。别怕被人说是假“愤青”,今儿就从“愤青”灭起!我真愤怒假愤怒并不重要,反正我不会吸毒酗酒搞同性恋,抱着圣经听Pike,坐着火车去了趟上海,回来就说自己是萨尔·帕拉迪斯。靠!我才不会“垮掉”,我永远不会垮掉!我活得滋润着呢!
  一个主编、两个副主编、四个主任、雯雯,连同还没有接到正式任命书的我,统统呆在会议室里听我慷慨陈词。当然,我再激动也没傻到把“靠”这样的字眼儿灌进他们耳朵。等我坐下来喝水,我发现做会议记录的雯雯根本没动,本子上只有几行字。她那样迷茫地看着我,我心想,坏了!
  主编清了清嗓子。“讲得不错,是吧?讲得不错!”他转着手里的笔(他竟用两只手转一支笔!OUT!),环视了一下那些和他同样被惊呆的脸。“想法不错,做成一个栏目吧,每期一个话题,挖得深一点。还可以,是吧?”他用眼睛询问其他人,“我看定位也可以,年轻一点的,时尚一点的,但态度嘛……我们是新闻工作者,做到真实性、及时性就行了,不便发表什么态度,那样也很容易误导读者嘛!”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我无话可说。接下来的讨论毫无意义,让人头痛剧烈,我捞到三块版面一个“副主任”的称号,很荣幸地在这个部门里和一位年过四十的副主编平起平坐。主编自然就是“主任”了,他负责把把关——“具体工作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啊!”有了刚才那样一番言论,他要是再两眼一抹黑地把周末版交给我,非天天往急诊室签到不可。我捞到的版面还算有意思:激烈的“声音”,可以发表我不带脏字的粗话;绵柔的“心事”,可以堆砌原来倒在蟑螂那里的情感垃圾;还有就是“情调”了,找些有名的大腕小腕写随笔,标准是——“余华是谁?哦,《活着》!不行,不行,找葛优!他妈妈不是刚写了本书吗!”靠!我看我还是闭紧嘴巴别废话了。
  任命书下来以后,我粗粗算了一下,我的收入涨幅远远高于克林顿时期美国GNP增长率。那是一个我只愿意向杰斯一人透露的数字,和民政局有关。
  和往日相比,如今的南北是春风得意、神采奕奕,忙碌得像只勤劳的小蚂蚁,有空能想的只有凤凰比翼。在这段把“忙”挂在嘴边的日子里,有必要说一下南北都干了些什么。
  周末版最后分为七个板块,除了南北负责的那三个之外,米拉也捞到了一个“人物”版。这让南北有些小小的不爽,但最不爽的是,在米拉报上来的选题里,赫然出现了她背后那个大赞助商的名字。南北没多说别的,只是婉转地表示,第一期是不是该介绍点重量级的人物?歌手、演员、作家、政客、运动员、探险家、主持人、网站老总,什么不行啊?弄个谁都不知道的人放在那算什么?如果标准这么低的话,谁都可以在“人物”版讲述自己的创业经历,情感历程,那和“心事”还有什么区别?米拉在例会上不屑地反驳:“别拿自己的无知当理由好不好?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人家没有名气。再说了,这一版叫‘人物’,又不是‘名人’。”南北没话了,好在主编打了个圆场,说第一期“人物”就介绍一下咱们的编辑吧,让读者熟悉熟悉咱们。编辑也是人,南北和米拉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就算了结了。
  接下来,南北发现自己写的那篇谈论“80年代后”的文章下面,在发表时多了一行小字——本文仅代表作者立场,与本报无关。这个文责自负的声明让南北觉得别扭。为什么要加这句话?就这么轻易地划清界限了吗?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但那些都是小小的不愉快,南北每天的日子都是无与伦比的充实与快乐。一个月下来,发行部统计出发行量,这份号称漯城第一大报的《漯城晚报》,因为周末版的存在,销量上升了七万份。庆功宴上,主编代表报社全体同仁向周末版的工作人员敬酒,如此殊荣,南副主任受宠若惊。谁能想象当初百里之外一个因为出身含糊饱受欺负的小女孩,时隔25年之后,竟会坐在全漯城最豪华的饭店里,受到大家如此一致的赞美?真有一种忆苦思甜的冲动。
  那一刻南北确有飘起来的感觉,杯箸交错,感慨万千,难辨东西。忆往昔峥嵘岁月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她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她不能骄傲,至少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在骄傲,她的路还长着呢!可她还是隆重地喝多了,在卫生间里吐得分外投入。
  对着墙壁上的大镜子,南北挑剔地审视着自己的脸。镜子中的人应该算是好看的,如果有足够的钱来装点一下门面,没准也能跨入美女的行列。已经25岁了,是该开始呵护自己容颜的时候了,她没有过多的青春再去消耗,韶华将逝,斯人老矣。也许美与不美在杰斯眼里并不重要,甚至,也许她在他眼里从来没有美过,但她依旧不想让“丑”成为他背叛她的托词。她在想,也许真的该去买一些贵一点的护肤品、一些稍贵一点的衣服,她也应该为打扮自己花一些钱了。让自己变得漂亮一些没有错,女为悦己者容啊!她已经赚得不少了,对自己好一点也不算过分。她甚至斗胆在想,自己也算是成功了,杰斯是不是该收敛一点了?
