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康宁一半的土地和三分之一的人口。所以说康宁有一半是百里家的,一点也不算夸张。
终于,在圣治七年某月某日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啊,不,是阳光明媚的晌午,百里无忧回到了阔别四年的家乡。 〖清攸:不好意思,一提百里无忧就会想到偷东西,所以就不免会想到夜里,顺口就溜出个“月黑风高”来。〗
百里无忧,也就是本小姐我,这一回家自然是被家人团团围住,问长问短,问东问西。那几位未嫁的堂姐妹都立在大堂一隅,好奇地打量着我。而我的身边都是长辈,就像在开中老年联谊会。听说二伯父和叔父的小老婆今年各生了一个孩子,又都是女孩。我很不幸的竟然还是无忧山庄的少主。
除自家人外,前来登门拜访凑热闹的也是络绎不绝。咦?不都应该关门闭户躲在家里吗?怎么自己抢着送上门来了?不过,康宁的百姓当真无需担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百里家的人怎么会对康宁人下手呢?若非歹人或与百里家有什么过结,百里家不仅不对你下手,还会帮你驱走其它地方流窜来的流匪。除非真是江湖菜鸟,否则没人敢在康宁地界作乱。可以说,康宁因为有了百里家而异常的安宁祥和。
只是这些人热情到主动登门倒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爹这四年把百里家的人缘弄得如此之好了?不会吧?我猜测开始两天登门拜访的人准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报着“我主动送上门来了,你就别去我家一游了。”这样的态度前来慷慨就义。而后几天来的人纯粹是盲从,见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无忧山庄蹭饭了,自己不去岂不是很无礼。
总之大家都带着丰厚的礼品来见识无忧山庄的真实面貌了,连康宁太守也亲自登门,还带来了他家乡特产的美酒 —— 渚月。真是太给面子了。虽然我与老爹再三推辞,但怎耐送礼的人又热情又固执,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些礼品。
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老爹大摆宴席招待纷至踏来的客人。第一天,渚月美酒开坛,过度兴奋的爹爹多喝了几杯,不小心醉了,然后饮宴的客人的钱袋就都不见了。害得我从老爹那儿悉数把钱袋都拿回来,一一送还,又跟人家陪了一通不是。幸亏客人们都好说话。有的还说领略到我老爹如此出神入化的偷技实乃三生有幸,说什么也不肯收回自己的钱袋。在太守大人的带领下,十几个刚刚送还的钱袋又回到了我手中。接下来的几天,来拜访的的客人再也没有带钱袋的。七天后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我有了空闲开始向爹爹报帐,把回来前三个月攥的银票交给了老爹。
我在外行窃的这四年,每三个月往家里报一次帐,留下我们四人花销所需的银子,把没有用来赈灾的余银定期送到百里家在各地的商号,之后由各商号派人押运回家。几乎各州郡都有百里家的商号,这比老爹年轻时要带着臣额的银票到处跑要强多了。
啥?没听说过贼也开连锁式的商号?这不就听说了吗?别忘了,我有两位热衷于经商的伯父,而且我爹闲着没事干,当然也要参与到伯父的生意里来打发时间。商号起初只开在康宁,后来就遍地开花了。在外的商号由总管或伯父们亲自去巡视,而我走到哪里也顺便巡视一下。百里家的人在外谈生意都自己是京城人氏,姓白。谁让百里家偷名远播呢?不过,这京城的白家也是名声赫赫。百里家也不算骗人啊,京城里百里家的产业的确很大,也置办了别院。
跟老爹交完帐后,顺便跟他提了一下目前明河的灾情,建议他把从张员外那偷来的五万两送去赈灾。想到明河那边来追着我跑的前辈们见到无忧山庄送到的赈灾款时的脸色,我就不禁高兴起来了。再之后我就被娘亲拉走了。又是亲又是抱的,弄没了我半条命。接着就拉着我给她讲我这四年来行走江湖的见闻。我娘极爱听故事,别看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的江湖轶事多着呢。她的消息来源一开始是我爹,后来又加上爹的几位关门弟子 —— 小偷精英,也就是我的几位师兄弟。这可是我爹给她培养出的关心“天下大事”的好习惯啊。在我口沬横飞地挑精彩的部分让了五天后,我老爹再也受不了我娘整天霸着我不放而不理他了。在爹的一哭二闹三撒娇下,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刚脱离娘的手掌心,就被几位师兄弟逮到。又与他们深入地交流了两天经验。几位堂姐妹在一旁好奇地听着,时而瞪圆眼睛,微张樱唇,时而掩袖偷笑,就是不插半句话。有些事情不细说我与师兄们都清楚,而堂姐妹们和尚未出师的小师弟不知道,就由小师弟代问。大师兄也体贴地尽量说得祥细。不知道为什么,堂姐妹们都不太敢与我讲话,我不问她们就不说,问一句答一句。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敬畏。过去曾与我玩闹过的,几位堂姐都已经远嫁他乡,未嫁的堂姐妹们因为离家几年,与我接触较少,在我面前都十分拘谨,已经把我当成家主来看了。让我觉得有那么一些无趣。
这一来二去我已经回家半个月了。突然想起了我带回来的那母子二人。也不知道老爹把人安排在哪了。向碧儿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母子两个就在我秀楼旁边的跨院里。我住在山庄西侧一处静僻的偏院内。这里是整个山庄最幽静,人烟最少,也是风景最漂亮的地方。爹爹也是想到凌姨住在这里有利于静养才把他们安排在这里的吧?凌姨母子俩住的跨院还算宽敞。爹爹派了三个丫环、两名家丁在这边侍侯着。离我住的地方近,碧儿也方便去探诊。我翻墙而过,去探望独孤夫人。哎,职业病啊,有门不走非要翻墙。现在我终于理解飞扬有门不走飞窗户的举动了。习惯还真是不得了啊!
