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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雕花深木门被推开，一袭龙袍恍然出现。
“皇上……奴婢向皇上请安。”可人立刻反应过来，俯身行礼。
叶承志背着手，眼神却如鹰隼般凌厉地扫过可人的脸和那个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语的人。
“出去。”冷冷的扔下二字，叶承志踱着步子走进屋子，眼睛不经意般扫过桌上的饭菜，“你还没吃饭？”
可人早已经噤声带上门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二人，却不见那男子有任何回话，气氛便这么冷寂微妙。
叶承志盯着那个人，周身的气质和那还未脱稚气的脸格格不入，七年了。
这个人的外貌却几乎没怎么改变。
只是那双曾经明亮有神的眼眸如今确如无尽的深海，沉静无澜。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唔……”低低的呻吟终于还是破碎的从嘴边溢出。
身上的旧伤又被撞到，疼的让人几乎要窒息。
“雷豁。你最好记住一句话：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叶承志一手揪起雷豁的衣领，狠狠按倒在饭桌上，下手的狠辣和喜怒无常让早已经习惯这些的雷豁也有些隐隐不安。
“放手。”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声音，闷闷地从身下传来。叶承志紧了紧眉头，胸口的烦躁和怒火仍旧肆无忌惮的乱窜。
腾出手轻佻的捏起雷豁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四目相对，雷豁笑的却不屑一顾。叶承志微眯双眼，这个人太会伪装，似乎只有让他完全没有遮掩的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下，才最安全。
“若让我知道你与寒衣教有半分瓜葛，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平静的陈述，叶承志几乎笃定的笑着，眼神里却是出从透露人前的挣扎。
雷豁也笑：“皇上，小人不敢。何况小人现在起居饮食都被陛下派专人‘特殊照顾’，便是上茅房都要向您禀报，哪里有的机会和寒衣乱党沆瀣一气？”
叶承志冷眼看了片刻才松了手，雷豁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再将他惹毛，自己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日子可不好过。
许久沉默后，叶承志终于下定决心了般道：“寒衣教的反贼被救走了。从二哥手里。”这最后一句却是犹豫再三才言，雷豁回头看叶承志的脸色，却惊觉他竟是一脸的失措。
短暂怔愣后，亦有些失措的低下头，定了定心神清清嗓子道：“懈怠职权，放走反贼。主战派的那群老头必然心中窃喜，此刻恐怕正在迫不及待的写奏章弹劾二殿下呢。皇上只需顺水推舟，不战而屈人之兵。恭喜皇上，这么多年想铲除二殿下的心愿终于可达成。”
叶承志闻言一愣，眼神有些恍惚：“你也认为这件事是二哥故意做的？”
雷豁微微别过头不愿回答，心中暗自摇头。叶承志生性多疑，便是叶承修再忠心为国也会被当成图谋篡位的乱臣贼子，此刻更是钻进了牛角尖。想来当年他与秦先生奋战几天几夜，浴血而生的赤胆忠心如今都被当做了狼子野心。
人心啊。
再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叶承志已经不在。桌边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桌被打碎的杯碟和大开的梨花深门。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紧，雷豁腾地站起，拔腿便奔向门边。却被门边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皇上呢？”雷豁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两旁侍卫很是诧异，这个人在里面关了七年，几乎不言不语，除了皇上也只有那个叫可人的宫女会和他聊上几句。今天也不知是否疯魔了，竟问出这般话来。
“皇上已经移驾回宫。雷公子还是好生休息吧。”说罢便伸手将雷豁请进屋，虽然语气客气，但手下却是不容置疑的将他推进屋子。
雷豁有些木愣的走进内屋，“啪”一下坐在床沿。浑身像是泄了力气一般，满心满脸的痛苦和颓丧。
恨意再忍不住从心中升起。
不恨别人，只恨这般容易心软妥协的自己。
崩云。林府。
“二爷、二爷！”一阵急促的喊声从背后传来，秦二放下杯子回头：“何事如此慌慌张张？”那小厮不敢怠慢，赶紧附在秦二耳边轻声交代事情始末。
只见秦二的脸色明显暗了几分，语气已带上怒意：“谁告诉他的？！”
那小厮一脸为难：“我们哪儿敢啊，是三爷自个儿发现的！论我们好说歹说他完全不听啊……”
