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 :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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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乍泄 :浮光-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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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他说,因为娃娃自杀了。就在这个屋子的浴室里,用刀片割破了左手腕的动脉。早上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枯萎了。我突然有些胆战心惊,毛骨悚然,这屋子的一切开始让我觉得阴森。太阳再热烈都晒不掉的阴气。   

  那个梦,那些血。我开始觉得要窒息。森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黯然但已经退去歇斯底里的恐慌。我不知道他此刻如何可以这般淡然。我听见森对我说,三木,不要害怕,娃娃是个姑娘,好姑娘。他说娃娃是春分的时候离开的,刚好一个月。一个月整。   

  春分的时候,墨脱雪崩,殳慕失踪,娃娃自杀。空气里有飞禽的翅膀带出的振动。会发出一种绵延而凛冽的声音,带着恐惧的意味。人失了魂,魂丢了肉身。时间作着没有归宿的宿命式不确定无质感的流动。掌纹变得陌生。痛苦是荒洪。   

  那些场面依然历历在目。她轻轻地抓住裙裾小心地坐在我的对面对我讲着她心里纯粹单纯的爱。她把手指绞在一起眼神里泛出一丝一丝的紧张与无措。我依旧无法无法忘却她眼睛深处微弱的波。是,她太干净谈纯粹,太水灵。她不该爱得太决绝。泡在温水里,用大片割下几厘米的深度,血液汩汩淌出溶在浴缸里。像一朵烈艳的马蹄莲。绝望在惊慌失措。   

  森走到我旁边慢慢坐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破旧并且字迹已然有模糊的纸。他让我读,我说看不清楚。然后他开始说话,眼泪一滴一滴地淌出来。我知道那些句子早已如同刺青一般地刻进了他的心里。半点也错不了。   

  森。我爱你,这你是知道的。   

  森。你不爱我,我并不知道。   

  我看着你将褐色的酒精融进身体。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里淌出鲜红的血液。我以为会是一场温暖的仪式。可是最终它依旧散发出暗绿色的寂寞的气味,带着强大的能量将我所有的幻觉腐蚀殆尽。身体里有疼痛,我依旧有笑容。你抚摸过我赤裸的身体,喊出三木,我终于泪如泉涌。太痛,太痛。娃娃再不是娃娃。黑暗的光照耀过赤裸的身体。臆想出的纯洁掩盖不住本质的腥臭。我的爱情太丑陋。   

  我们始终只是维持一次难堪的对峙。我拼了命地拉长这段光阴。最终依旧是束手无策。是,我们从来没有在同一个面上生活。你是强大的,而我终究是弱小女子。我敌不过。记忆里有光。但终明白,那始终是另一个男子的赠与。与你始终不存在任何关系。是,我曾以为你不是你,他不是他,你们可以长进同一个身体里。最后这成了我摧残自己的一场手术。一点一点将光明熄灭,一点一点将精神分裂。你做完了你应当做的事,我结束了我苟延残喘的幻觉。这终究只是一个彼此自以为是的局面。我以为,我是为你们而生。如今才知道,我只是一株爱上向日葵的寻常绿草。日光照耀。它需要死去。   

  她始终不能容忍掌纹里的一丝紊乱。   

  云朵之上,她会像向日葵一样绽放。   

  ……娃娃   

  他泣不成声。天光刹那阴暗下来。天有不测风云。人太渺小。意识太激盛。行为比语言有力。我用力地拥住他强壮的身体,不敢呼吸不敢松手。他就像是一株开在心房里的仙人掌,占据着心脏所有的空间,可是一不小心,心就会被刺扎出血,疼痛剧烈。只是它已经种下,根深蒂固。我听见她躺在浴缸里翻动赤裸的身体的声音。她丢给我一串鄙夷的笑。她说,你的爱太脆弱,爱你的人太执着。最终,你的爱情会凄淡得比我的血液还滂沱。森扳过我的身体吻住我。   

  他说,三木,不要再离开我,再不要离开我。   

  森,我不会。我再不会,再也不会。   

  四月一日,天光不见。   

  某种结束,某种开始。   

  3。   

  季节暖湿,万物都在被浸润。身心凉净。森搬来与我同住。几件衣服,许多张CD,画板,颜料。这是他的所需和仅有的物品。开始整日整日的让屋子充斥着一些音律,或轻柔婉约,或歇斯底里,蠢蠢欲动的意识膨胀的异常迅速,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想起张国荣。这温润的节令因为一个如花的男子而被附着上一层哀愁的纱。CD机里播着音乐。〃从那天起我不辨别前后,从那天起我竟调乱左右,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彼岸是情,此地眼盲。男子不分左右,男子犯了错。日子终究生出一些病样。森开始重复着一些行为和语言。         

※虹※桥※书※吧※BOOK。  

第35节:疾昼(3)         

