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 第5部分

　　
　　〃张老师，是我多心了吗？〃文清睁着澄清的一双眸子说，〃总觉得和平常的张老师不太一样。〃　　　
　　〃真的没有什么。〃理聪忙不迭地又摇手否认。该死，难道自己只会做这个动作吗？〃只是觉得有点高兴……应该怎么说呢，有人担心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本来在进学校时还担心如果和同事处得不好该怎么办，但和文清在一起却有种安心的感觉，我只是……有点不太服气，觉得自己像是菜鸟的同时，又有些小高兴，只是这样而已。〃　
　　
　　〃小高兴？〃文清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在她的直视下，理聪越来越有对讲台内的小魔怪祈求不要乱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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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2话　迷乱的思绪（8）　　　　　　　　　
　　可是讲台下的千寻，却抓住理聪的脚不放，指尖轻轻搔弄理聪光洁的脚背，那种难以压抑的微痒感，弄得理聪似笑非笑似的，又要强行控制即将浮起的笑意。那实在是痛苦的时光，可是，在面对文清时，却又有种能够听到这些话真好的庆幸感。　
　　
　　〃感觉，文清就好像是大学时代的朋友一样。〃理聪不假思索地说，〃可以的话，改天请你去休闲吧喝茶，对于学校的很多事情，还想向你讨教。〃　　　
　　〃可以啊。〃文清落落大方地回应道，有些超出理聪预料的直爽，不过，也确实和他猜想中的个性很接近。但随后文清略微低下了头，像是在为自己过于爽快答应而烦心的样子。女人的反应有时真的很奇怪，可是现在的理聪并没心思去在意这些事。　
　　
　　〃那么我先走了，张老师，下午见。〃文清显得有些许的羞涩，又好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快步朝教室门口走去。　　　
　　在她即将走出教室时，理聪忽然叫住她：〃等一下，文清。〃　　　
　　〃嗯？〃在文清即将回过头的时候，理聪尽可能舒缓语调说：〃那个，就像我称呼你一样，可以的话，你也叫我理聪就好。大家都是年轻人，不要太拘谨会比较好。〃　　　
　　〃啊？〃转过头的文清，静默片刻，脸上悠然展开略显甜美的微笑，似乎很欣然的样子，〃我知道了。〃　　　
　　理聪对着她微笑着，那种微笑一直保持到她离开这间教室。在确信文清终于离开，而走廊和四周都没人的时候，理聪如释重负地几乎要瘫在讲台上，他奋然缩回了脚，第一反应就是看千寻在他脚背上写了什么。在光洁的脚背上，用油性笔写着〃e　
true〃两个英文单词，字体歪歪斜斜，就在理聪忍不住要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东西时〃，千寻灵敏地从讲台里面钻了出来，带着狡黠的笑容，审视着理聪脸上很恼火的表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理聪瞪了她一眼，俯下身体想要擦去脚背上的字，然而千寻却伸手拉住了他。　　　
　　〃不要擦。〃她毫无愧意地说，〃现在擦也只会把脚弄脏，等回到家再说吧。〃　　　
　　理聪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有丝毫歉意的模样，难道这个女孩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过分吗？边瞪着她，理聪边蹲下来，本来想要尽可能利落地穿上鞋袜，可是在千寻的注视下，却好几次系鞋带的效果都不理想。看着理聪狼狈的样子，千寻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理聪吸了口气，迅速平复思绪，而后系好了鞋带，可不能再在学生面前丢脸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理聪重新站起来时，总算有机会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了解的问题。　　　
　　〃果然，连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啊。〃千寻却答非所问地看着他，直直地盯着人毫不害羞，难道是这少女的看家本领吗？〃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看老师不知所措的表情，也想看老师像现在这样生气的表情。〃　
　　
　　理聪微启双唇，那的确是完全没预料到的答案，可是若说生气，却又拉不下脸来训斥她一番，〃还可爱呢，我都二十五岁了，知道吗？现在的学生，都喜欢拿大人寻开心吗？而且……〃理聪观察着千寻的表情，像是想要捕捉她内心的想法般，〃躲在讲台下面的你，有看到什么吗？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吧，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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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2话　迷乱的思绪（9）　　　　　　　　　
　　〃没有意义也无所谓。〃千寻答道，〃就算看不到也不要紧，老师当时的反应，通过僵硬的肌肉，我大概也能想象得到，老师失措又不得不故作从容的样子，光是想象就知道是很可爱的表情。〃　
　　
　　〃可……爱？！〃理聪没好气地重复着这句话，作为一名学生对班主任的评价，确实不是他想听到的话语，〃幸好是文清，如果来的是别的老师，或者其他学生，被发现的话你就惨了，不是会受批评就是会被人认为有毛病的。〃　
