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就是让她幸福。
杜精诚给院长写了一封信,说出真相,交待了有关后事,请替他保密,就真的回新加坡了。
那么他回去以后怎么面对何丽婷呢?这个问题来不及思考了。
银河别墅闹鬼
陶妹说,雨荷是特别痴情的单纯女孩,假如有人许她“等你一万年”,她肯定要等到生命终结。
安沛说,我知道,想拥有一个挚爱的人,是要付出一生代价的。
我就是上苍派来当保护神的,就是以她的快乐为快乐,不幸为不幸。
雨荷就困在银河别墅了。
安沛让医生来给她打针吃药。
医生说她可能患幻想症。
昏睡不睁开眼睛。
半夜里大喊“小蝶”和“精诚”的名字:“我迷失了,精诚你在哪里?”
迹象证明,雨荷的魂确实丢在美国了,她思念不久于人世的小蝶,怀念杜精诚,怀念在赌城大吃龙虾、在比尔街乘坐马车兜风还大唱《孟菲斯之歌》的洋鬼子卡洛特……安沛心里酸酸的沉沉的。
夜深人静之时,安沛开始体谅雨荷。
她想去美国,病急乱投医,我干吗要跟她计较呢?该死,我自己忘记了对她说过的话,“想要尽快到美国,那就嫁给我。”我无意之中吐真言,因为不想对她说,我其实是中美各占一半的“伪中国人”,就像那些已婚者不敢公开婚姻的伪单身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不让人因羡慕或者嫉妒而产生别的念头,对雨荷则是,吃不透她究竟是想要美国还是中国?等这个问题搞清楚了,我会对她坦白。
我可以说,你喜欢呆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知道,想拥有一个挚爱的人,是要付出一生代价的。
我就是上苍派来当保护神的,就是以她的快乐为快乐,不幸为不幸。
安沛告知雨荷母亲和自己母亲,跟雨荷到外地短暂度假,一切很好必惦念。
然后请陶妹来陪雨荷,又临时雇用一个家政女工照顾生活。
前两天夜里陶妹跟女工轮流守着雨荷。
到第三天,雨荷偶尔睁开眼睛。
陶妹说:“安大哥,小雨好多了,你可以多陪陪她。
她是思念小蝶。
我也认识小蝶,从前小雨总是带着小蝶跟我们一起玩,我听说小蝶患不治之症都难过得很,更何况小雨呢?她对我说过,在美国,只有小蝶才是她的朋友,每天她们两个去一个岛上,坐在密西西比河边发呆,把那条河当成长江,还讲小时候你救她的故事……”安沛问:“她夜间说了些什么,听清楚了吗?”
女工说:“小姐含含糊糊的,叫什么小蝶,南瓜,玉米地之类,还有什么狗,飞船,萤火虫……好像在梦游什么地方。”女工看见陶妹在给自己使眼色,不言语了。
补上一句,“安先生,有一个办法,你知道小姐晚上说什么梦话,拿一台录音机来……” 安沛摆摆手。
白天,安沛出去上班办事情,晚上回来。
陶妹说:“安大哥,我有一个建议,让小雨姐去孟菲斯走一趟吧。
她是特别痴情的单纯女孩,她会钻进牛角尖。
假如有人许她‘等你一万年’,她肯定要等到生命终结。
她在孟菲斯期间,给我打电话问‘爱多多’的猫狗,我告诉她有一条叫七七的狗狗死了,是偷跑出去找对象,吃了毒食物被毒死的。
小雨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说七七真是好样的,忠于爱情,人还不如动物呢。
我想啊,虽然她没有对我说过有什么人必须要见,但是,起码她想在小蝶临死之前见上一面。
安大哥,除了你,谁也帮上忙的。
其实小雨很依赖你,她跟我说,老天真是很眷顾,在最落寞的时候,派来了安哥哥,就像小时候在长江里翻了船躲在安哥哥的怀抱里就感觉安全一样,好幸 福…… ”安沛说:“可是她一点不在意我的感觉,整天想的还是孟菲斯。
好像我是隐形人。”陶妹说:“安大哥,你是一个大气量的男子汉,小雨能得到你的爱,我都高兴得要给老天爷磕头了。
但是,她天生的傲气,不主动追求男人,就算是内心燃烧着,也不会让火山爆发出来。
所以才会生病嘛。
希望安哥能谅解她。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才能改变,安哥既然都已经等待她十几年了,不妨再等一等吧,小雨是值得你等待的。”安沛说:“陶妹,我需要知道她具体的麻烦,这个‘底’你有吗?我必须心中有数才能做出决定,我这一辈子,上苍派来给她当保护神,我只能带给他幸福,不能让他痛苦。只有她幸福,我才能获得幸福。她痛苦,我比她更痛苦。请你坦白告诉我,谢谢。”陶妹说:“别搞得像记者采访似的。
具体的情况我真不知道,但是孟菲斯有一个她十分佩服的情投意合的男人。”安沛说:“我明白了。
陶妹,我要外出几天,拜托你陪着小雨。
如果你公司那边有麻烦,我会另外帮你找一家公司上班,好不好。”陶妹说:“朋友之间不言利,安大哥你就放心吧。”安沛离开前整夜守在雨荷床前。
自言自语:“睡吧,你累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这是在读书,读一本奇特的女人书,书名应该叫《雨荷心》。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读懂你,但是,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读你。
我的目标就是这样一辈子陪着,守着……”安沛去了。
雨荷睁开眼睛,看见一摞国际长话卡在床头柜上。
曾经对自己充满诱惑希望点燃爱情烈火的电话卡,如今意义已经不大了,小蝶快要死了,将永远听不到她声音了。
杜精诚回新加坡结婚去了……为什么那么残酷对我?为什么不信守承诺———这才是雨荷心中的最痛!雨荷随手一抹,电话卡散落一地。
陶妹接到秦友良电话,说有要事商量。
陶妹说答应安大哥陪雨荷的,怎么能离开呢?秦友良说:“雨荷好点了嘛,女佣看护没有问题,有问题我负责。想派你去新加坡出一趟差。”“真的吗?你和我两个?”
