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见儿子又站出来为沈月尘说话,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你还要宠着她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事事顺着她,终究能得来什么样的回报?她可是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
朱锦堂闻言,连忙出声阻止道:“母亲,请您就不要再说气话了。”
黎氏正欲开口再说,却见老太太摆摆手道:“有话好好说就是,没必要,吵吵闹闹的。”说完,她望向沈月尘长叹一声道:“你说你要开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喜欢绸缎布庄还是胭脂水粉啊?回头找个合适的地方,开间小店,然后,把房契归在你的名下,你按月收红利就是了。”
身为朱家的长房长媳,名下有一两间铺子也是应当的,就当是这个长辈们给她的红包了。
沈月尘微微摇头:“月尘多谢老太太爱护,只是,月尘有自己的打算,此番开店,绝非儿戏。”
老太太听罢,顿时觉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了。若是搁在以前,她怕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向朱锦堂,轻声斥责道:“锦堂啊锦堂,你自己瞧瞧,这不都是你给惯出来的坏毛病。她这么胡闹,你这个做丈夫的,别不说上一说,是不是宠得有些太离谱了?难怪,你娘会觉得寒心,连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会那么中意,喜欢到这种言听计从的地步?以前的秦氏,就算是那样拼死拼活地为他生下儿子,也没见他这样宠过?
从小到大,朱锦堂还是第一次因为女人的缘故而被家里人责备。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再看还跪在地上的沈月尘,心道:看来事情似乎要变得麻烦了。
老太太说过了朱锦堂,又望回沈月尘责备道:“之前家里人已经对你诸多忍耐了,你要知道惜福才是。孩子,别再让家里人为难了,也别再考验我们的耐性了。你的身子现在可精贵着呢,莫要再生周折了。”
沈月尘顿了顿继续说道:“月尘明白长辈们的苦心和担心。只是,月尘自己也有自己的决心。如今,我嫁进朱家已有一年之久,承蒙长辈们的疼爱和大爷的疼惜,月尘一直觉得受之有愧。月尘是真心想要为家里出一份力,还望各位长辈们能给我一个机会。”
黎氏见她这般,只觉她是油盐不进,心中更是后悔,当初一时心软,没有狠下心来把她撵回娘家。
正当大家摸不透,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一直听着沈月尘说话的老爷子,心里倒是对她的心思好奇起来。
他很好奇,这孩子今天到底唱得是哪一出?
她平时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胡闹的孩子。而且,她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看来也是之前下过一些功夫的。
朱老爷子摸摸胡须道:“朱家的女人不做生意,只要懂得做好家事,相夫教子便是极好的了。孩子,你整天看着锦堂在外忙东忙西,心里也该清楚想要吃这碗饭并不容易的。你既是妇道人家,如何能常日在外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是啊,别忘了自己已经嫁做人妇,应当恭顺谨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黎氏也跟着帮腔道。
沈月尘早料到,他们会担心这些,于是又道:“我此番开店,只做女人的生意,来来往往都是女人,最是稳妥的了。”
她早就想过,如果自己要做生意的话,一定不能是些寻常可见的生意。这时候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遵守妇道。她既然身为人妇,就不得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虽说,女人开店做生意,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一旦真正做起来,免不了要应酬打点客人。这样一来,便是大大地不可。
沈月尘虽然想要立功表现,但不能牺牲的名声,要想在外面堂堂正正地抛头露面,还不用被人背地里议论纷纷,唯有做女人的生意,才是最合适的。
如果,来来往往都是女人的话,就算是抛头露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老爷子微微挑眉:“做女人的生意?”要是做女人的生意,那不是绸缎庄,就是胭脂铺了。
朱家在德州虽然没有胭脂铺,但是绸缎庄还有一间的。
朱老爷子不太赞同地摇头道:“德州城内的云锦阁和红花坊都已经做了几十年了,有的都是老主顾。”
朱家的生意,多半都在粮食和茶叶上,虽然名下有绸缎庄,却也只是沾了些名气,并没有多大的利润可图。
朱锦纶之前曾经去过几次江南,倒是进了不少上好的料子。只是,高价进来的,自然也要高价卖出才行。
料子是好料子,但想要卖出高价却不容易,尤其是放在新店里。
做生意的人,没人喜欢做赔本的买卖。朱老爷子知道,家中的优势在哪里,所以,他从来不主张让家里人做无用功。
沈月尘微微一笑,从容道:“我想要开的店是不一样的。我想要开的店,是一个可以让女人焕然一新的地方,一个可以放松享受,愉悦身心的地方。”
她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明了,毕竟,SPA养生的理念,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明白的。
朱老爷子自然没听明白,而且,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黎氏随即道:“你这又说得是什么?真是胡闹!”
