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距离,被他们孤立的同时她也在 孤立着他们。
纯坐在椅子上,环抱膝盖,静默无声,看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书桌里有 很多惑已介绍的漫画和绘本,她也会偶尔翻翻看。
教室里的嘈杂声随着上课钟声的响起和班主任的到来而骤然安静,却又在几秒钟 之后突然涌起隐隐地躁动和议论。这一切,都源自于跟在班主任身后那个有些羞涩紧 张的女孩。
“哇,美女!”
纯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无意中抬起头,却在下一秒震惊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太 大而撞响了身前的桌子。
第207节:双生之城(207)
纯看到一个穿着干净校服,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站在讲台上对她舒展出明媚的 笑容的女孩。
老师让女孩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女孩转过身,伸长手臂,修长的手指捏住 白色粉笔,在黑板上认真地写下了清秀的三个字:蓝溪璘。
教室里一阵惊呼,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
纯听到惑已得意的声音:“这就是生日最后的神秘大礼!”
一片柳絮从窗口飞进来,粘在纯长长的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出手指搓揉, 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256 双生之城 她将不再孤独,彼此的灵魂继续形影相随,互相扶持在通往孤寂生活的路上。她 不用再将悲伤隐藏得寂寞无声,不用再将想念压抑得无法喘息。
每一寸空间都充溢着大量的养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伴随着汹涌起伏的胸口和 滚烫的眼泪,她第一次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哭出了声音。
这是让惑已震撼的一幕,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惑已再次被深深地震撼了。
纯走到惑已身边,她像一个脆弱的孩子一样抓住惑已白色的衬衫,她的身体微微 颤抖,哽咽着对惑已说:“谢谢,谢谢你……惑已。”
这样的纯谁也没见过。她从来都是那样从容淡定,从来都是那样漠然地面对一切。
惑已无法想象那是怎样浓烈的感情,可以令纯扔下骄傲与坚硬的外壳,在众人面 前紧紧地抓住他衬衫的衣角,哭着对他说“谢谢”。
他在这一瞬间可以深刻体会到纯从前对他敌意的原因,他甚至能体会到她将他推 下悬崖时的那种憎恨的心情。
25 璘的到来,给纯的校园生活带来了新的色彩和希望。她必须依托璘才可以存活。
璘是她的另一个灵魂,她们无法分割。
每天,初生的阳光笔直地从天边投射过来,她们下楼,看到惑已的车已经等在路口。
惑已看到璘,就绽放出犹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放学后常常会看到佐佑等在门口,于是四个人一起逛街,吃小吃。
第208节:双生之城(208)
像梦境般柔软散发香气的生活,伴随越来越暖的天气,纯的心也渐渐地变得柔和。
纯突然发觉自己一直都是幸运的,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出现一道曙光,指引生活的 希望。一次次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殊遇,已经消散的人们,他们在生命中深深刻下的烙印, 永远挥之不去。
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口袋里,一直有一颗上帝偷偷放进去的糖果……City Of Two Angelcity 257 平和的日子仿佛可以将溃烂的伤口抚平,令人产生美丽的错觉。纯靠窗坐着,往 窗外望去,所有的植物都已换上清嫩的绿色。向右看去,是璘挂着淡淡笑容的恬静的脸。
纯顺着璘害羞的视线往下看去,桌子下面,是璘和惑已十指交缠,甜蜜而幸福。
一瞬间,纯的内心里被压抑的彷徨和恐惧开始慢慢浮现。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将视线转向窗外。她需要一种更强劲有力的感情深入内心,与她对璘长久以来畸形的 感情相抗衡。
放学后,纯借故离开了惑已和璘,独自行走在街上。她知道接下来他们会一起回家, 会约会,甚至牵手、亲吻。她并不想插在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不想看到如童话般美丽 的画面。
夜幕降临,街道亮起一盏盏路灯,城市开始换上它华丽的晚装,呈现出另一幕繁 荣假象。纯在黑夜中再次感到孤立无援。
她跑到公用电话亭,投进去一枚硬币,摁下那串早已熟知的数字。这是她第一次 主动拨通佐佑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佐佑磁性礼貌的声音:“你好,哪位?” 她没有出声,因为她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佐佑依然礼貌地问:“是哪位?” “是我。”她说。