“不,我不能离开,你代表我。去跟即将合资办公司的新商老板初步接触,你要勇敢点。
陶妹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女商家的。”陶妹听阿良说过,新公司要让陶妹主要负责营销,陶妹将有多少股份,这对陶妹难道不是一个最诱人的蛋糕吗?陶妹跟女工做好交待,跟雨荷打了招呼,就走了。
雨荷要女工去红星路上的“红星兔丁”买兔头,今天想吃东西了。
还买一些“夫妻肺片”,“凤爪”什么的。
并叮嘱快去快回,便给了100元钱,叫她打的。
女工拿了钱出门,哪里舍得去乘出租车,哼哧哼哧蹬一辆破单车,钱省了归自己。
从三环外银河别墅到市中心红星路来回,马不停蹄汗水都走出来了,也花去半天。
回来后雨荷问,怎么去那么久啊,飞一趟北京也打回转了。
不过买到真正的红星兔头就满意了。
晚上,雨荷要一个人睡一间屋子。
女工说:“我还是陪小姐吧。
万一你见鬼了吼起来恐怖得很。
前天晚上我听见你喊什么鬼,还有小蝶。
小蝶是人还是鬼呀?”
雨荷说:“不准胡说。
她是我表姐的女儿。
我看见小蝶,她在天上漫步,在半空中,呵不,玉米地里……”那女工脱口而出:“那么说,这小蝶肯定要死了。
我们乡间有一种说法,人死之前都要游魂,就是说她的魂要到所有亲朋好友那里去告别。
关系最好的亲人才能看见那个游魂。
再早我也不相信,有一年,我还在工厂上班,有一天晚上梦见我妈了,她说,那里有座粮食仓库需要她去看管,很远很远,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我妈以前就是粮仓管理员,是从自然灾害时期过来的人,爱粮食都爱疯了。
我第二天上班,厂办通知我,老家来电话,我母亲去世了。
从那以后我就相信,人死之前会跟关系最密切的人打招呼的。”雨荷说:“噢,那小蝶……呜呜……”。
雨荷大叫,挣扎着起身,拼命往外面跑去,好像是去追一个人影,“小蝶!小蝶!”
