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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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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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乎么,这个用生命去追求什么叫王者的男人,他有想要掌控一切的渴望,他要让他喜欢的一切都在他手心,江子奇或者是一方他永远也得不到的琉璃,那么就算毁了,他也要把碎片放进口袋。
  “但是我不同意。”
  “嗯?”雷远扬眉,浑然不解。
  “我不会再跟着你,就算是用林鱼的性命来威胁也是一样,反正如果他因为我死了,我就陪他一条命。”江子奇说得很慢,不似那种壮士断腕的豪情,却有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绝决。
  “你不怕他死?”
  “怕,但我更怕他生气。”江子奇轻轻笑一下,有令人恍惚的幸福:“你都不知道,他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你不同意也没有用,你现在在我手里,我就不会放手。”雷远撑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捏得骨节发白。
  “我跟了你这么久,如果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在手里,我也不配做你干儿子,为什么你要逼我走绝路,我死了你也没得安生,你就让我回香港拜香堂走人,里里外外都赚足面子有什么不好?”江子奇终于忍不住怒吼。
  “不好,我知道你有本事,全都使出来,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雷远明白自己已经太冲动了,或者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话,但是时隔两年,在他以为这一生再也看不到这张脸的时候,他又出现了。他不能接受再度的失去,他会发疯,会挫败,最后这一生所有的成就都化为尘土,如果不能留下他,那么宏大的留下基业又有什么用?
  多少年前,他在他的手背上烙下只属于他的印迹,从此他就是专属于他的人。
  他知道他一直都有反骨,可是这么多年了,熬了这么久的鹰,最终还是没能熬得服他。好吧,既然如此他也不管了,索性打一只铁笼来锁住他。他要的东西,他要的人,永远也没有可能逃得开。
  江子奇深深望进这双眼睛里,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充满了掠夺感,如此的深沉而浓烈,像黑色的沼泽,让人泥足深陷其中不得逃脱,忽然便觉得恐惧,一颗心沉到谷底,浸在一片悲凉中。
  “你就是这样,从小就倔,不说话也不听话。”雷远看出他眼底的悲凉,声音也有了一点软化。
  “让我看看他。”江子奇低下头。
  “你放弃了?”雷远浅笑,他们曾经一起生活了太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点点声音语气的变化都了若指掌。他了解属于江子奇的固执与软弱,正如江子奇明了他的狂热与绝决。他们不过是在赌,赌谁能坚持到最后,但是他可以不惜一切,而江子奇还有一个林鱼要顾。
  “至少让我看看他。”江子奇低着头,压抑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于崩溃的哽咽。
  “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我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他赢了,他知道他会赢,但是却没有意想中的兴奋,他不习惯看到江子奇软弱的样子,尤其是为了另一个人而软弱,所以他离开,只要看不到,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很抱歉暂时只能让你住在这里?”张铭耸一耸肩,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歉意来。
  江子奇倒不在意,扫一下黑洞洞的房间,却还有心情回复一丝微笑:“这么快就可以找到合适的地方来关我,你的办事能力果然值得称道。”
  “我也是听命办事,不要怪我。”张铭的笑容仍然单纯,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没心机的愣小子,没有人想到就是这个似乎应该只会用四肢来解决问题的人,其实已经是新生一代首屈一指的人物。
  “我们一向都没有交情,你不必愧疚。”江子奇说得倒也不是客套话。
  “随便你了。”张铭摊一摊手,走到门口忽然又很有兴致的回过头来:“你说远哥会不会真的放过那小子?”不等江子奇回答,他便关了门,扬长而去。
  会吗,不会吗?
