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朝纲打电话去了,方舟的事我告诉他了,让他知道也好,也许他还想找,也许真的放弃了。”
“我觉得路上和我一起的女人可能是她,也可能不是。我听不懂阿拉伯语,但觉得她不是坏人。对我不是很好,但也不是特别坏,至少没有饿着我。让,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还不知道,我也还没弄清楚。别想这些了,天放他们在查这件事,你就给我专心养病,其他都不要管。我刚刚和医生谈过了,你要多吃东西快点把营养补回来,看你现在瘦的。”
Bluma那些事情都不准备让她知道,她的生活离使馆的一切已经很远,只在他圈起的安全地带里。现在只要她身体好起来,心情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不瘦。”
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精神偶尔比较差,胃口还没恢复到以前,但是饿了一个多月,也不是一两天能吃回来。自己心里也着急,怕回去让爸爸妈妈看了要心疼,也要骂他。
前两天打电话给妈妈,没说两句都哭成了泪人似的。爸爸再斯文的人,还是在那边骂他了,用古文骂得特别的凶,骗了自家姑娘又没好好照顾,要是回去还是病殃殃的,就不让跟他一起过了。
大人也是着急,一吓她就当真了,抱着电话呜呜哭起来,说是一定要跟他,就跟他,不要别人。她对他的感情没有人知道,也不是没人知道,是没人能想象出有多深。
经历过一场死亡之后,有些东西,一生都不会改变。最大的考验不过如此,拆开他们,目前开来,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怕她情绪波动太大,他拿过电话直接跟岳父岳母交涉,她跟个小傻子似的趴在他怀里哭,哭声太大还惊动了值班护士。
不愧是外交官,内忧外患都不在话下。几句话就把岳母哄好了,岳父血压也不高了,不发脾气了,除了荀子和墨子两个小舅子对他意见特别大,特别没礼貌,别人都好了,连她姑姑都在电话里夸,我们非非是好命,这辈子嫁对人了。
“我不瘦,现在瘦点好,别人还想瘦呢!”
躺在床上,琢磨着病和眼睛看不见的事情怎么办,留在这拖累他,回去也要让爸爸妈妈担心,半年,是半年以后一定能看见吗?还是不确定?
“太瘦了,剩了一身骨头了!必须胖回去。这次的病折腾得这么厉害,就是太瘦了体质也下降了,否则不会那么容易被感染。听话,多吃点东西,以后不许挑食!我天天看着你吃饭,回去我也先不回来了,等你好了再说!”
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她听着听着直打哈欠,严重影响了作为丈夫的自信心。这两天还是睡得很多,有时候看着她睡老担心醒不过来,又怕医生用药太多了。找大夫谈过,了解她的治疗进度。医生说已经算是突飞猛进了,如果发现的晚,情况会很糟。
掖好被角,亲了亲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戒指她每天睡前都摸摸,有时候睡着了还不习惯,总是去拨,索性晚上给她摘下来放在床头,早晨醒了再戴上。
“非非,想家吗?”
点点头,大眼睛里越来越清晰的映着他的表情。
“想,但是也想Suha他们,他们会没事吗?”
“傻丫头,会没事的,都会好的。等局势稳定了,我让西岸的同事去那个村子看看,给他们送点东西。”
“现在还在军事打击吗?”
事实是有,但是话到嘴边,为了她安心,只说结束了。
“这两天好多了,哈马斯也有示好的意思,可能马上会和谈。”
“你回国,这些事情就都不能参加了。”
“没关系,我有你呢。”她越来越担心他的仕途,怕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对陪她回国的事多少有些忧心忡忡。
“让,到时候你给他们多送点吃的去,他们那里吃的不好!”
“好,到时候一定多送些过去,把你吃人家用人家的都还上。”
开着玩笑,想说些高兴得哄她睡了,没想到听着听着直擦眼睛,拽过被角又伤心起来,眼看又哭了。
“怎么了?没事了,别想了,都过去了,非非,听话,都过去了。”
明明知道,可心里酸酸的,想起那碗水,那块干硬的馕饼,Suha甜甜的声音,支着身子坐起来,够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让,等我好了,看得见了,我想回来!”