秦二铁青着脸转身便走，穿过林府长廊，远远便看见常三和一群人围在小屋旁。
“再说一遍，谁敢拦我，我的刀可不长眼！”此话一出，周围瞬时安静。常三此时心里烦乱，无暇细想，只道是自己的威吓起了用处，拔腿便要进屋。
肩上却突然被大力止住，还未回头便听到一句：“我倒想看看你的刀有多快。”瞬时便顿住了脚步，脸上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忍住了心下的急切，回头弱弱的喊了句：“二哥……”
秦二此时的眼神几乎都能杀人了，冷冷扫过常冷程，抓住他的手便往别屋走去。
“二哥……我……”常三还想再说，但看见秦二的面色不善，最终还是乖乖由着走了。
身后的寒衣教喽啰们集体哀思，三爷保重……
门刚打开，秦二就一脚踹过去，常三踉跄一下跌进屋里，却不敢抱怨，规规矩矩的站好，低垂着头不语。
感觉到秦二站在自己身旁，却一直沉默不语，这静默的气氛让常三浑身不自在，刚要抬头说话便觉得头上一痛，被秦二狠敲了一个暴栗。
“啊……”常三捂着脑袋，委屈嚅嗫：“二哥……”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三寒寨的三当家，寒衣教的右护法么？！对着自家弟兄拔剑！常三，你当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什么混事都做得出来！”秦二难得如此疾言厉色，常三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低头认错道：“冷程知错了。”
秦二知道常三为了那事心中愧疚，此时也不欲多说，只道：“罢了，你病还未好，现在好生休息，莫要多想。”
常三却不甘心，抓着秦二的袖口恳求道：“二哥，让我看看……她吧……”秦二回头，却看见常冷程露出几近恳求的神色。
心下也有些凄然，终不知该如何把莱雅的情况告诉他，想了片刻后叹气道：“罢了，你若要去便去吧。但有条件，你必须听医官的话。我自会派人去照顾你，喝药吃饭你敢给我打哈哈我就立刻让你回来！”
常三闻言大喜，满口答应，头点的比拨浪鼓还勤。转身便向莱雅的屋子跑去，刚到门口却又止住了脚步，回身犹豫了片刻道：“二哥，冷程这次犯了大错，自会向教主请罪。但对于二哥，我很愧疚……我没有想到会是你来……”
秦二不等这话说完，已经微笑摆手：“该来的总会来，我逃不过也不愿躲，顺其自然吧。”秦二在强颜欢笑。
常三知道。
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有些时候，有些人。已经深深扎根，无法解脱。只能随之葬送深渊，与回忆共同埋没。
秦二见常三仍旧面带愧色，心中一转，笑道：“你若实在觉得内疚，不如等你好了帮我照顾几天暖儿。前几日我怕他受牵连，拜托了寒衣照顾。今日刚收到寒衣那只小肥鸟带来的传信，说是受不了暖儿淘气，派人把他送过来。”
常三一听，面色垮了大半，逃命似地拔腿就跑，临风落下一句：“二哥您行行好吧，你家那位小祖宗我可折腾不起……”
秦二看着常三没命似的逃走，不禁摇头苦笑，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没这么调皮啊……这孩子一定是传了叶承修的基因……每每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却又总屡教不改……想着，竟也露出了几日来许久未有的真心笑容。
这辈子，还有暖儿。那便什么都不怕了。
To be continued作者有话要说：整张发。
……
第六十章 又相见
转世之人消失第七年，寒衣反贼南巴衰在聚风都城卞京行刑，被乱党救下。聚风禁卫受重创，禁卫首领聚风二皇子叶承修大受朝中主战派弹劾。以叶承修为首的新政派被打压，一系列新政被攻击为祸国殃民之策，全部被撤，民怨四起。
同年，各大起义运动在民间爆发，四国皆受打击，一时间民心溃散，街头巷口无不为寒衣神教所震动。谣言四起，皆云转世之人消失乃大凶之兆，四国将灭。
次年，崩云终于抵不住民间暴动，实行新政。并奉寒衣教为国教，寒衣教主陆寒衣首次现身，举世皆惊其为女子之身，一时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被彻底颠覆。
自此，是以寒衣教为首反贵族寡头的民间教派大获全胜，而依旧固步自封的聚风、惊雷成为了众矢之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聚风皇帝叶承志娶了惊雷公主为妻，二国迅速连为盟国。在转世之人消失的第九年以“明天理，清乱党。”的名号对崩云宣战。
同年，惊雷皇帝退位，由幺子薛凌继承皇位，主掌大权。而聚风皇帝也在朝中势力一面倒向主战派时突然下令让沉寂多年的二皇子叶承修重握兵权，出征崩云。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原先预想的压倒性胜利，寒衣教屡出奇招，新型的火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崩云的强势让二国都有些措手不及，战事一直僵持不下，民间已是怨声载道。
落海。三寒寨。
兵器房。
“二爷，这一批的货已经验过，没有问题。”一个中年男子正小声向秦二禀报进程。
