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儿点了点头,继续认真道:“我明白。其实,就是那天你和我说的话,我想过了,也想明白了。”
沈月尘眸光微微一闪,心想,不会是明哥儿突然又想改变主意了吧。毕竟,他天生就是那种不安分的人。
明哥儿沉着道:“那天的我太孩子气了,冲动之下,也没能好好理解你说的话。近来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只觉得你以往你劝说我的那些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是我自己太骄纵了,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往后我会认真听你说的话,不会再轻易地莽撞行事了。不管是这里,还是别处,也不管你我从哪里来,这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残酷,不是吗?”
凭心而论,他在朱家生活了这么久,如果只是靠他自己的话,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总是看不惯她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是仔细一想,若不是她小心谨慎地顾念着自己,那么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吗?
那些他不愿想的,他不屑去想的,沈月尘都已经提前替他想过了。从前都是她替他想,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我们死里逃生来到这里,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是这里毕竟不是梦境,不会只有和风细雨的天气,我不管独断独行,把你的好心劝告,当做繁琐的絮叨。这世上能对我说那些话的人,只有你了。这世上能懂我的人,也只有你,可我却从来不想去理解你……对不起,是我懂事得太晚了,之前还像个孩子似的,和你置气,真的对不起了。”
沈月尘只觉他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大大地不易,心情一时间有些激动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的眼睛里蓄着点点泪光,轻叹道:“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之前,我的话也是说得重了些。有些时候,想得好的,未必就是别人想要的。所以,你不要说对不起……也许,是我太心急了。”
明哥儿见她有些感动地样子,不免低了低头道:“不,你想得没错,这些话我早就该说的。”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可心里总是缠着些弯弯绕绕,不该有的杂念,所以才让他一直没能把自己该说的话,坦诚地说出来。
明哥儿很清楚,沈月尘不能永远做他的护身符,而且,他也不能总是一味地索取,一味地依赖,往后的日子,该是两个人相帮相助,相互理解,相互搀扶地走下去。
让一个女人为自己劳心费神,这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做的事。难得他的身边,有她这样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存在,他要好好珍惜才行。
“那个选择,我想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想好了答案。”
平静中,明哥儿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之后,方才做出的决定。“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羁绊在一起的亲人,不是随着缘分聚散来去的朋友。我们是亲人,母亲。”
沈月尘听得分明,却又不敢相信,她定定地看着明哥儿,看着他清澈认真的眼睛,心里腾腾地升起阵阵暖意,眼含热泪地点了下头,“谢谢,谢谢你明哥儿。”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说出来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的语气微微发颤,说话间,眼泪低落下来,滴在衣襟化成淡淡的水痕。
明哥儿见状,抬起小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语气似是无奈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该这样哭鼻子。你说是吗?母亲。”
沈月尘心生感激,忙伸手将明哥儿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动作温柔至极。
明哥儿也伸出短短的胳膊,想要回抱她一下,结果却先摸到了她那鼓起来的肚子。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笑了笑道:“现在,我和他一样了,都是你的孩子了。”
沈月尘默默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我也要拜托你。长兄如父,所以请帮我一起守护好这个孩子吧,长路漫漫,我怕我一个人会应付不来……”
“嗯,母亲放心。”明哥儿深沉地答应了一声。
从前他说的,都是自己作为男人的保证,可如今,他说给她听的,是自己作为亲人的承诺。没有人可以无拘无束地独活于这个世上,如果非要选择一种羁绊,作为根基的话,那他会心甘情愿地选择沈月尘,因为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她的命运就是紧紧相连着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妯娌
时近八月,外面开始起了风,时常细雨绵绵,日子是一天凉过一天了。
这天晨起,吴妈站在窗前,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又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骨,似叹非叹道:“一晃秋天就到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春茗见状,连忙附和道:“可不是嘛,日子就像是流水一样过得快极了。不过,妈妈怕是又要腿疼了,陆大夫给您备下的药贴还有吗?”