他没说话,坐到她身边,把她揽进怀里,“回来干什么?战争是残忍的,我们……算是非常幸运了。”
“我和你一起回来,我还想去耶路撒冷老城,想看特拉维夫的和平广场,想去海法咱们住的那间公寓,想去谢谢Suha一家,也想去加沙帮那里的穷人,我的日语没学完呢,使馆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你……”
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的远大理想,给他们两个规划的未来。心里纯善的一部分没有改变,稚气的那一半慢慢蜕化成勇敢,看过了战争,不再只会躲在他怀里哭泣。
她长大了,不只成了孔太太,也成了坚强的小女人。
“睡吧非非……”
“到时候带你回来……”
“一起回来……”
……
三周后,胜利出院。
四周后,顺利抵达北京。
五个月后,视力基本恢复。
六个月后,在北京补办婚礼。
九个月后,正式到南美拜见公婆和大伯。
十二个月后,又跟让回到耶路撒冷。
庄非的人生,在乌龙“怀孕事件”之前,有了很大改观。之后,在让公务允许的范围内,她参加了以巴境内的一些NGO和NPO工作。
庄非的人生目标,有绝大部分是永远跟在让身边,当秘书,当随员,当翻译,后来也没强求,就成了孔参赞夫人,孔公使夫人,孔大使夫人。
庄子、孟子后来的评价就是,非非运气好,让处处中意,招婿莫若此!
荀子、墨子被让收服之后,常盛赞姐不是一般赚,是赚大了,赚海了!姐夫一个字,赞!
至于孔点点和孔豆豆(均为小名,双胞胎,男),目前还不到三岁,也没有什么判断是非的能力,就知道舅舅们很酷,老爸是外交官耶,很厉害!至于老妈,嗯……可以随便欺负她,没关系的……
让冷脸的时候常有,都是为公事,热脸的时候也有,都是对她。
抱着日记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胞胎可睡了,折腾死了。刚刚在第一页上写好《耶路撒冷的四季》,卧室里又传出他的声音,很严厉,很认真,很焦急的样子!
“非非!过来!”
……
孔子非非续写先秦
和城寺夫妇狭路相逢之后,庄非和孔让开车回了娘家,给父母和两个弟弟买了东西。让还是弃而不舍地努力实现着收服两个死小子的誓言,PS2之外,又私下里给他们塞了什么,总之晚饭时就不冷脸了,还破天荒地一个叫姐夫,一个往他碗里添菜。
想到那个没有抢到手的帽子,扼腕。回了自己家直接让他抱进卧室,忙了一整夜,累得庄非早晨起不来,赖在自家阳台上睡回笼。现在阳台上也加了吊床,有点像海法那套公寓。因为都在使馆常驻,回国机会少,自己的房子也住不了几次,养眼睛的半年,好长时间都住在部里的老楼,有他家的阿姨照顾饮食起居。
NGO的工作比想象忙碌,回国也要带很多文件。早晨爬起来接了朋友的电话,抱着文件转战阳台,睡死过去就没再睁眼,吊床上有暖暖的太阳,一直睡到中午,他来叫了好几次才醒。
“起来了,下午还有聚会呢。”
“不去!和谁聚?”
“朋友啊,我难得回国,大学的朋友,都想见你呢,婚礼之后一直没机会。”
“你去吧,我在家睡觉!”
看她精神欠佳,抱着文件又躺回去,让没再坚持,拿了自己的大衣给她盖好。
这次在国内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一个月轮休结束后还要回耶路撒冷。结婚一年里,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再有几个月,阮家兄弟轮换回国,他和牧接手那边的事情,饭店可能也要停一阵,只作办公用。Samir和Itzhak好了,也不知道两个人会有什么结果。雅丽调到了中东总处,很少有机会见面,至于朝纲,因为方舟的事情,最终请调去了图片社在另一个国家的战场。
也许是阿富汗,也许是伊拉克,也许是北非或南美,他自己不愿意多提,偶尔会有邮件交流。
“让,你来!”
听见她在阳台叫,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厨房出来。
“怎么了?”
“你来,这个词什么意思?”
“哪个,我看。”走到她旁边一看文件背面写的词,脸就绿了。
“跟谁学的这些!我看看什么文件,要你用这个!”
也不是小姑娘了,初初看到的时候,往那个方向想了想,自己直脸红,又觉得不太可能,正式的文件呢,怎么会有那样“不健康”的东西。
让看着文件,找到她卡壳的段落,是关于犹太割礼的一段描述,看过才放心,只是简单的阐述事实,讨论贫困地区割礼导致的儿童残障等问题。
“什么意思啊?”坐起身子问他,又看他专注的样子,也跟着看文件。
不耻下问是孔子说的话,爸爸教导了很多次,在NGO工作,要多向前辈请教,不要出现纰漏,毕竟是慈善为主,办了坏事闯祸就不好了。
让手一勾,把她定在怀里,贴到耳边咬了下,低声告诉了她。
脸色晕红,听到后来,都烫了,之后又想到了什么,搂过他的脖子悄悄问。
夫妻间的体己话少儿不宜,说完就完了,结果好好的凭空被他抱起来,
“你自己检查看!”语气恨恨的,用脚踢上了卧室门。
实地讲解演示,顺带证明一下文章里的理论正确与否。这节大课从中午一直上到傍晚,下课时非非没用的死在床上,抓着被子保护自己,瞪着躺在旁边一脸笑的男人。咬他的手,打他掐他都用上了。
他不是犹太人,他比犹太人厉害多了!