女工后悔多话。
呼唤保安帮忙,把雨荷抓回屋子,喂她服下“安定”片,才入睡了。
次日清晨,女工说:“昨晚上我一夜没有睡安稳,梦见有人来讨债,说这房子是他家的。
今早我就问了人,这地方从前是一片坟场。我想肯定是那些被赶走了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在作怪,难怪你整天昏沉沉的,老看见什么小蝶。我去买些纸钱烧给他们。”雨荷怒骂:“胡说什么呀,小蝶是活人。她还没有死。当然,她也快死了……”女工说:“那个小蝶,那你看见的是她的魂。”走到大门又回来叮嘱,小姐不要出门啊,等我回来。”女工买了纸钱急急忙忙赶回来。
但是,回来就再也找不到雨荷了。
她找到保安诉说,我出门就两个小时,托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小姐,怎么她跑出去了都没有人看见呢。
女工哭着,拿出包里的纸钱,在院子中央点着了燃烧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保安过来干涉她。
她劈头劈脑甩出一句:“这会儿来管我,还我小姐。”秦友良安排好陶妹去新加坡考察的事宜,也挪出手来牵雨荷的手,即使做一回安沛的替身他也心甘情愿。
他不是乘人之危,是安沛给他关照雨荷的任务。
他想干什么,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重温“驴友”梦
阿良说,男人如果不能拥有爱情的幸福,就变成哲学家。
雨荷说, 驴哥别泄气,我怎么看你都比苏格拉底帅气呢。
阿良就笑了,还不如变狗狗呢,让你牵着,比苏格拉底幸福。
雨荷说,当美国狗狗才幸福,因为法律规定“每条狗都有咬第一口的权利”。
女佣不在,雨荷一个人冷清孤寂。
安沛,你去哪里了?你恨我吧?你怎么扔下我不管了?我不该说嫁给你,功利主义,实用主义,无耻小人!满心沮丧和懊恼。
溜出银河别墅,漫无目的在田园上走着。
“人死之前会与最亲近的人告别”,那么小蝶跟我多次告别了?最早看见小蝶变成蝴蝶是在玉米地迷宫,也许就是一种暗示?小蝶那天怎么都不愿意去钻“外星狗的穿梭飞船”,认定要钻“迷失的蝴蝶”,也是一种暗示?小蝶可能早就有预感,“小姨,假如我要死了,你可要来看我啊。拉钩,不许反悔。”小蝶的话空谷回响。
举头望天,往来的飞机,都是美丽的大蝴蝶,你们能带我去见小蝶最后一面么?我要信守对小蝶的承诺,不然会终身抱憾啊。
要是真有“外星狗的穿梭飞船”就好了,我可以乘坐它去美国见小蝶……我要去美国!我要去美国!就一次,谁能帮我啊?!雨荷仰望天空,大喊大叫。
我数一二三,如果有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我身边,证明小蝶还活着。
我一定得去见最后一面。
蝴蝶,来吧!雨荷奔着跑着,突然,眼前一棵小树枝上停着一只黄黑花色的蝴蝶!真是奇迹啊!蝴蝶旁边还有萤火虫!雨荷仿佛看见了小蝶,想伸手去触摸它,想把它抱在怀里亲吻,转念一想,还是别惊动它,让她久久地停留在那里,不要飞向空中,这样小蝶就还活着。
萤火虫,你就飞到我身上来吧,我爱你,萤火虫!精诚说过,雄的萤火虫才有翅膀,能够飞翔。
雨荷摸一摸脖子上的萤火虫,好像触摸到精诚的肌肤。
然后蹲在那里看着蝴蝶,一只一动不动停在小树枝上的蝴蝶。
天色晚了,雨荷不知道。
一男一女走近了,点起一盏灯。
昏黄的纸灯在晚风中飘摇。
雨荷问,点灯干什么,那男人说,是新坟你没看见吗。
不点灯新鬼找不着自己的新家。
女人说,昨天才下葬的。
舍不得他,就埋在自家地里。
雨荷问,蝴蝶呢。
女人说,我女儿喜欢蝴蝶,喜欢在地里追来追去捉蝴 蝶……雨荷气馁了,呆坐地上。
那男人盯着雨荷看,然后对身后喊:“秦老板,你快来看,要找的是不是她?”
“小雨!”
秦友良迎上去搂住雨荷,“怎么跑野地里来了?”
两人去吃了饭,然后去喝茶。
他太高兴有一个机会跟雨荷呆在一起,重温“驴友之梦”。
秦友良说:“我找安沛呢。所有的电话都拨打过了,没有回音。这家伙蒸发了,我还以为你们正享受甜蜜爱情呢。幸好,找到你了,我就放心了。———哦,关于我妹妹,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秦友良轻描淡写一句,好像他已经是高姿态了。
雨荷于是说出了罗玉婧和王英俊的故事。
秦友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妹妹竟然跟雨荷的表姐夫偷情:“我代她向你道歉。”雨荷继续说:“不关你的事。可能是由于小蝶患了白血病,表姐情绪特别糟糕,跟罗玉婧发生一些冲突。所以罗玉婧把报复表姐的发泄在我身上,这点我也认了。”秦友良绝想不到罗玉婧如此糟糕,而雨荷如此宽宏大量,有点无地自容。
“小雨,对不起。真的,除了说对不起,我还能说什么呢?”
雨荷说:“有一点你转告她,小蝶的生命已近尾声,表姐夫妻俩全部心思陪伴女儿度过最后时光。但表姐夫是经不起勾引的花心萝卜,如果你妹妹再去找他,我表姐绝对做得出让你妹妹和她的贪官父母离开美国的事情来。可别说我没有提醒啊。”雨荷的声音,哪怕是愤怒,伤心,仍是那么柔美,真挚,诚恳。
秦友良感动了:“小雨,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受伤的心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补偿你的精神损失,如果你愿意给我面子,让我……”于是,秦友良大胆设计假公济私照顾雨荷,带她出去重温“驴友之梦”。
“你生意这么忙,我也没有好心情,去旅游,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回当驴友同三年前那次不一样,权当是我暂时代替安沛陪小雨妹妹吧。”雨荷摇头冷笑:“谁陪谁呀。”“对呀,谁陪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妹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