半个月不见,凌姨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了,人也胖了些,精神头儿也比刚来时好多了。没事儿就教那三个小丫环刺绣、下棋。而独孤冷寒这半个月则跟着飞扬和素儿熟悉了一下山庄,认识了不少人,也见过了我爹娘和叔伯们。剩下的时间就同飞扬和素儿练功,照顾他母亲。据飞扬说独孤冷寒这半个月武功又进步了不少,尤其是发多如牛毛针的手法比过去高明了,也精准多了。
我来看他们母子时,独孤冷寒正在当院里练剑,而凌姨则在教丫环绣花。他们见到我都停了下来。独孤夫人还是那么拘紧,见了我就要拜。我哪能让她拜我这个小孩子?我上前一把扶住她。独孤冷寒单腿跪地向我施礼,我示意他起来。对于我这第一个徒弟,我还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极有练武的天赋,虽及不上我,但也很有悟性,再加上他想报杀父之仇,所以更加勤奋努力(这一点我就自叹不如了),所以进步很快。我可不打算把我鸡鸣狗盗那套传授给他,我只教他武功。我就不信偷儿教不出不偷的徒弟来。若干年后,他行走江湖,成了武林盟主的得力助手,后来又成了公主的师傅(且不说那公主学得如何),这说明我的苦心没有白费。他后来也成了我最满意的四个徒弟之一。
我这人,不管什么样的武功,只要我见到过一次就能学到手,和别人交手,一场下来,对方用过的招式便成了我的,而且我还能把他的武功与我自己的融合起来,再加心改进,一套新的武功就这样诞生了独孤冷寒显然没有这种天分,但他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一年后,飞扬和素儿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当然,这都是以后一事。
就这样,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每天给爹娘问安,陪娘说话,给娘扑蝶,教独孤冷寒练武,与独孤夫人下棋,与碧儿和素儿改良药粉和暗器,去厨房找点心吃……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神偷。不用风餐露宿,不用四处逃命,穿衣有人备着,吃饭有人喂着。这样的日子让我有点感动。所以我决定在家多住一段日子。 〖清攸:说得好像你受了多少苦似的。出门在外偷东西还带着三个仆从,真看不出来你哪里缺衣少食了。 无忧:这是心境的大大不同,你这种浅薄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_〈 〗
一转眼,我已经回家三个月了。最近我家的客人又多了起来。一个个体态丰满、浓妆艳摸,花枝乱颤,走起路来刷刷刷直掉粉渣。她们踩烂了无忧山庄三道门槛。事后,那三道百年的门槛都换成了新的。(百年的门槛,能结实到哪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青楼的嬷嬷。让碧儿去打听,原来是媒婆。我说我们家也不会和青楼有什么深情厚谊嘛。媒婆上门当然是来提亲的,是来给谁提亲的呢?
“我的堂姐妹没嫁的都许过人家了,没许人家的都还太小。飞扬和素儿两情相悦,我已经让老爹作主给他们订了亲,等素儿年满十八他们就成亲。碧儿虽然已经十七了,可是康宁人谁不知道她喜欢弄毒粉、迷药?躲她还来不及呢。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却是不太好嫁啊。独孤冷寒才十三岁,现在就提亲是不是早了点?只有独孤夫人只身一人,难不成 ——”我话一出口就被独孤冷寒剜了个大白眼,“小寒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娘一个人多孤单啊。虽然有你在身边,但儿子毕竟取代不了丈夫的重要性。你娘把你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地反对你娘再嫁呢?哎哟!”
我一脸哀怨地看着素儿、碧儿、飞扬和独孤冷寒的四只魔掌:“干嘛打我的头?”