吴妈连连点头道:“还有呢,还有呢。小姐上回又让陆大夫给我配了不少药贴,还有药粉药膏,样样都全着呢。”
春茗闻言笑了笑:“恩,小姐素来心疼妈妈,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亲自给妈妈准备不少东西,生怕您的腿疼难受。”
吴妈也觉得心窝里暖暖的,小姐就是这样贴心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身边的人。
吴妈转身望向里间,只见,沈月尘正陪着朱滢念书,一脸地耐心,不免对着春茗嘱咐道:“你们好生伺候着,我下去给小姐准备点红枣汤。”
春茗点头答应了一声,继而掀起帘子,把吴妈送了出去。
朱滢今年才有四岁,按理是年纪小了点,不过,沈月尘决定早早地让她开始学习认字读书。
虽然古代人讲究“女子不才便是德”,但沈月尘却觉得是恰恰相反,一个姑娘家若是肚子里没有点墨水,肯定是不行的。将来长大之后,必定吃亏不说,还会被夫家人暗暗地瞧不起。
沈月尘不希望朱滢做什么满腹诗书的才女,只希望她能知书识礼,明辨是非,这样一来长大之后,不但博了一个知书达理的美名,还能有机会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朱滢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天资不高,但重在勤勤恳恳。
这会,她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背诵着唐诗,口中喃喃有词,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可爱。
房间里静静的,除了外面悉悉索索的风声之外,便只剩下她甜美稚嫩的朗诵声。
伴着甜甜的读书声,门外有丫鬟进来禀道:“大奶奶,二奶奶来了。”
沈月尘闻言微微挑眉,忙抬了抬手,道:“快请。”
朱滢念书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沈月尘,见她冲着自己点了下头,便继续读了下去。
今天说好要读二十八遍的,不读到次数的话,就不容易让人记住了。
何雅琳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没有起风,谁知,她不过只是去柴氏的屋里略坐了坐,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就有点不对头了。
何家刚刚派人送来了蜜桃,这桃子是青州的特产,何雅琳给家里的长辈们都送去了,唯独只差沈月尘一人。
桃子这种水果,最重要的就是新鲜,如果不新鲜的话,便失了那股鲜甜润口的滋味。
何雅琳鲜少来西侧院,算得上是稀客中的稀客。
院子里的丫鬟们听闻她来了,纷纷循着由头,出来张望几眼,想要看一看这位朱家二少奶奶的真容。
何雅琳携着丫鬟芸曦的手,缓缓走人正房,只见,沈月尘和朱滢坐在书案后面,似乎正在读书的样子。
沈月尘瞧见她进来了,忙含笑道:“弟妹来了。”
她如今怀着五月的身孕,不方便起身相迎,只让春茗翠心让着何雅琳入座说话。
何雅琳先是向沈月尘行了一个半礼,随后又望向朱滢,微微一笑道:“今儿的天气有些转凉了。我的娘家送过来些桃子,我特意给嫂子拿来尝尝鲜,这是我娘家的特产。”
沈月尘客气道:“真是劳烦弟妹了,春茗快给二奶奶沏碗热乎乎的茶来。”说完,她又摸了摸朱滢的头,然后道:“滢儿,快去给婶婶请安,问好。”
朱滢闻言,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上前两步,笑盈盈地冲着何雅琳行了个礼,“给婶婶请安。”
何雅琳随即蹲下身子,面对面地望着她笑了笑:“滢姐儿真乖。”说完,向她伸出了手,朱滢到底还是有些怕生,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忽地转身回到沈月尘身边,紧紧地挨着她站着。
何雅琳已经习惯了孩子们的怕生,面上微微一笑,装作无所谓,但心里暗道:好小家子气的孩子,怕人怕成这样,一看便知没见过什么世面,连这么点规矩都不懂。
沈月尘忙让着何雅琳坐下说话,又对朱滢小声道:“你继续坐在这里慢慢地念,娘亲去陪婶婶说会儿话。”
朱滢乖巧地点点头:“是,母亲。”
何雅琳见状微微一笑:“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读书背诗,真是不容易呢。”