  江子奇闭目,眼前却浮现林鱼在阳光下的笑脸,极灿烂的金发,连肤色都是炽热的,那样鲜活的生命不可以因他而变得黯淡,为了留住这份色彩,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江子奇微笑,笑容凄凉而美丽。
  (25)
  他到底还是没来得及看到林鱼最一面就直接离开了台湾,每天都会有人送新的视频来给他,看起来那个孩子被照顾的不错,只是这种照顾本身对于林鱼来说,就是最大的酷刑。江子奇目前的生活和他一样的闲,一切的消息都断绝,他像一个笼子里的鸟。有时候他会想,可能雷远真的当他是一条宠物狗,从小养到大,所以没有任何的理由,他就是得属于他,从肉体到心灵,如果逃了就应该马上抓回来,即使抓回来了没有任何的价值也无所谓,还是得抓回来,他必须要让江子奇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觉得很好笑,木然的站在窗边,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又或者,无聊的练着毛笔字,而雷远并不会去打扰他,因为连雷远自己也想不出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说。
  可怕到可怜的占有欲望,可是占有了又怎样?得到的东西其实毫无价值,但是有些人就是不管,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拥有。
  有很多事情结束的方式会超乎当事人的想象,而更多的时候,当一个人最意气风发的认定了自己赢了的时候,往往是他离失败最近的时候。所以当雷远在军火交易的现场忽然间看到了大量的员警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是,江子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已经被完全的控制了与外界通讯能力的人,一个24小时都有人监管的人?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只可惜,这一切的答案他都已经不再会知晓。
  当江子奇得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因为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眼前开始朦胧,他不想杀他的,就算他对他再狠,再残忍,他也没有想过要杀掉他,就像当年他宁愿逃亡也没有想过要背叛。但是现在,他真的没有选择。
  他曾经设计了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计划,但是他低估了雷远的疯狂,于是他到最后还是要用最绝决的方法。
  “我可不可以把这当成是鳄鱼的眼泪?”张铭的手里拿着枪,他的笑容很粗俗,像一个粗鲁的爆发户,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硬壳,比如说林鱼的嚣张,江子奇的淡然,还有张铭的粗鄙。
  “可以。”江子奇把眼眶里的眼泪擦干净。
  张铭慢慢逼近他:“其实最初的时候鳄鱼的眼泪,本意不是代表虚伪,而是代表珍贵。”
  “谢谢,无论你指得是什么,总而言之,谢谢!”
  这个人并不害怕,这种认知多少让人觉得有点儿无趣,张铭放开了手里的枪:“你还是动手了。”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你的胆子很大啊,居然直接就找我,连我都吓到了,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会帮你?”张铭的神色很悠闲,惯常的笑容背后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与狠毒。
  江子奇淡淡一笑:“你一直在试探,我不是聋子,我听得出来。”
  “太聪明了,聪明人一般都活不久。”张铭笑得悠闲而得意。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你杀了我,让我背这个黑锅;要不然,你放了我,让我还来背这个黑锅。”江子奇自己也有点佩服于自己的镇定,生死一线之间,虽然他相信他会赢,可是毕竟如果输了1%那就是一条命,是他的命!
  毁了就是毁了,没有馀地可以商量,生命,是全或无的东西。
  不过,是真的看穿了吗?还是终于放心了,林鱼,至少林鱼他可以活下来。
  “你什么意思?”张铭蓦然变色,脸上精心修饰的笑容僵成诡异的面具。
  “你会让我活着吗?”江子奇的神情安然:“其实我死了对你没好处。”
  “但是死人是最安全的。”
  “我有林鱼,有他在我就有弱点,有弱点的人不会跟你抢风头。”
  张铭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江子奇条分缕析,他居然早就知道自己怎么想,明白他所做得任何一步,可是为什么他还要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上,选了他,做这一场叛变的合伙人?
  这是什么世道,都疯了吗?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张铭控制不住的失声大吼,粗眉拧成一个结。
  “因为远哥不会放过林鱼,而你会。因为你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不惹麻烦,因为我不想再拖了,林鱼一个人被关在那种地方,会很寂寞。”江子奇的笑容很淡,似初融的春水清澈见底,看得见那分明的无奈,但,却没有怨恨,他真的没有怨恨他。险中求胜,他已经赢了,反正自己这条命交待在谁手里都是一样,林鱼才是他最重要的胜利。
  “我讨厌你。”张铭终于不再笑,冷冷的脸色不复往常热血青年的模样:“我很讨厌你,从一开始就讨厌。”