飞扬看似无辜地甩甩手:“独孤夫人这个年纪,就算再嫁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提亲。”
我点点头表示赞成:“也是哦。那会是谁呢?”
素儿冲我挤挤眼睛:“您就没发现刚才忘了算上谁?”
“没有啊。都全了。一般丫环、家丁成亲也不会提亲提到这儿来啊。”
他们四个很有默契地摇着头、踱着步走开了。只剩我一个人在那里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些头绪,我蹦蹦跳跳地找美味的点心去也。路上遇到了刚从练武场回来的独孤小徒。
“你这么开心雀跃,是不是想出结果来了?”
我猛点头:“没错,真是让我一通好想啊。”
独孤冷寒一脸宽慰。
“四叔了也真是的,都已经有两房小妾了,怎么还要纳妾啊?也不知道这次是哪家的姑娘,竟让他找来这么多媒婆,还 ——”我后面的话在看到独孤冷寒的满脸后吞了回去。我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又猜错了?”
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话:“师傅,不认识你之前我一直认为你一个神秘的传奇人物,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你果真十分了不起,简直就是我无法想像的!”他仰天长叹,奔练功场去了。
真是的,佩服我就佩服我呗,为什么要咬牙切齿的呢?本来我是很想批评他年轻人要有朝气,不应该叹来叹去的,尤其是我的徒弟;本来我是想告诉他,他刚从练武场出来,看样子是要到别处去,可他刚才走错了,又走回去了。然而一阵诱人的香气从空气中飘来,这是凤姨做的芙蓉糕啊!凤姨,我们家的厨娘,说好了今天特意给我做了小点心,我还赶着去拿,没空儿理会独孤徒儿了。
没几天,媒婆就不再来我家了。
此刻,碧儿正在极力模仿老爹讲话的神情动作,那真是一丝不苟啊:“诸位,小女与在下的结义兄弟之子早有婚约,各位请回吧。”
咳!点心卡在了我的嗓子眼儿,差点儿咽死我。小女?那不是我吗?早有婚约?原来都是上门给我提亲的呀。我好到媒婆踩破家门槛的地步了吗?恐怕是看上无忧山庄的势力了吧。把我娶进门还可以永不担心被盗,一劳永逸。等等,好像不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
“小姐,你什么时候订亲了?跟谁啊?”碧儿问的也正是我刚才想到的问题。
素儿前来解惑:“十年前,我们刚入府没多久的时候,老爷的一位结义兄弟来访,给小姐跟他的九儿子订了亲。据说那位爷家里妻妾成群,儿子、女儿一大堆,所以就让出一个来将来给无忧山庄当赘婿。小姐颈上带着的那块暖玉就是订亲信物啊。”
“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我和碧儿异口同声地问。
“你那时候在药园子里跟先生种草药一个月都没出过药园。”素儿对碧儿说完又转向我:“小姐你本来是知道的。给你带暖玉时你还高兴得不得了呢,可是你当时还小呢,转个身就忘了。之后也没有人在你面前重提过这件事,您不知道很正常啊。”
“素儿二姐,你又叫我小姐了,你该叫我无忧或者四妹。”
素儿嘴角一扬:“无忧,你就不问问与你订亲的是哪位公子?”
“你知道?”
“我不知道。”
“那你还让我问。”
“你可以问老爷啊。”
“爹的结义兄弟跟你制的银针一样,多如牛毛,说了出来我也不见得认识。算了吧,爱谁是谁。”
“可是,要嫁那位公子的是你啊。”素儿不死心。
“当然是我,等我嫁了自然就知道了。我才十四,离出嫁还有几年呢。着什么急?”我继续与点心奋斗,全然不去理会身旁四个的无声叹息。
这一天家中来了一位贵客,是爹爹非常要好的一位朋友,也是那堆“牛毛”中我显有认识的一位 —— 当朝一品要员,左丞相萧杭,萧伯伯当年是太子太傅。后来,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圣治帝登基后就封他为宰相,从此他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听说他这次出来是有要事要办,来康宁找我爹,要爹与他同往纳兰城,助他一臂之力。爹爹第二天就准备就绪,而我也打点行囊与两位老人家一同上路了。
你问我干什么去?哦,忘了说。昨晚萧伯伯找到我,给了我三万两银票,让我把他儿子偷回他家去。我的行动目标是他的九儿子,名叫萧逸。,今年十九岁,离家有两年了。 〖无忧: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 清攸:武侠小说作家。〗
萧伯伯要我无论如何,用任何办法,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儿子偷回去。行窃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有创意的任务。当朝一品大员就是不一样。在家呆得也够久了,于是我很痛快地接下了这项任务。奇怪的是爹爹不但没有把萧伯伯给的银子收入帐房,反而又塞了两万两银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