　　
　　〃那老师不准备批评我吗？或者老师不准备说我有毛病吗？〃千寻向前迈出一步，由于距离缩短的缘故，理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举动又引得千寻会心地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光是听那脚步声，就可以判断得出是钟老师。我认得钟老师的脚步声，因为我和老师一样，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钟老师她……是为数不多还没被社会污染的成人吧。〃她将背包扯到身后，〃就算被钟老师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处罚，更不会被传开来，因为她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如果畏畏缩缩的话，就体会不到也想象不到老师当时的反应了。〃　
　　
　　〃什么反应？〃理聪硬生生挤出这句话，发觉再答理这个学生实在不妙，于是拿起手中的课本与备课簿，正准备轻敲她的头以示惩罚，随后听到的一句话，却让理聪霍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钟老师喜欢你吧？老师也对她有好感吗？〃这样令人难以随便回答的话，千寻却相当坦然地说出了口，看着理聪又再度僵住，她眨着眼睛，又再度以兴致盎然的语气说：〃老师，真的很喜欢玩僵住的游戏呢？〃　
　　
　　这个少女……这个古怪的学生……是魔怪吗？这是理聪当时内心的想法，虽然生气，可是这个少女的反应，却让自己根本就狠不下心来训斥一番。本来想绷起脸好好吓唬她一下，好让她明白教师与学生仍旧是有差别的，身为学生不可以随便戏弄教师，更何况这种让人困扰的玩笑，简直就等同于捉弄一般。可是，连训斥也硬不下心的自己，就算是吓唬也只会让这个少女觉得……〃可爱〃吧？一想起来就火大，为什么身为教师非得被自己班上的学生觉得〃可爱〃不可？　
　　
　　然而还是要让她明白，这种举动是不受欢迎的。理聪睁大眼睛，尽可能以锐利的眼神去瞪着她，可是，千寻似乎一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只是若无其事甚至是理所当然地端详着理聪的表情。她看得是那样仔细，甚至比在课堂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学生那样注视着的理聪，被看得都要不好意思起来，可是千寻却根本就无所谓似的，继续直接地、坦然地、理直气壮地，任目光仔细在理聪脸上的各个地方尽情逡巡。　
　　
　　在我刚成为教师时，我对自己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抚慰学生心灵的教师。在他们彷徨、迷惘、无助的时候，能够至少想到我一下，或者能够至少想要找我商量一下，那么或许我就是个合格的教师。在刚成为教师时，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真的能够抚慰学生的心灵吗？在那个时候，满怀斗志的我，眼睛里所能看到的，也许只有理想化的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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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2话　迷乱的思绪（10）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可能并不像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样，映在眼睛中的事物，例如温和青春的笑脸，代表的未必就是安详放松的一面，在那笑脸下或者还隐藏着伤痛的心。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身上都有一双翅膀，有些人努力地想张开翅膀，然后飞上天空，有些人则是因为疼痛的翅膀，而无法展翅飞翔。然而那个时候的我，还看不到这些，看着别人温和青春的笑脸，我便以为，眼前的人是真正愉快而明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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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3话　假面少男少女（1）　　　　　　　　　
　　第3话　假面少男少女　　　
　　〃被我说中心事了吗？〃千寻瞳孔灵活地转动着，那总是直直盯着理聪的眼睛，像是一下子穿透衬衣，而进入他的内心似的，〃那样真不错呢，钟老师是个很赞的女人吧，清爽、坚强、体贴、包容，最主要的就是明亮，和那样的女人在一起，老师如果心中有阴霾的话，也会被她的光亮给驱散吧？啊，真不错呢。〃　
　　
　　〃……〃这个少女是有妄想症吗？理聪在心里思忖，但过分的话却又根本无法说出口，不过也总不能放任她肆意而为。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年在读高中时，可是从没遇见过这种古怪的少女呀。　
　　
　　〃交往顺利的话，作为结婚对象考虑也不错呢，教师的薪水很高，一年中又有固定假期，而且钟老师看起来还挺聪明，以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也不用操心了。〃千寻眯起了眼睛，似乎沉浸在自己所描绘的景象中。〃啊，老师的小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长得会像老师，还是偏向钟老师呢？〃　
　　