  江子奇眉峰一跳,有些困惑的。
  “就是这种眼神,冷冷的,冷漠的站在一边,用这样困惑而又无情的眼睛看着。所有你所拥有而我所追求的一切,在你心里不值一提。”
  “抱歉!”多么荒唐的世界,一个快要死的人对着要杀他的人说抱歉,只是不等江子奇最后一个“歉”字冲出口,张铭的拳头已经挟着一阵疾风袭来,江子奇促不及防的挨了一下,本能的一拳挥出。
  这两个人都是凭着心里面一口怨气在打,浑然没有章法,这一架打到后来根本就是扭做一团,完全看不出这是两个经过格斗训练的男人。
  心里都有气,都觉得委屈、郁闷、狂暴,偏偏又压抑了太久不敢发泄,只有现在一拳一拳打出去,一拳一拳挨下来,真实的触感,真实的痛感,耗尽最后一丝心气和精力,气喘如牛。
  “因为你可以选择!”手臂纠缠在一起,江子奇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握拳,挥出,忽然又顿住。说起来几乎觉得喘不过气,那个压抑的牢笼,黄金制的枷。他有知道有人在羡慕他的生活,但是他真的不喜欢,疯了似得要逃走,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江子奇放下手,惨然一笑:“你觉得我不知好歹,我也觉得是你脑子烧坏来才会来跳这个火坑,谁知道呢,我们要的本来就不是同一样东西,但至少你也要比我好。至少,你还可以选择,你可以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
  选择吗?自己的选择?张铭几乎要狂笑了,每个人都想成功,可是如果有可能,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混黑道,伤人,流血,在主流之外生存……
  如果有可能谁不想有一对中产阶级的父母,念名校,去南加洲留学,做律师、做医师、做建筑师,在这都会里行走,昂首阔步抬头挺胸,遇到有人向自己挥拳头可以毫不犹豫的打电话叫员警,在他们面前拍着桌子怒吼:不要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只是太多的时候,人生没有那有么多的可能,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在一堆烂路中,他小心翼翼的选了一条看起来还不那么烂的路,然后说服自己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是他人生最光明的大道。他必须要这样催眠自己,否则就无法义无反顾的走下去。那么为什么要那样憎恶江子奇,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这个家伙好死不死的拼命要追求的东西会让自己动摇吗?然而如果不是心中本来就不够坚定,多一个江子奇又能改变什么。
  所以讨厌他,那么的讨厌,就像厌恶自己。
  一拳又一拳,到后来双方都打累了,躺到地上去喘气。
  “别杀我,我有靠山的。”
  张铭嗤笑了一下,问道:“谁?”
  “祁少,台湾的祁家。”
  张铭这次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直到他想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个交易的地点,很明显,是里应外合之后才查明的结果,祁家利用自己的情报网探到了交易的风声,江子奇把一个特殊的追踪器放到了雷远的身上,于是找到了交易的地点。
  而当雷远身陷战火,大家一团乱的时候,另一边的张铭迅速的带了人从台湾过来,过江龙,一下子压倒了那群乱蛇。
  由此祁家出手帮忙的原因也很明显了,没有雷远,不说天下大乱,无论如何实力都是打折扣,现在张铭几乎把他自己的全部基业都带回了香港,没了张铭,短期之内没有人有能力再从香港捞过界。
  祁少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了自己卧榻之侧的虎。
  “所以你选择了我?”张铭虽然已经尽量的掩饰,仍然免不了表现出失望。
  “是的,要不然事情闹开了,你应该就会在台湾自立为王吧,把你赶走,是祁少帮忙的条件。”
  “我就像一个傻瓜!”张铭愤怒。
  “没吃亏就好,真的!”江子奇仰起脸来看他,眼神诚恳:“你看我连吃亏都无所谓了。”
  “妈的,不打了,话说,你的那条鱼我可是照顾的挺好的,最多就是无聊点。”张铭把自己从这混乱纠缠中挣脱出来,随手拍一拍身上的尘土。
  “你打算怎么办?”江子奇心里一松。
  “远哥死了,这浑水我不会陪你趟,你自己搞定,还有我不许你再回香港,见一次杀一次。”
  “你要我背黑锅?”
  “总要有人背!”
  “有,我已经想好人选了。”江子奇微笑:“雷远。”
  张铭恶狠狠的瞪回一眼,骂道:“你他妈真狠。”
  “我也不想的。”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无论如何,三年之内不准你回香港,你那条鱼还在我手上,你这条命也在我手上。”张铭最后摊牌时说话很是简明扼要。
  “可以,”江子奇毫不迟疑的答应他:“我本来就要消失一段时间,远哥倒了,原来那班老人不迁怒到我是不可能的,我要避避风头,也算是给大家面子。”
  张铭不觉感慨:“江子奇,你实在太知趣。”
  “所以我才活到了现在!麻烦帮我放了林鱼。”
  “你不去看看他吗?”
  “不必了,”江子奇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一步步笔直的向着大门走过去:“帮我和他说拜拜。”
  为什么会放过他?
  张铭看着江子奇的背影消失,不觉也有点困惑,即使他铁了心要斩草除根,倒也不见得祁少就真的会为一个外人如何拼命。他实际上从一开始就不太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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