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走停停,将回廊逛了个遍也没找到清语的命题诗,薛沐紫道:“兴许是在阁楼那边,不如去那边看看?”
其余人等纷纷点头同意,于是出了回廊,朝阁楼那边去了。
回廊和阁楼之间,有一座曲桥相连,曲桥下是一片碧油油的荷叶和星星点点开得正盛的荷花。
荷叶高出曲桥尺许,人站在曲桥上,远处看不到膝盖以下的部位,各家闺秀们迈着小步在曲桥上走动时,倒像是仙子在碧绿色的云间飘动似的,很是养眼。
穿过曲桥后便离那阁楼前的水上平台不远了,平台虽大,但架不住人太多,想进入那方平台的人已经在路口排起了长队,清语等人下了曲桥没走多远就到了队伍的末端,再也不能前进了,只得等着。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清语有些疑惑地问,回廊那边的人大约比这边少了一半。
薛沐紫不知在那平台上看到了谁,一双美目闪着亮光,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压根儿没听见清语的问话,至于白水心和清缈,也是茫然地看向清语,显然也不知道个中的缘由。
清语无奈,只得用手肘拐了薛沐紫一下,将先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薛沐紫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神里却有诸多不满,略有些不耐烦地道:“连这个都不知道每回递上去的命题诗,祭酒大人都会筛选一遍,能入他青眼的会放在一处,没能入他青眼的,才放在另一处,很显然,这里放的便是祭酒大人选出来的命题诗……咦,这么说来,你的诗也被祭酒大人看上了?”
薛沐紫说到后面时,那点儿些微的不耐烦顿时烟消云散,满脸都是惊奇和欢喜。
清语不敢肯定,只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未必,回廊那边也有人多处,我们没去看的,也许会在那里也说不定。”
薛沐紫欢喜不减地道:“那也不打紧,人多就表示你的诗受欢迎啊,总归是好的,看来你应下那杜九的挑战,也不一定就会输得很难看。”
清语眉头抽了抽,心道这薛沐紫还真是不会安慰人呢。
说话间,排队的队伍开始前进了,很快清语等人便上了那处平台,在远处看来觉得十分拥挤的平台,待上来后才觉得其实并不算挤,每幅命题诗的前头围观的人不超过三个,而左右两列案桌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五米宽,就算两个人并排在地上滚着走也不会彼此碰到,更遑论人都是贴着案桌走的,中间的位置宽敞得很。
在阁楼的门口,另摆了一张案桌,案桌上摆着一只沙漏,这会儿沙漏似乎才刚被翻转过来,满满的沙子正在朝空着的那一头缓缓流动。
清缈有些不满地嘟哝道:“怎么还有时间限制啊?”
薛沐紫回头白了她一眼,“当然啦,你没看见后头还有人等着么,回廊那边就没有时间限制,可以随便看。”
清缈和清语闻言回头看了看她们来时的路,果然还有不少人等在那里,清缈吐了吐舌头道:“乖乖,人真多。”
清语笑道:“还好,我们又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不用去和诗,只是看看的话,时间绝对够的。”
正是因为有时间限制,所以即便是这些被祭酒大人筛选出来的优秀的诗,也不可能有人能每首都去和诗,大多数的人都会先粗略地整体看一遍,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那么三四首自己喜欢的命题诗来写和诗。
像清语这一伙儿人这样只看不动笔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的年轻人,还是比较喜欢到处留下自己墨宝的,若是时间允许,只怕这些才子佳人们为了博个出名,会在每一首祭酒大人选出来的命题诗上留下自己的大名。
转了小半圈儿后,清语终于在一张案桌上找到了自己写的命题诗,而且,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的命题诗底下和诗还真不少,第一首和诗的落款是舒畅,第二首和诗的落款是无尘,后面跟了一长串清语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和诗,更夸张的是,原命题诗的这张纸上写满了和诗不说,又在旁边加了一张白纸,那上头也快被写满了。
薛沐紫也看到了这首受到众人追捧的命题诗,不由得咋舌道:“不得了,这和诗多得……我看这诗不是出自四大才子之手,便是出自四大名媛之手,啧啧,读起来好像跟其他的诗也没多大区别嘛,怎么就这么多人喜欢呢?真是怪事。”
白水心笑道:“怎么会没区别呢,只是你我看不出来罢了。”
其实白水心是看得出来区别的,但是她素来低调,本来从不爱在人前彰显自己,而且又特别地珍惜这几个情投意合的朋友,她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显得自己有多与众不同,怕拉开自己和她们的距离,故而有此一说。
薛沐紫点了点头道:“也是。”