“以后再也不和你学东西了,不正经!”把脸埋起来,身上疼得要死要活,回国根本是他休息她服役,清闲的时候少的可怜。
“现在知道文件上什么意思了吧,以后不问,我可以主动教你!”还在笑,靠过去拉着被子外的手亲了亲。结婚这么久了,她依然时常害羞。好在已婚的身份慢慢适应了,戒指也带得很习惯,现在睡着不用摘,不带的时候反而觉得不自然。偶尔去环境不好的地方,怕弄丢了,还用红绳拴在脖子上。
他则按照惯例,戒指从来不离手。无论出席什么场合。她特别喜欢他戴着素圈戒指,说是别的女人看了就知道这株名草已经有主人了!
两个人现在都是越来越忙,能在使馆或耶路撒冷的日子比以前少了,有时候她半个月都在困难地区跟着医疗队或教会忙前忙后,赈灾筹款,作为参赞夫人的公事都有疏忽,好多正式场合都想带着她参加,又舍不得让她放弃工作。
“回去你们要去哪儿?使馆春节的酒会要和我一起出席。上次公使还问你,别人都带了家属,就你老不在我旁边!”
从被子里探出头,听出口气酸酸的,反握住他的手,赶紧安抚。NGO工作忙起来,总会疏忽他。有时候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结果临时赶不回去,害他空等。“先去拉法口岸附近,然后就放假,全天候陪你。”
“那边靠近埃及,难民多,去的时候要小心,你们有没有不危险的工作,省得我老提心吊胆的,要不干脆不做了,回使馆翻译文件算了,天天能见到。”
“我喜欢做这个,比坐办公室有意思,而且能帮助别人。当初不是Suha她们帮我,咱们就再也见不着了,可能我就去找耶稣了!”
对NGO非常喜欢,当初也是他介绍她开始接触这个行业,远离使馆繁琐的日常工作和利益冲突,在NGO不但认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还深入了解了以巴老百姓的生活,比之前的一年过得更有意义。
“不许胡说!”当初的事情提起来心里还是戚戚然,再出任何一点小差错都可能真的失去她,所以很少再提。
现在每日想着她在破败的村子里跟着NGO的工作人员忙碌,不是有政府派兵保护,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她做这个。
“让,剩下的两个星期做什么?”
“你说呢,你想去哪玩儿?还是在家休息?”
爬到他身上,靠着冥想了一阵,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还是在家吧,在外面老不在一起,在家就能了!”
“这可是你说的!”正应了他的心意,就想两个人过过居家的日子,打扫打扫屋子,做做饭,看看电视,说说话,也可以……
回应他的桃色思想,庄非马上坐起身,限定他的思考范围。
“但今天不许了!累!我要休息!”
“好,明天再说。”由着她的性子,下午聚会后来也推了,看了部以色列的老电影,翻了翻当初在使馆照的老照片。
一起做晚饭,饭后在屋里玩电动,除了收服了庄荀、庄墨两个小子,电玩最后也征服了她。玩坦克打不过就自毁老巢,玩小蜜蜂跟着画面左摇右摆,打魂斗罗和超级马力总是不会弹跳,关键时刻自寻短见。
喜欢她玩游戏不服气的撅嘴,可爱又不服输,非要打过他才罢休,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胜过。
玩累了睡得很早,半夜她起来喝水回来,平白无故的趴在他耳根说了句话,模模糊糊像是梦话,也没听太真切,好像和孩子衣服有关。
问了好几次,她也不说当时为什么跟孕妇抢一个帽子,问多了,她还会生气,说是关键时刻不帮她,不保护她。
给她盖好被子,从趴睡改成正确的睡姿,关了灯,让没再多想,搂紧了,看好了就放心了。
回到NGO总部是三个星期之后,按照计划驱车去拉法口岸附近的难民营了解情况,发放赈灾物资。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春节前回来的时候,让发现庄非瘦了,问她,只说是在那天吃坏了肚子,后几天又拉又吐,提前被同事送回了特拉维夫。
她一生病,马上又揪心起来,甚至请了假在家陪她待了两天,因为之前病多了,后来的小病都不喜欢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