朱老爷子却是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插话,只望着沈月尘,眉头紧锁道:“不要避重就轻,你再把话说得明白点儿?”
说实话,光是听她方才那几句话,他脑子里立马能联想到的地方,只有听书的酒馆和卖艺的青楼了。难不成……这孩子也想做这样不上台面的生意?
不像话,不像话!朱老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太不像话了,想着自己非要问个清楚才行。
第二百零九章 本事(五)
“香汤浴,芳香精油按摩,还有各种香薰和养颜面膜……一面享受沐浴和花香,一面放松惬意地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宁静和舒适。只要来过之后,整个人就宛如焕然一新一般,不但可以美化容颜,还可以愉悦身心,区区几两银子,就可以享受犹如宫廷贵妃般的奢华待遇,何乐而不为呢?”
倘若,朱家不是德州首富。沈月尘也不会大胆如斯,提出这样的想法。若是寻常可见的小买卖,就算做得好,也显不出她的本事来,唯有新奇特的食物,才能让人在眼前一亮,过目难忘。
同样的一杯茶,若是在茶摊,不过数文钱而已。但若在茶楼,就要几十文,甚至,上百文。不是茶变了,而是喝茶的人变了。
同样的胭脂水粉,同样的香薰精油,放在不一样的地方,也有会不一样的价格。
想赚有钱人的钱,并不容易,除了要让他们觉得物超所值,还要让他们体验非凡才行。
沈月尘的一番话缓缓说完,惹得在座的众人,不禁再次的呆住了。
大家都觉得她说得神乎其神,却又没有完全听懂。不过,虽然听不懂,却也隐约觉得是个很好的地方。
朱老爷子微微挺直上身,望着沈月尘的眸中精光一闪。
沈月尘见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便继续道:“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天生就有爱美之心何况,在我的店里,她们还能享受贵妃般的奢华待遇。想来,城中的那些名媛贵妇们,一定会慕名而来,满意而归的。她们来来去去,不但能带来银两,还能带来不少消息,谈笑间,也算是一种应酬和交际了。”
沈月尘自从嫁进朱家之后,出门做客的次数不多,但也学习了不少待客之道。
大宅门里的女人聚在一起,不是相互攀比,就是闲话家常。乍听之下,不过都是些没用的闲言碎语,但若是,稍微用点心思的话,也能看出不少门道来。
看沈月尘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朱老爷子微微沉吟片刻,才道:“孙媳妇,你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这些东西始终都是新鲜玩意儿,一时间想要让人接受,可不容易啊。”
沈月尘见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不复之前那般严厉,只道:“万事开头难,只要能让客人满意,不愁没有好口碑,没有回头客。”
朱老爷子再次捋了捋胡须,眉头微皱凝思了故作一会儿为难,方才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你就试试吧。不过,试归试,不要忘了自个的身份,凡事要以家事为重,不要顾此失彼。”
沈月尘没想到,老爷子这会快就肯点头答应,连忙笑着松了一口气,忙道:“多谢老祖宗信任,月尘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太太见老爷子擅自做主就点头答应了,不免满脸诧异道:“老爷,怎么也跟着孩子们一起胡闹?”
他倒是变得快,他这么一松口,旁人想阻止也不好张口了。
朱老爷子看着一脸认真的沈月尘,心想,她这个想法,的确很新鲜。早知她是个识文断字的,果然比别人敢想敢做。如此一来,不让她试一试的话,倒是有几分可惜了。
朱老爷子淡淡道:“夫人啊,万事开口难,亏得她下了这么多功夫,且让她试一试又能如何?”
老太太欲言又止道:“咱们朱家,又不缺这点子银子,何苦让她出去抛头露面呢?”