说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朝下一处走去,走了两步却发现清语没跟上来,还站在那和诗数量超多的命题诗跟前,不由得笑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再怎么瞧,这诗也不会变成你写的,走吧。”
清语笑了笑,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待逛完了一圈后,她发现在这个平台上,命题诗大概有四十多首,和诗的篇幅有两页纸的命题诗大约有七八首,这其中就有她自己写的那一首,当然,她估计杜九小姐的命题诗应该也在人气超高的七八首里头。
待平台上的诗都看完后,清语几人十分自觉地从平台另一头离开,回到回廊坐下后,又闲聊了一阵,便听得三声锣响,和诗的时间结束了。灰衣少年们将所有的诗作卷起,装在托盘里,纷纷朝那阁楼去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两名灰衣少年捧着卷纸进了回廊,将那卷纸展开后竖着贴在了回廊的廊柱上,并指了指那柱头,朗声道:“这里便是今日游园会的前十甲了,请名单上的公子小姐们前往阁楼处答诗,没有位列名单上的诸位,还请稍候,待祭酒大人整理完毕后,会在让诸位在此处答诗。”
那名单贴的位置极高,所以清语几人即使挤不到那柱子跟前去也能远远地看见那上头写的字:
魁首:无尘
榜眼:白幕远
探花:宋清莲
第四:舒畅
第五:宋清语
第六:上官佳琪
第七:杜若衡
第八:杜如月
第九:柳芸芝
第十:莫青云
薛沐紫怪叫了一声:“天哪,我没有看错吧?”
清缈更是跳起来拍手道:“六姐姐赢了,六姐姐赢了”
“清语,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了?”薛沐紫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过头来向清语求证。
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杜九小姐之前,清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了,脸上带笑道:“你没有看错,我真的赢了。”
薛沐紫猛地想起先前在阁楼前的平台上清语驻足停留的那个地方,忙做恍然大悟状,一脸惊讶地道:“先前你看的那首诗,其实就是你写的,对不对?”
清语笑着点了点头,“对。”
薛沐紫恶狠狠地瞪了清语一眼,嗔怪道:“你太不厚道了,居然也不偷偷地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出丑。”
清语笑道:“那里人这么多,我怕别人说我作弊嘛。”
“赢了要请客哦,走,我们去阁楼那边,去看看杜九那张脸,估计她这会儿得气死了,咱们去给她收尸,哈哈。”薛沐紫眉开眼笑,比她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清语不喜欢打落水狗,但禁不住薛沐紫和清缈两个的生拉硬拽,想着反正要过去答诗,于是便也就朝那边去了。
此刻阁楼前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而且熟面孔一大堆,名单上位列前十的人,几乎都来了。
清语刚跨进平台,无尘就笑着迎了上来,朝着清语欠身一礼道:“六小姐,好久不见。”
阳光下,无尘的笑容十分炫目,清语微微错开眼,不敢看他,浅笑着回礼道:“公子有礼了,清语多谢公子和诗。”
无尘笑了笑,然后一脸慎重地道:“不用这么客气,你若是真心感谢我,一会儿答我的诗就是了。”
清语哪里知道,无尘这是在十分隐晦地对她表白呀表白,所以说呢,不熟悉潜规则是会死人滴,清语哪里知道答诗会有那些引申的含义,只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不答应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清语恭敬不如从命。”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清莲的立场
第一百零一章 清莲的立场
无尘哪里想得到清语会连基本的游戏规则都不知道,见她点头应承了自己,还当她是答应了,心中欢喜不已,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炫目起来,就连那双黑水晶似的眼眸,也不由自主地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而此刻站在平台另一边的舒畅也看到了清语,脸上带笑地朝她走来,不过还有一个人走得比他更快,夹着滔天的怒气,三两步就走到了清语跟前,咬牙切齿地道:“宋清语,你作弊”
这位气急败坏的小姐正是约了清语打赌自己却输了的杜九小姐杜如月。
清语面色如常地道:“杜九小姐,说话要讲证据,杜九小姐置疑清语的诗,大可以找祭酒大人核查一番,若是祭酒大人觉得清语作弊,那清语无话可说,自当认罚,若是祭酒大人证明清语没有作弊,还请杜九小姐给清语一个说法,你如此毁谤我的名誉,是何道理?”