佐佑顿了一下,随后声音有些急切:“纯!你在哪里?” “我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
“告诉我你的位置,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去。”
佐佑从计程车上下来,看到纯抱住膝盖蹲在马路边,她轻轻地晃动着身体,像一 个迷路的孩童,寂寞得令人心疼。
第209节:双生之城(209)
纯在看见佐佑之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跌跌撞撞地向佐佑走去,就这么258 双生之城 一瞬间,佐佑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可以拥有她的错觉。
“佐佑,我很饿。”纯说。
佐佑不知道纯是否哭过。他记得佐瞳曾说过,哭了很久很久以后,肚子会有难以 忍受的饥饿感,想要寻找任何可以吃的食物,来填补肚子的空洞和精神的缺失。
佐佑牵着纯去吃饭,看着纯大口大口地进食,他的心里一阵酸痛,不由自主地拿 起一张纸巾帮她擦去粘在她嘴角上的食物残渣。
纯的心脏因为佐佑的这个小动作猛地震动了一下。她想起小时候给她擦嘴角,喂 她吃饭的竑。
“佐佑,我们交往吧。”纯抬起头看着佐佑温柔的眼睛,就这样不受控制地说出了 这句震撼佐佑的话。
“哐当”一声,佐佑手里的刀叉掉到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震惊地看着纯, 毫无心理准备地听到这句不冷不热却足以令他心潮澎湃的话,一瞬间令他有些不知所 措。他想起摩天轮上自己鼓起勇气表白时,她毫无回应。如今却听到她要求和自己交往, 虽然他明白这句本应美好的话并不是出于爱,但他还是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
沉默半晌,佐佑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句话,但我会珍惜这个机会。”他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会帮你忘记璘的。”
佐佑!谢谢你!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并不是一起成长、相依为命的璘,而是 曾经令我嫉妒、憎恨、排斥的你。你看到了我赤裸感情的肿瘤,里面包裹着随时爆破 的粘稠毒汁。现在,你必须帮我把它铲除,使我恢复生命本初的纯净。那颗感情的肿 瘤太过强大,我身边的人也受到伤害。消除后所带来的并不一定是健康,极有可能是 毁灭般的疼痛与绝望般的死亡。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愿意为我冒着风险,将我强大的 感情转移,将这颗畸形感情的肿瘤狠狠地切除。
我从心底接纳你,并且希望自己可以爱上你,佐佑……City Of Two Angelcity 259 第七章 我们的相遇,注定了是一切眼泪和疼痛的开始……260 双生之城 1 初夏的空气里,充满着粘稠潮湿的物质。城市粗糙而浮躁,好像张开双臂就可以 轻而易举地浮到半空中。
第210节:双生之城(210)
学校小路边的花坛里,牵牛花肆意地开放着,它们相互簇拥地垂落下来,美丽得 仿佛并不真实。栀子花瓣伴随微风飘落到同学的头发上,他们轻轻地取下来,夹进书里。
午休时,有的学生回到宿舍小睡一会儿,有的用功的学生则留在教室演算习题。
纯和璘则趴在课桌上,浓烈的阳光照得人越发慵懒,使她们昏昏欲睡。
惑已终于算出纯教他的函数题,他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放松一下筋骨,随后 他托着腮,开心地望着趴在课桌上的璘。
纯无故惊醒,看到眼前的一幕,美丽得像电影里的经典镜头。她转向另一个方向, 趴下去,闭上眼,努力克制住心里的轻微疼痛,她告诉自己:他们现在很幸福……我 们都很幸福…… 门口突然出现佐佑的身影。
纯听见佐佑的声音,立刻抬头起身。她看见佐佑笑容满面地拿出几张纸给璘。
“下个星期天我家的公司举办的歌手选拔赛就要开始了。这次活动的目的主要是挖 掘新人,你准备一下。这是报名表,你填好后星期天可以直接拿着去进行面试。”
“真的吗?谢谢!真好!真是太好了!”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扑到惑已的怀里 喜极而泣。
纯也欣慰地望着璘,随后给了佐佑一个感谢的笑脸。
2 星期天的面试结果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璘很轻松地就进入了复赛,并且在复赛 中的排名是前几名,所以她一路顺畅地进入了决赛。City Of Two Angelcity 261 决赛在公司的一个演播厅举行。已经有流言在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之间传开,说 璘和公司的少东家有亲密的关系,她已是内定人选。
佐佑和惑已一脸无辜,对气鼓鼓地对璘说:“我们可没有做任何疏通关系哦,能不 能通过都要靠你自己的!不要听别人怎么说,用你的实力去堵住他们的嘴!我们相信 你一定会胜出!”