  他会不停地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她在那边一定过得比这里好。他每天从墙上取下那张裱好的照片,抚摸三次娃娃的脸。他会在睡觉之前为娃娃不离身的Snoopy盖上被子。他时常重复地说,三木,昨天娃娃对我说,那边开出的花都是白色。一望无际,惨淡无比。他说他该为她寄去一些颜料。我点头说好。   

  我并不去介意什么。本来两个人辗转纠结的缘分已是太珍贵。母亲说,朗白和连铖把爱情当作生命经营,我了悟在心。我会陪同他在小村庄的深处游荡。山坡也是山,小溪也是水。村庄也是傍山沿水。会有紫色桐花飘荡出诡异香气,有大黄狗摇晃着尾巴跟随在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女童将橡皮筋绕在大树上一个人跳,男孩子到处跑。朴素在村庄里被装裱。   

  4。   

  开始习惯森的枕边话。并不多。只是一个一个的段落,慢慢地铺陈开来。我沉默地听取。所以,我们开始半夜无寐,寂寞如涌。彼此身体的温度已经不够彼此的身体吸收。我知道,他身体里温存着如梦如幻若即若离的一滩血迹,是来自娃娃的身体。在他的天灵盖上滋生蔓延然后盛开,像马蹄莲一般清洁,只可远观。我一直没有停止努力。   

  后来他也说起娃娃长得像〃阿诗玛〃。是,撒尼姑娘阿诗玛。   

  娃娃是个彝族人,纯正的撒尼姑娘。崇虎尚黑敬火爱武。十五岁之前,居住在云南石林。青天白云,潺潺流水,芳草萋萋。她也做最正统的打扮。玉镯子。银戒指。领排花。大五柳半月形环。青蓝色右襟衣。大裤脚打褶裤。锦衣繁花亭亭玉立。住在锅庄或者土掌房。吹着月琴拉着胡琴举着火把扭着腰肢,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幻女。穿梭人世中,游离红尘间,欣赏着繁华俗世的喧嚣与不安。然后有一天,她不小心来到了城市。她说,不要怪我,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男人女人之间的故事。   

  她说她希望自己可以遇上自己的阿黑哥。只是她忘记了,是阿黑哥的神箭射死了阿诗玛。森举办画展。她说她看见了他,便爱上了他。爱上一个人,可以花去一辈子的时间,也可以只要一眼。一眼便足以判断。那爱,言说不明,却异常笃定而坚决。她说,是救赎。那一天,她在日记里写下唯一一句话:〃惟愿,你成为我的梵高,我成为你的阿诗玛。……娃娃〃。   

  一个愚蠢的日子,他们反复地遇见。他不想做什么,只是他觉得缘分玄乎的太神奇。他说,姑娘,我想认识你,要知道我一天之内望见你这么多次是多么神奇。她笑,看得出来她是多么紧张,面如胭脂灿若桃花。然后她抿了抿唇,轻轻的说,我叫娃娃。   

  娃娃开始找他。然后某个点,他的爱人离开了他。娃娃说森不要怕,还有娃娃在,娃娃可以送你回家。哦,娃娃送他回家。然后他觉得自己应该爱上她。乱了方寸,扰了年华。最后,那爱情终像烛光在黑暗中被湮没,渐渐消失。   

  森说着说着开始闭上眼睛。天亮了,他睡了。   

  小猫跳上窗台,喵了一声,开始沉沉地睡去。   

  日光送梦境回家,最后希望与悲伤一起到达。   

  5。   

  一点朱砂,两方罗帕,三五鸿雁,乱了四季扬花。六弦绿漪,七星当挂,八九分相思,懒了十年琵琶。情为何,缘生死福祸。   

  〃在路南圭山区地方,住着格路日明夫妻俩;有一个女儿阿诗玛,像马樱花一样漂亮。阿诗玛是撒尼最美的姑娘,白草花一样贫苦中生长,素馨花一样朴素芬芳,她品貌端庄美名扬。〃   

  次日,我为娃娃写了一篇字,取名:《之子于归……阿诗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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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假面(1)         

  >;>;>;>;18。假面。   

  1。   

  安稳度日是奢侈。他让我奢侈了一把。   

  森以前有着良好的作息习惯,和我不一样。他说,三木,你是属猫的,夜行动物。我一直随性散漫零乱,夜里两点钟一样可以爬起床敲键盘。桌上咖啡杯啤酒灌稿纸以及笔,CD画报以及时尚杂志,堆满了每寸地。你永远不会轻易的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东西。森不一样。干净素洁有着艺术气质,沉重温和轻微洁癖。我们就像两剂颜料,一黑一白,不停地调和。而到最后,我们终将谁也辨不清谁,谁也不再是谁。   

  而当下,似乎一切都没有关系,都不会产生意义。人是时常都会成为冲动欠缺理智的动物。即便这冲动,并不一定是坏事。我想去旅行。他是艺术系的学生,因专业的特殊性,课程向来稀少。而学业似乎跟我亦脱离太久的关系,从未被想起。宽松境遇至少有大把时间分配出饱满的自足。即便这迟早需要我付出些微代价。是,我从来不喜欢念书。   

