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没走,可是我有事和你说。”摆手让屋里的宫人们都出去,八贤王和狄娘娘一起坐在了房间的小榻上。
“什么事这么郑重?难道官家交代了什么?”不明白自家官人突如其来的严肃,狄娘娘顺着八贤王的动作,也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不是官家的事,不对,也算是和官家有关。”一时间,八贤王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尽管离和包拯谈话有一段时间了,但他的脑子里依旧混乱。
“什么事和官家有关?王爷,您慢慢说,别急。”亲自给八贤王到了一杯茶,狄娘娘安慰了一下他有些急躁的情绪。这个女人,能如此受宋仁宗尊重,必然是有她的独特之处。作为一个王妃,她不仅有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还有小家碧玉的温柔似水,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倾听每一个人的心事,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你觉得好像一阵春风,将你舒服的环绕起来,打开你的心扉,帮你脱离烦恼的缠绕。
“唉,我倒不是急,只是吓到了些。今天我在宴会上看见了包拯,你知道我和在闲聊之时提起了谁么?”咽了一口茶,八贤王将自己刚才的经历娓娓道来。
“提起了谁能让王爷您这么惊讶?”知道自家官人是个什么模样,狄娘娘对能让他如此震惊的人有点好奇。
“是小皇嫂。”八贤王简要的说出了答案,看着自家王妃一瞬间变白的脸色,握上了她的手。
“哪个小皇嫂?不会是?”能被自己称作皇嫂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而能添上一个小字的,早已经不在人间。
“就是她,应该在当年那场大火中薨逝的李宸妃,李娘娘!”就算摸到自己的王妃手心已经出了冷汗,八贤王还是痛快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没有办法,他必须让自己的妻子接受这样的事实,再让她同官家交流一下。
“李娘娘?王爷,您能确定么?李娘娘她在大火中可是已经不在了啊!连尸首都装进了棺椁之中,怎么可能还出现在人间呢?”当年虽然为了避忌刘太后的势力,自己未能亲眼去看,可也是派了心腹之人偷偷瞧过的,那棺椁中的人皮肤虽然已经被烧坏了,但无论从身材上、还是从残破的面容上,都可以确定是生下了官家的李娘娘啊!
“最初我也以为是包拯在说玩笑话,可是当他拿出了皇兄赏的那枚金丸之后,一切都不用再怀疑了!咱们比谁都清楚,当年那对金丸是南方的属国给父皇的贡品,全天下只有这么两枚,除了珍藏在内库之中,就是被皇兄赏赐给了当年的太后和李娘娘。旁人虽然知道上面的字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却根本没有办法仿造材质。太后那枚现在还在太后的手里,而李娘娘那枚本应该在火场之中跟着她一起消失,如今却又重现人间。这么想来,你还觉得那李娘娘是真的薨了么?”八贤王一句句的将包拯的话重复给狄娘娘听,两个人均在过往的旧事中尝到了什么叫造化弄人、命运无常。
而这个时候,在殿外的刘太后听到这里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她这一路慢慢走来,阻止了宫人们的通报,只想给这位官家的养母一个惊喜,让她感觉到自己抱病前来的诚意,谁想到会在无意之间听到这么一段秘密。
李宸妃竟然回来了?她怎么没有死?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刘太后脚步轻轻的,又按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当然,心思缜密的她让身边的嬷嬷留给在场宫人们的说法就是自己实在是身体不适、支撑不住,无法当面向狄娘娘道贺,让她们不要将自己来过的消息递给里面的两个人,以免徒增烦忧。
“郭槐!”因为着急回宫里,刘太后直接就乘了凤辇回到永寿宫,刚好碰到正要出宫门的郭槐,直接屏退众人,把他单独带进了大殿之中。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小心的打量着刘太后的脸色,郭槐在心里默默给的给自己擦了擦汗。这又是谁在外面惹到自家娘娘了?竟然如此漆黑的脸色!
“郭槐,哀家哪里只是身体不舒服,哀家现在是连心都不舒服了!你知道么?李宸妃那个贱人回来了!就在包拯的开封府里。你当年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了么?”坐在椅子上,刘太后也不顾惯常表现出来的慈爱了,手掌直接就拍在了桌子上,力气大的甚至都断了两个指甲。
“太后娘娘,是奴婢错了!奴婢该死,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嘭”的一声跪在地上,郭槐膝盖碰触到地上的声音响的甚至都在大殿之中产生回响。
“保重凤体?你让哀家怎么保重凤体?”刘太后气得也顾不得什么指甲了,指着郭槐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以为这件事会像当年一样那么容易就收场么?李宸妃那个贱人,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么容易让人拿捏的女人了!她的儿子是当今天下的主人,她现在依靠的是开封府的包拯,你不是不清楚包拯那个人有多么难收买?那个直愣愣的性子,他知道了什么就等于官家知道了什么啊!你倒是告诉哀家,怎么才能保重凤体啊!”