杜如月极少跟清语打交道,对清语过去的种种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在白幕远跟清语定亲之前,她是看也不会看清语一眼的,更别说跟她有什么交往了,清语被退亲之后,杜如月更是没机会跟她有交集了,唯一的一次交锋,还是在七夕宴会上,那时的清语显得十分低调,而且对自己也多有忍让,这让杜如月产生了一种这个女人可以随意拿捏的错觉。
在得知自己竟然输给了人称草包的宋六小姐时,杜如月曾经一度茫然不知所措过,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若是认输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就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对策。
如果自己就这样认输,便等于是输掉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四大名媛的称号会不会被公众剥夺,眼下还不好说,但是一个不能参加各种交际应酬的名媛,只会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视线,这对于容貌本来就不出挑单、一直靠名气和才气支撑声望的杜如月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没有了声望,她在靖国公府的地位绝不会如现在这般高,她说的话,还会有几个人听?还会有几个人去替她执行?
没有了声望,她暗示白幕远的那些诱人条件,还有几个能达成?替他钳制他的继母?替他构建一个稳定且强大的社交圈子?这些对于失去了声望的她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杜如月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指认清语作弊,她原本就不相信,才学了一个月才艺的草包宋六,真的能做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诗,所以心中笃定了她能打败自己肯定是有猫腻的,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她作弊,祭酒大人必然会查出真相来,还自己一个公道,即便祭酒大人不管这事儿,清语也定然再没有那个勇气跟自己对着干了,因为做贼总是会心虚的。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杜如月根本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句,就招来了那个草包宋六的无数句,而且看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竟然好像是自己错怪了她似的,她凭什么敢摆出一副正义的样子?难道她真的以为那诗是她自己作的?
“宋清语,作弊还能作得如此理直气壮,恐怕你是普天之下第一人了,这里谁不知道你师从安国夫人之前连字儿都认不全?这才一个月时间,纵然你是天才,也难在诗词上有什么大成就,你看看你写的诗,和诗数量竟然排在靠前的位置,你让我们这些浸yin在诗词中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情何以堪?”杜如月很快地恢复了理智,开始煽动起众人的情绪来。
不过,现在还留在这平台上的人,都是榜上有名的前十甲以及他们的好友,这些人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所谓才子佳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煽动得了的,虽然也有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但那毕竟不是主流的声音,诸如无尘、舒畅、白幕远等人,根本连脸色都没有改变半分。
只有杜若衡,表情显得有些为难,很想立即过来找站在清语身旁的薛沐紫,却又因为清语和杜九的赌约而不得不停在原地,左右为难,眼巴巴地看着薛沐紫。
薛沐紫因为杜九的刁难,已经有些迁怒杜若衡了,在她看来,是杜若衡没管好自家的妹子,才让她跑出来为难清语的,所以她对杜若衡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时,只听无尘在一旁笑道:“在下倒是第一次听说,诗写得好不好,竟然是跟学诗的时间长短有关的,照杜九小姐这么说来,那些教了几十年诗文的私塾老先生们,是不是应该个个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呢?因为他们可是接触诗文时间最长的人呢。”
杜如月很想指责无尘故意包庇清语,但是她不敢,无尘拥趸太多,她怕激起众怒,所以只得强忍住怒气,心平气和地道:“公子说笑了,如月并没有这个意思,难道公子不觉得,宋六小姐仅仅学习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做出脍炙人口的好诗,太过奇怪了吗?”
清语正要回话,却听见无尘又道:“杜九小姐怎么就这么肯定宋六小姐只学了一个月诗?难道侯府里的事情,杜九小姐都能了如指掌?”
杜如月有些语塞,咬了咬唇对上清语的目光,愤愤地道:“宋六小姐,敢问你学了多长时间诗词?”她说不过无尘,便直接把矛头对准清语,觉得自己定然能在气势上和道义上压倒她。
清语笑了笑,应道:“时间不长,一辈子罢了。”
杜如月怒道:“我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岂容你胡言乱语?你宋清语从前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这里谁不清楚?”
清语正色道:“我亦是好言好语地答话,杜九小姐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活到老学到老吗?清语从记事起,身边便多的是能诗会吟之人,说一句从小耳濡目染也不为过。至于清语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杜九小姐难道真的就那么清楚?传言岂可尽信,关于各位的传言,又有多少是准确无误的?”
杜如月冷笑道:“我自然是不清楚你从前是什么德行,但是有人清楚。”她转眼看向跟在她身后一直没做声的宋清秀,希望她能站出来说说清语从前那些不堪的往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清秀哪里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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