朱老爷子眉目含笑道:“这和银钱没关系,我看这孩子的想法不错,权当是交际应酬了,让她试试。好与不好,咱们事后再看。”
老太太很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再看面前的沈月尘,轻叹一声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从前,她并不觉得沈月尘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是今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她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沈月尘缓缓起身,重新站回在朱锦堂的身边,抬头一看,只见,朱锦堂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
黎氏见沈月尘在心里都盘算好了,老爷子又点头赞同,深知,自己这会多说无益,还不如不说。
最后,她看着沈月尘只撂下一句话:“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事情是你自己起得头,往后是好是坏,全凭你一个人担着。若是不能如愿,趁早速速了结,莫要损了朱家的颜面和名声。”
沈月尘见她肃着张脸,便知,她心里不痛快,忙应声道:“月尘谨遵婆婆的教诲。”
虽然,费了不少的力气,但终究结果还是好的。
回去的路上,沈月尘轻轻牵起了朱锦堂的手,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她的手心微凉,引得朱锦堂发问道:“是不是冷了?”
沈月尘微微摇头:“不是冷的,而是紧张的。”
说实话,沈月尘还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紧张过呢。好在,朱老爷子最后回心转意,让她尚有一丝希望,坚持下去。
朱锦堂用自己手掌包住她的手,道:“方才听你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你不紧张呢。”
沈月尘微微摇头:“哪会不紧张?幸好,大爷及时替我解围,要不然的话,妾身一定会心慌的。”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一种冒险,很大胆的冒险。
朱锦堂道:“看得出来,你是有备而来的,主意不错,连老爷子都心动了。”
朱锦堂一直认为沈月尘有她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他却没想到,她还有做生意的头脑和心思。
许是平时的她,太过温顺恭敬,从不斤斤计较,所以才让人觉得意外。
朱锦堂想起关四爷手中的店铺,又道:“长辈们既然准了,明儿我就去找关四爷,替你把店面盘下来。”
“一千两银子,实在贵了些。”
朱锦堂淡淡道:“这个价钱还算公道,若是再便宜的话,免不了又是一笔人情债。我宁愿多花点银子,也不愿欠人情债。”
银钱好还,人情难还。
沈月尘觉得他言之有理,随即道:“盘店的银钱,妾身想用自己的嫁妆。”
朱锦堂微微一怔,只道:“你这是为何?”
沈月尘柔声道:“妾身不想再白拿家里的银子,而且,我的嫁妆丰厚,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来……”
朱锦堂未等她说完,便摆摆手:“你的嫁妆动不得,这一千两还是从账房拨出来,才是最合适的。你若是觉得有负担,那就按着票号银庄的规矩,往后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老爷子肯点头同意,那就说明他同意支银子了。
沈月尘闻言,心里若是不高兴,那是谎话。如果,可以省下这一千两用在别处,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
上房里,众人依次退下之后,老太太对着老爷子发了好一通的牢骚,埋怨他不该偏袒孙媳妇太甚,让儿媳妇看着心凉。
朱老爷子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不急不慢地慢悠悠道:“那孩子方才说得那些话,可不是闹玩笑的。如果,她真能做出点名堂来,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儿媳妇的气性,也是太大了些,稍有个不如意的就发脾气,哪里像是个贤良婆婆的样子?”
老太太见他不但不说沈月尘,反而还嫌弃起黎氏的不是来,不禁开始替媳妇抱不平道:“她从前可不是这样急躁的人,如今,这不是被逼出来的吗?老爷,您也得体谅体谅她,她只有锦堂这么一个儿子,哪有不心急的道理?”
老爷子微微沉吟道:“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反而弄巧成拙。那孩子虽不能为咱们朱家添香丁,但若是能为朱家长脸贴金,倒也是一桩好事。”
银子不嫌多,名气不嫌大,门路摆在面前,没必要非要绕道而行。他越想越觉得,沈月尘的点子很独特,而且,也很有野心。
老太太听罢,长叹一声,没再唠叨下去,反而一个人先行起身回房,想着自己非得躺一躺才行。
与其同时,黎氏回房之后,一个人有些负气地躺在床上,单手抚着额头,只觉头疼得很。
贴身丫鬟夏竹走到她的床边,轻声道:“夫人,且消消气,起来喝口茶吧。”
黎氏沉声道:“不喝,你去把孙嬷嬷叫来,我有事要吩咐她。”
夏竹忙应声去了。
须臾,孙嬷嬷领话而来,待见黎氏脸色不好,便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黎氏缓缓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吩咐道:“你赶紧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坐船回我的娘家一趟。”
孙嬷嬷微微一怔,满脸不解道:“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黎氏叹气道:“我原想慢慢地找,如今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帮我带回书信回去,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选一个温顺懂事的带回来。”
朱锦堂如今对沈月尘,可谓是百依百顺。黎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这些下去,保不齐,沈月尘还有会做出更出格,更大胆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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