刘太后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实际上,权势、地位现在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是真的不想失去那个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失去那个她付诸全部心血的儿子。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奴婢错了!是奴婢该死!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瞧着刘太后的模样,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大太监心疼了,这可是自己一直跟着的主子,当年先皇刚驾崩的时候,那么委屈都没掉过眼泪,此时却……想着那让自家主子落泪的李宸妃,郭槐心中起了杀意。
“娘娘,您别哭!当心坏了眼睛。李宸妃,奴婢有办法处理,您就等着瞧好吧!”恶毒的心思伴随着尖锐的嗓音从口中说出,郭槐的丑陋的脸让天上的月亮都不忍心用乌云遮住了脸庞。 “王爷,这金丸自然是应该在李娘娘身上,但李娘娘现在却在微臣这里。”包拯瞧着八贤王关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找他询问证据的事儿有门儿,因此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奔主题。
“在你那儿?开封府?”看着包拯沉着冷静的样子,八贤王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李宸妃当年不是葬身于火场了么?以刘太后的手段,怎么可能有这种疏漏!
“王爷不要不相信微臣,听微臣细细道来。”虽然经历的是同一段事,但李宸妃讲的故事和陈林讲述的却不一样。
当年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产下一子,却被偷龙转凤,立时关进冷宫。由宠妃到冷宫废妃的差距是很大的,李宸妃当年身边也只剩下一个总管秦凤,带着他的小徒弟余忠守在身边。可是奴才们又能做些什么呢?面对各宫跑过来刁难的嫔妃娘娘们,也只能看着李宸妃受尽屈辱。可那刘后身边的郭槐仍旧像是不解气一般,每每跑到冷宫作怪,不是暗自施刑,就是言语挑衅,生生得逼着李宸妃哭坏了眼睛。
就这么忍了六年,李宸妃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再也找不到当年三千宠爱的模样,而秦凤和余忠也好似成了宫里被忘记的人,有的时候连三餐都没有,最基本的饱腹都做不到。直到有一天,陈林带着新册封的太子进了冷宫,李宸妃那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眼前模糊一片,陈林也没有说明身份,但她就是能够确定那是自己的儿子,母子两人相对落泪,却谁都没有把话问出口。
就在李宸妃为能够早日解禁,得见自己亲儿向上天祈祷的时候,郭槐带着一批凶神恶煞之人来到了冷宫,他们拿着鸠酒、白绫非要逼着李宸妃选一个死法,让她再也无法出现在太子面前,更别提什么解禁了!
秦凤和余忠陪伴了李宸妃六年,自然是不忍心让堂堂的一个娘娘落到如此地步,死的不清不楚,于是两人合计,由余忠代替李宸妃上吊,秦凤将李宸妃送出宫去,以此来逃避狠毒的刘太后。就是那个在冷宫莫名其妙出现的洞,让秦凤能带着李宸妃偷渡出去,然后将她送到采办处,找了个有施恩于她的老嬷嬷将李宸妃送走。随后,他自己回到冷宫,用火把点着了主殿的帐幔,陪着余忠一起消失在人世间。
李宸妃躲在运送蔬菜的马车里,幸运的跟着老嬷嬷出了宫,由于害怕自己被牵连,老嬷嬷给了她几钱银子,等到了开封城外,就被赶了出来。
李宸妃身为贵女,虽然对外面的事物有所了解,但并不透彻,更何况她一个柔弱女子,受了惊吓又浑身是伤,更是无法在外面生存!拿着银子,她刚想去附近的包子摊买几个包子果腹,就被城外的一帮乞丐一哄而上,抢走了所有的银钱。
也许是老天不想让她这么卑微的死去吧,在她又饥又饿快要昏倒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开封寻亲的范宗华的父亲,瞧着奄奄一息的她,救了她一命。随后,李宸妃就跟着这个好心人一起回到了陈州。不过,她虽然成为了范宗华的养母,却和他父亲只是朋友之谊,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在其去世之后,一直倒料孩子到今日。
“那她没有来找过本王么?或者到禁宫门前问上一问?只要知道是她,知道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和皇兄,都不会不管不顾的!”听着李宸妃的遭遇,八贤王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无法想象,原本机灵活泼、娇生惯养的皇嫂是怎么坚持着活到现在的!那么多的苦,如果不是有一个儿子撑着,也许她早就放弃了吧?但是,她为何不像自己求助呢!就算皇兄再怎么冷心冷情,也不会让自己曾经的妃子落到这么个地步的!