“嗯!”璘重重地点头,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今天我的父母,还有公司的策划人、经纪人、以及很多业内人士都会来,惑已的 爸爸作为投资商也会坐在评委席。你不要紧张,像平常那样唱就行了!”佐佑说。
第211节:双生之城(211)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腿一直抖,而且眼皮一直跳,心慌得不行!”璘咽了一口 口水说道。
纯走过来,抚摸着璘的头发:“璘,不要紧张,就像小时候你在楼顶唱歌那样就好。
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要怕。”
璘看到纯沉静的眼睛,她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小时候,她每晚唱歌哄失眠的纯, 驱赶她的噩梦。她们一直都在对方身边,不曾离去,这样便有了足以对抗恐惧的力量。
像平常那样就好,没问题的。璘在心里对自己说。
演播厅的观众席上坐的几乎都是参赛选手的家属和后援团,他们声音洪亮地喊着 助威口号,现场气氛飚到了最高点。
佐佑、纯、惑已坐在中间的观众席中。
惑已不甘心地说:“早知道我就叫上一大群人来!绝对喊过他们!!”
“不用,我们三个在,就是对她最大的鼓励。”纯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说。
佐佑看看纯,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来的路上开始,她就像从前那样,安静得令 人无法靠近。
终于等到璘出场了。
她唱的是 CHARA 的《MY WAY》,这并不是唱歌比赛时适合选择的歌曲,但却262 双生之城 是纯最喜欢的一首歌。
CHARA 的声音像一只慵懒的黑色小猫,时而沙哑慵懒,时而天真无邪,犹如婴 儿般的声音,令人永远分不出她的年龄。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心脏好像被丝 绸缠绕住一般,想逃开却又舍不得离开。
璘自信地走上台,站在一束洁白的光柱中,她浑身散发出宝石般灿烂的银色光芒, 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的声音拥有一种令人心平气和的魔力。
纯闭上眼,开始感受她呓语般魔力的歌声。
伴奏的音乐在璘的身后温柔地响起,她站在直立式的麦克风前,闭起眼睛轻轻地 唱…… And now; the end is near And so I face the final curtain My friend; I'll say it clear I'll state my case; of which I'm certain I've lived a life that's full I've traveled each and every highway And more; much more than this I did it my way Regrets; I've had a few But then again; too few to mention I did what I had to do And saw it through without exemption I planned each charted course Each careful step along the byway And more; much more than this I did it my way City Of Two Angelcity 263 Yes; there were times I'm sure you knew When I bit off more than I could chew But through it all; when there was doubt I ate it up and spit it out I faced it all and I stood tall And did it my way I've loved; I've laughed and cried I've had my fill; my share of losing And now; as tears subside I find it all so amusing To think I did all that ……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而美好。
第212节:双生之城(212)
然而这美好得令人震惊的歌声,却在这一刻像被人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只 剩下缓慢流淌的伴奏显得如此突兀。人们从梦境中醒来,惊讶地看着台上的璘,而璘 却浑身颤抖地盯着评委席。
纯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台上,呆若木鸡的璘…… “五千够吗?这已经超过处女的标准价钱了。”
“一万块一摞,你可以随便拿……” “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你要多少钱……一年多少钱?” 无数的声音在璘的脑子里响起,令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听不到任何伴奏,看不 到任何东西,眼前只有那个坐在评委席上,神情暧昧地看着她的男人。
他桌前的牌子上写着——藤木铭。264 双生之城 这么特别的名字,这么具有独特意义的姓氏,足以辨别他的身份。
现在你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惑已的父亲,将小纯扔掉的叔叔…… 而我现在是惑已的女朋友…… 全盘崩溃的情绪,全身冰冷得发麻,顺着血液一直传递到头皮,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冷得全身发抖。璘再也无法站在台上,现在的她需要黑暗,聚光灯会照出身上所有的 污点,令她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