　　〃够了，我说。〃理聪按捺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如果不制止的话，她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说出怎样的话语，〃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错呢〃、〃不错呢〃的，那样的事情不要擅自决定，要是让人听见会有闲话的，知道吧？〃　
　　
　　〃咦？老师生气了？〃千寻停了片刻，继而眼睛似乎发出了光，主动凑上前抬头看向理聪的脸，〃老师真的生气了？〃　　　
　　〃我才没有在生气。〃理聪招架不住地扭过头，错开她的视线，然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将她往后一推，〃太近了、太近了，不过要是我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你遇见的是别的老师，很可能会被停学两个星期来作为惩罚的。〃　
　　
　　〃假如是其他老师，我便不会这样做。〃千寻很快地回答，她的脸上瞬时浮起认真的神情，〃对于那些老师，下课后连交谈的意愿也没有，我是因为是老师你，才想要这样做，我想要多了解一下老师你。〃　
　　
　　〃了解……我？〃理聪愕然，原先还在揣测这少女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一旦她认真起来，又觉得她还是古怪一点的好，〃我有什么好了解的？〃话虽如此，这种谈话再继续下去，理聪自己也觉得不妙，在这时候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而且似乎时间也不早了，理聪看了千寻一眼，转身径自朝大门走去，〃不过如果你愿意在语文课上了解我讲的课程，那我倒是会很高兴。〃　
　　
　　〃老师要回去了吗？啊，等等。〃千寻动作迅速地跳下讲台，在跑出教室时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敏捷地掏出钥匙打开扣在门上的锁，利落地锁上了教室的门，然后朝着理聪追了过去。　
　　
　　由于有意要撇开她的缘故，理聪步伐匆忙，两步并作一步地往楼梯下走，然而千寻的脚步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没多久就追了上来：〃为什么不等我把门关好？今天我是值日生，为了老师连教室也没打扫，待会要提前来学校打扫卫生呢。〃　
　　
　　〃那是你自己的责任吧？〃理聪加快了步伐，一心只想将这魔怪抛开，同时想起自己的责任，又不禁提醒她，〃如果下午我来到学校，发现教室根本就没打扫，或者打扫很不认真，那么我就会处罚你抄课文，明白吧？〃　
　　
　　〃我会提前来到学校，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老师放心吧。〃千寻仿佛一点也觉察不到理聪的冷落与疏远，没有丝毫放弃拼命追上理聪的步伐，〃老师也一样住在海府路吧？我们不是同路吗？一起坐11路公车回家吧。〃　
　　
　　她的话语尾音平稳，音调并未上扬，也就是说她使用的并非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口吻，这让理聪顿时有些火大：〃我有说过要和你一起回家吗？〃　　　
　　〃哎呀，那有什么关系。〃千寻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像是对他板起的脸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反正都住海府路，而且都要到沿江二路的候车亭等11路公车，难道还要故意保持距离，到公车开来时还要故意错开不同班次吗？〃　
　　
　　〃……〃理聪哑口无言地瞪了她一眼，本来还想要不要再严厉一点，可是看来这招并不奏效，觉得这样实在有些累，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指望学生会有多尊重或者敬重我，可是你……真的一点也不怕我啊？〃　
　　
　　〃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老师你希望我怕你吗？〃　　　
　　一连串的问话，还有那等候回答的难得安静，理聪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拙的话般，〃也不是希望你怕我……只是你根本就不像是在对老师的样子。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教师和学生是存在区别的，了解吗？〃　
　　
　　千寻沉默片刻，在两人走到沿江二路的候车亭时，看了过往的车辆一会儿，就在理聪猜想这少女到底怎么了的时候，她忽地又重新开了口：〃有一点请老师一定放心，我不会在任何同学或者教师存在的场合……总之就是，我不会在任何不适当的场合，对老师开不适当的玩笑，或做任何不适当的事，这是我的承诺，所以老师请一定放心。〃　
　　
　　她的目光随着过往车辆而飘移，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并不是不尊重老师，也没有捉弄你的意思，只是老师让我觉得是很不同的，和其他老师不一样，也和班上的同学不一样……应该怎么说呢，或许因为老师很年轻的缘故，面对老师并没有隔阂的感觉，我只是……觉得老师是个有趣的人，只是想了解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这样罢了。〃　
　　
　　真是很懂得描述自己心情的少女，这是她给理聪的另一个印象。不过，应该怎么说呢，该说是她表达得还不够清晰的缘故吗？身为语文教师的理聪，绞尽脑汁还是弄不清楚她第二句话的意思。不过算了，他也没有接着询问的意图，与印象中古怪的感觉不同，此刻显得平静的少女，仿佛带着股淡淡的忧伤，这与理聪脑海中那个直接又毫无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