“娘娘当然有找,只是王爷您清楚,您府上的门房和禁宫中的守卫,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当时李娘娘只是一个落魄的女子呢?就算是有人帮助,他们两人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介平民,同王爷和先皇是扯不上一点关系的!”对八贤王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包拯心里带了些蕴藉,也有一些可惜。老天就是这般的捉弄人,非要人受尽苦楚才能换得甘甜。瞧着八王爷如此反应,自己为李娘娘翻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唉,也是,平时我一向是深居简出,门房连朝廷大员都不会让进,更何况是当时被逼出宫去的皇嫂呢!”叹了口气,八贤王接受了包拯的说法,点了点头。“那你来找本王又是为何呢?皇嫂是想要回来,让本王为她作证么?”八贤王能作为一个王爷还深受皇帝的爱戴,那必须是头脑要跟得上的,所以连脑子都没转,他就清楚了包拯的来意。
“正是如此,李娘娘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所以想见见官家,顺便为当年的事情平反。”包拯拱手,一脸拜托的样子让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八贤王乐了出来,谁说包拯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他看这包希仁可是会求人情的紧呢!
“放心吧,本王是不会看见皇嫂流落在宫外的,但此事应徐徐图之,如果冒然的同官家说,唯恐生变。恰好今天是王妃的千秋,官家在前厅观赏歌舞,一会儿必来王妃的住处探望,本王到时让她探探口风,如何?”想着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说出的,八贤王觉得还是由他的王妃开口比较好。狄娘娘一向受官家的敬重,像对待生母一样孝顺,就算是哪里不对,他也不会一瞬间就发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就拜托王爷了。”再次起身拱手,包拯看着微微笑的八贤王退出了亭子,回到宴会之上,准备让展昭去接柳长兴,三人一同回府。
但是,这边展昭奉了命令去陈林所在的宫殿却并没有见到柳长兴,他甚至偷偷的潜进了陈林的房间向他本人询问,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线索。
“大概一刻钟前,咱家这里来了几个小太监帮忙打扫,柳捕快害怕被发现牵连到咱家,就拿走了一身太监服从后门走了。”
“劳烦总管,请问后门通向什么地方?”听着陈林的回答,展昭不由得有些心惊。长兴怎么这么胆大?竟然敢随便瞎跑?碰到有人,不会躲在房梁上么?功夫都白学了!但他这数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着急的问着陈林柳长兴可能去的地方。
“后面啊,是御花园。展护卫不用担心,今天是狄娘娘的寿辰,那里只有几个人当值,更何况,官家不出现,那里是不会有什么人往来的!只要柳捕快注意些方向,不深入到嫔妃们住的内宫就好。”陈林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着,没有展昭那么多担忧。虽然他只是见了柳长兴一面,但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妥贴劲儿,真心得他的喜欢。以他的眼光,想来那柳捕快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正应了陈林这老总管的猜测,柳长兴虽然碰到了几波路过的人,但都很巧妙的应对了过去,甚至还同小太监们套出了南清宫所在的方位。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当他低着脑袋从花丛中安静的朝着南清宫走的时候,一声短喝叫住了他。
“喂,前面那个小太监,你给咱家停下!”从身后飘来的声音好像儿童一样稚细,却没有童声的清脆,好像女人一样尖细,却没有女声的柔媚,这典型的公鸭嗓儿,带着戾气,听在柳长兴的耳朵里,在三伏的天气中,差点把他吓出了冷汗。
“公、公、公公……,您是在叫小的么?”捏着嗓子,柳长兴瞧着附近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只能回过头去,迎面就撞上了穿着一件紫罗袍上面绣着立蟒的家伙。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伴着明亮的月光,柳长兴依旧可以看出他穿戴的非同一般,至少得和皇上面前的总管陈林一样的品级。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咱家不叫你叫谁?今儿个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宫女儿们偏又迷糊,忘记带披风,咱家着急回去伺候太后,瞧见你这小东西,这才给了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去太后宫里找承御雨墨,让她赶紧将娘娘的披风带来,晚了的话小心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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