  这个四月过得缓慢。森说,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了。是,樱花都开了。资料上简约的记载着樱花。蔷薇科,花期4月。叶倒卵形,缘具长芒状齿。花单或重瓣而下垂,粉红或近白色。芳香。我觉得这花美丽,我问他哪里可以见到。他说在另一个城市,G城。在中国地图的中央位置。我点头,然后我们一起打点了简单的行李。小森放下嘴里的半条小鱼,顿下然后望着我们,露出吃惊的表情。它无法辨识我们的动作,那眼神迷惑并且无助。森说想带上小森。我点头说好。我们一起旅行。   

  一起旅行。   

  生活在生活中,生活就好。   

  2。   

  G城。火车站破旧但干净且秩序严谨。人人彬彬有礼让人心旷神怡,风景美比不上人美,长得美不如活的漂亮。这里在四月中旬异常的下了一场洁净的雪,是少有的天气现象。这个美丽的城市在地图的版块上占据着最精致的点。   

  人间四月天。粉末微白的景致。街道两旁樱花树鳞次栉比,枝节旺盛。大朵大朵的骨朵绽到要破裂的样子,拼命的蓬勃。我们在摊开牛皮纸上书写下的计划书,一条一条罗列的清明显著。第一天步行一天。第一件事,为小森买条帆布绳。锁住它,防止它走丢。   

  长江横穿这个城市,显得支离破碎却又残损唯美。整体的布局规整而有次序,功能分异,各成一体。站在长江大桥上,觉得春色若江水蜿蜒缠绵。浩浩荡荡而又诡谲多变。风很大,我们在长江大桥上呼吸急促,显得气力不支。小森躲进森的背包里不肯露出脑袋。我们开始拍照。天空,江水,人以及我们自己。照片上找不到小森的影子,她不肯露出脸面,她拒绝灰暗天幕下一闪一闪的闪光灯,她定是觉得刺眼,难以忍受。   

  走到一条小巷,巷口挂着仿古的招牌,示意里面别有洞天。我们跟随人流挤进,想起桃花源,记过一道门槛,豁然开朗。小吃一条街。平常的材料奇特的做法神奇的味道不能忘却,很脏很乱很好吃。森在便签里写了这么几个字,我觉得很是妥帖。买了一条清蒸的小鲫鱼丢给小森,她不是很喜欢不过仍然吃掉。   

  森和我穿着一样款式的长袖棉质T恤,一黑一白。路人的眼光表示我们惹眼。露天的小吃聚点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卖臭豆腐的阿婆说,你们兄弟俩长得真像。我们笑。我们接过阿婆的十块臭豆腐然后寻到最后剩下两个空座位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只是我行事笨拙,打翻了右手边男子的碗,于是连声抱歉。他不急不慢的拿出背包里的纸巾擦拭净大衣上的汤渍,然后绽出灿烂的一个笑,说,没有关系。   

  他叫许诺。第一次来到G城,并且他说他知道爱人与兄弟的区别。他说从我们彼此交汇的眼神便能够看得出来,然而他并不介意。为什么要介意,喜欢男人或者女人,永远都只是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是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一点也没有。我凝着许诺很久,终是说出一句:谢谢。太过厚重的两个字。理解与通达太矜贵。他担当得起。一个圆桌,三个人,吃了很久的臭豆腐。   

  许诺。我喜欢这个名字。他带着衣服黑框眼镜,轮廓分明但不算是个英俊的男子,可是很干净,看上去会很舒服的那种男子。我会以为他是作家,如果他不告诉我他只是一家IT公司朝九晚五麻木慵懒的普通职员。只是他很擅长绘画,没有进修和学习。有些能力与生俱来。温饱的薪水却也不觉得亏欠自己。   

  他绝不会因为饱和的资金利用状态而省下旅行的费用。最重要的是,工作只是让他有心神安定有归属感,无关其他。然后他笑,他说总会有人会替自己承担那些繁琐的费用,一部分或者全部。他有一个阔绰的父亲,拥有着巨大的资产,一辈子的奢侈也是绰绰有余。只是他并不以此作为维持自己旅途的唯一纽带。他还有很多女人。这样想来他的逍遥也是理所当然。   

  许诺说,旅途对他而言永远都充满诱惑。这诱惑源自未知并且不可预知。我们合得来,于是就倾吐。倾诉之外的大部分对谈都是累赘并且没有意义。我们聊了家事,波斯猫,咖啡,拉丁舞,爵士乐,奈良美智和文森特的画以及杜海滨的电影。唯独没有提及爱情。零时三十分,天空突然有烟花绽放。当是某个女子出嫁,华丽的烟火终究也是敌不过那女子内心的不安和惶惑。他独自望着天言说。他有心事,我们都知道。   

  身边有个怀孕的女子艰难的走路,没有人上前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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