“好，通知处之，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我亲自送过去。”
“二爷……您亲自过去……？这不成啊，这儿可不能缺了你啊！”那男子一惊，连忙摇头。
秦二摇头笑笑，道：“你们已经练过很多次，现在的技术完全没有问题，即便没有我也可以完成好。”
话刚说完，便听得身后一阵木轮滚过发出的轻微声响。
“你决定了？”果不其然，秦二苦笑摇头，“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一旁的男子已经退下，陆大望着秦二不语，似在等他的答案。
“战事拖得太久对我们的情势很不利，虽然现在因为我们有新火药而没有落于败势，但是他们造出新火药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无法一直依靠这些，势必要寻得新的助力。”
秦二的话说的句句在理，陆大思索片刻道：“聚风来的文书，我们潜在禁卫里的人察觉到叶承修最近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秦二一愣，猜着陆大没有说出的话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他一直在让自己的心腹暗中寻找寒衣教联络。”陆大平静的叙述，言下之意已是明了，却让秦二呆愣当场。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一瞬间的狂喜后却跌入无休止的苦涩。
终于下定决心推翻一切了，终于要放开一切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秦二在猜叶承修会回来，回到自己身边。
即便知道已经背叛，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卑微的希冀。
心情陷入谷底，努力控制自己的笑容，秦二只是点头。想要笑，却笑成了一脸哭相。
陆景衡心中自然知道秦二的苦，轻轻叹了口气，将傻站着不知所措的秦二拉低进自己怀里：“小非，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我没有选择。我、你、寒衣、冷程、阿远……还有秋杪、莱雅、阿冕……所有的兄弟、所有的亲人……我们一起拼搏九年，才有今天。如果放手，那所有的牺牲和坚持就都没了……”
秦二心中一痛，那句小非仿佛已是恍然，却勾起所有的回忆。
九年。
也该放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喃喃仿佛不知所措的回答着，秦二伏在陆大的膝头，心中酸楚难当。
陆大的双腿废了。
莱雅虽在鬼门关前捡回性命，但筋脉却受了重创。
常三身上狰狞遍布的疤痕比任何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还要多。
林冕、阿远……
每个人都已经付出太多。
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会派人联络他……”秦二自己最清楚，该来的总要来。
或许，也该给暖儿找个娘亲了。
聚风汴京。天上人间。
上厢房晚香起指，微醺。
“没想到华金街的新当家竟然是寒衣教徒……看来禁卫的训练方法的确是需要改进了。”一个磁性的声音慵懒的响起，冬日阳光斜斜洒进屋子，铺在那袭黑如缎墨的长发上。
“殿下过奖，小人不过是听从林少的差遣罢了。”冷秋秒笑的人畜无害，暗自打探着叶承修的心思，虽然嘴上说着谦逊的话，但看那个懒洋洋斜卧在软榻旁的男人却是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高傲。
“林少？”叶承修邪气的挑了挑眉，终于对寒衣教有些刮目相看，“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奸商——林处之？”这等人杰竟也是寒衣教众，这让叶承修忽然对寒衣教的教主产生了些许好奇。
“不错，正是。”
“哦？你就不怕我背信弃义，将你们的消息透露给我三弟？”叶承修挑起细长的凤眼，满眼含笑。
冷秋秒同样笑着看向叶承修，说的不温不火：“在下自然相信殿下为人。何况寒衣教的教众三教九流皆有，说不定殿下走在路上，一旁的猪肉铺子的屠夫也是寒衣教的人呐。殿下毕竟身份高贵，还望仔细斟酌。”
这话听似玩笑，却让叶承修听出了弦外之音。
寒衣教众遍布天下。进得了皇宫庙堂，也混的上江湖市井。
如此势力，当真不容小窥。
“什么身份尊贵，不过是个名头上的称呼罢了。寒衣教不是最看不上有权无德的贵族么，怎么如今反倒说起这话来了？”叶承修面上完全山水不露，只谈笑风生。
冷秋秒看着叶承修几许，突然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道：“殿下您当真确定，要与这生你养你的皇族作对，要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作对？”
叶承修的眉峰微微拧起，眼神里微微露出豁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