  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是不化妆的好处。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滴,舒服而惬意。下眼睑上的伤疤在酒精的挑逗下变得通红,像一弯红月牙嵌在空中。她把手指伸向镜中的那轮弯月,摩挲,怜惜地爱抚摩挲,那是一颗永远无法陨落的行星。白天的时候看不见月亮,它映在别人的眸子里。唯有照镜之时,她才不情愿地意识到月光下的丑陋。
  丑的就是丑的,还是向嫫母、钟无盐学习,一心修德吧,别浪费那个钱了。于是拿到升职后的第一份薪水时,南北给妈妈多寄了两百块钱,即使这样也不过才三百块而已,其余的钱南北都拿去还贷款了。她对自己说,春节前一定要把那车的贷款全还清,那时她就可以没负担地给妈妈买一些好东西了。
  某些时候南北觉得自己很坏,很自私,为什么在她心目中妈妈永远排在杰斯之后呢?就因为她爱杰斯,所以就这样吗?她凭什么认为妈妈不需要她的钱?她凭什么认为妈妈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她来操心惦念?
  什么也不凭。就因为她知道妈妈爱她,所以她少给妈妈一些,妈妈也不会怪她,妈妈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她快乐。而她必须多为杰斯付出一些,因为她实在不知道除了钱还有什么更能讨到杰斯的欢心。杰斯高兴了,她就高兴了;她高兴了,妈妈也就高兴了。这就是她的狗屁逻辑。
  另外让南北觉得高兴的是,随着她更换了手机号码,老安的声音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其实坦白讲起来,老安也并不是那么惹她讨厌。他总是会在她最渴望和谁说说话的时候打电话来,时间分秒不差,一切都是刚刚好。夜深人静的时候,写稿子写到见字想吐的时候,或者仅仅是觉得有点无聊郁闷无所事事的时候,老安的电话就会响起。
  南北并不习惯和陌生人聊自己的私事,她没有那么强烈的倾诉欲。尤其对着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她更会觉得别扭,会觉得如果说自己过得不好,就有博人同情、想和他发生苟且之事的嫌疑。可老安的声音一点一点将她的警报解除,她越来越可以对他无所不言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老安喜欢自己吧。他那种段誉对王语嫣似的痴迷让她觉得安全,潜意识里她觉得无论她对他的态度如何,他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或许也是因为现在她的身边也实在没有旁人可以倾吐心事了,老安的出现才变得受欢迎。尽管她一向是个不喜欢对人抱怨的人,可有人可以倾诉与无人来倾听毕竟是两个概念。自从上次果果为了张小京自杀以来,她觉得和果果的关系变得疏远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那个她最好的朋友。也许是她自己太狭隘了,果果并没有多想什么,可她还是觉得如果自己和果果联系过勤的话,会有一种对人炫耀的感觉——你看,你喜欢到要去为了他自杀的人却这么喜欢我……所以她反而不敢给果果打电话了。
  于是,老安的“生而逢时”变得分外珍贵。当然,南北并不会知道老安的电话是如何“恰好”打来的,每次都能做到那么恰当,正好是她需要,又恰巧是杰斯不在或她手头上没事的时候。她不会注意到每每遇到那样的时刻,她总是会拉开窗帘,站在窗户跟前惆怅地燃上一支烟,目光散淡地凝望她眼中的世界。那是风情且落寞的,像李清照的忧婉,又似张爱玲的孤傲。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可心却又是欢喜的,从那尘埃里面开出花来。
  老安就在她的窗下望着她,想一会儿27年前的那个女人,然后走到公用电话亭把磁卡插进去,缩在那半个蘑菇似的电话亭里,按下号码。IC卡就是为单恋的人设计的。
  现在这种情况终于结束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解脱了)。主编恩准南北更换手机,改为支持中国电信,费用由单位报销。她挺高兴地买了一部中档手机回来,那是她揣摩主编心思之后定下的一个他能不皱眉头接受的价位。打电话向杰斯汇报她换手机了,不料杰斯骂她是有便宜不会占的傻蛋,为什么不买最新款的和弦铃声支持WAP技术彩屏带摄像头功能的手机?南北自知无论做什么杰斯都不会满意,何况那手机也确实太贵了,反正骂也挨了,就不必纠正了吧?不料杰斯却买了一部回来让南北报销,声称这个机会不能浪费。
  南北说,我已经把发票给单位了,没办法再报销了。你体谅我一下行吗?我刚当上这个副主任……杰斯陡然阴云密布,什么都没说,只是无比爱怜地玩着手机,拿它对着南北拍照片。咔嚓、咔嚓,左一声右一声很清脆。南北咬了咬牙说,好吧,发票呢?杰斯像个孩子似的扑过来把发票递到她手里。南北掂着那张纸感觉有千斤重,六千多块!每个月挤出一千还得半年呢,她什么时候才能给杰斯“报销”了啊?她又从哪里去挤呢?杰斯说,那我不管,我这是找别人借的钱,我得马上还给人家。于是为了那个“人家”,南北这个“准内人”揽了一个给别人写自传的活。不少于18万字,一个月内交活,预付六千元,出版社认为符合出版标准后再付剩余的六千。当然,这本书上看不到南北的名字。可没过一个礼拜南北就看不到杰斯用那部手机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丢了。你交完稿子不是还有六千吗?那时再买一个呗!”
  最后一件不值的小事是,南北静悄悄地度过了她26岁的生日。她想,她最多活不过第四个26岁。也不算是静悄悄的,有妈妈打电话来向她祝贺,有张小京送到报社去的一束花,有果果的一封电子贺卡。南北本人也拉着雯雯到商店买了一只“伊泰莲娜”戒指,原价54元,雯雯有打折卡,成交价48块6毛。然后她一个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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