按说,这样的年纪,就算是男孩子也太早了些。
沈月尘静静道:“滢姐儿很喜欢读书,早点开蒙也是好事。”
何雅琳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附和着点了一下头。
沈月尘瞧着她送来的蜜桃,很是欢喜。“果然是特产啊,一看就让人觉得好吃。”
何雅琳淡淡笑道:“承蒙嫂子您不嫌弃,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这桃子汁水多,趁着新鲜的时候吃最好。”
“放心,我会好好品尝的,不辜负你娘家人的一番美意。”
春茗亲自端了茶来,眼光不经意间地从芸曦的身上掠过,只见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镯,看起来足有好几两重。
区区一个丫鬟而已,却有这样贵重的镯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显摆。
何雅琳对着端茶的春茗笑了笑,随即掀起茶盖闻了闻香气,便又把茶碗合上了,似乎不准备喝的样子。
沈月尘见状,不免问道:“怎么?这茶不合你的口味?”
何雅琳闻言只是微笑,只听她身后的芸曦适时地开口道:“回大奶奶,我们二奶奶从来只喝西湖龙井,旁的茶就算再好,我们二奶奶也是一口不沾的。”
沈月尘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又随即恢复如常,吩咐春茗道:“哦,既然如此,春茗你再去给二奶奶换一杯就是了。”
春茗知道小姐的意思,忙应了声是,面不改色地给何雅琳重新换了一杯。
何雅琳再次掀开茶碗,看了看里面碧绿的茶汤,抿起嘴角道:“这茶还不错。”
春茗闻言,轻声道:“二奶奶,这是正宗的西湖龙井,上上品。”
何雅琳听了这话,又把茶碗从鼻子跟前凑了凑,笑着道:“茶是好茶,但还算不得是真正的上上品。真正的上品龙井,茶汤黄亮,香气嫩爽,一闻一看,便能知晓。”
若是换做别人,看见她这样挑三拣四地,还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必定会觉得生气才对。
不过,沈月尘不算是一般人,她看着何雅琳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行为,只是淡淡道:“看来弟妹对茶,很有研究啊。不过可惜了,我这个人平时喝茶比较随意,该是什么季节就喝什么茶,讲究得唯有“时令”二字。喝茶本就是件非常惬意的事,如果讲究得太多,反而失了自然。不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风格,我这个人素来喜欢简单一点的。”
何雅琳跟着道:“嫂子莫要见怪,我只是就茶论茶而已,无心卖弄什么。”
沈月尘又笑了笑:“弟妹放心,我的心思没那么重。”说完,她尝了尝自己杯里的金丝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雅琳也低头抿了口茶,随即又轻轻放下,拿着帕子点了点嘴角,正欲起身离去,却听外面廊下的丫鬟们,小声道:“怎么下起毛毛雨来了。”
沈月尘扶着肚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看,又转过身来道:“这雨估计下不了太久,弟妹既然来了,那就多坐一会儿吧。”
何雅琳虽然想走,但也不想弄湿了自己的这身新衣裳,便笑着应承道:“那也只好这样了,我就再多叨扰一会儿了。”
沈月尘客气道:“一点都不打扰,难得你能过来坐坐。我如今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不方便出门,想要出去走走都难,更别说过去找你说话了。”
她的身子一天沉过一天,人也一天懒过一天。老太太体谅她的不易,早早地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
沈月尘之前还想多支持一下,但现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嫂子这么说,我可以就踏实了,原本还有些担心会扰了你的午休呢。”
说话间,旁边的朱滢已经把一首诗,足足念够了二十八遍,她高高兴兴地合上书本,然后来到沈月尘的身边,讨好似的撒娇,像是只粘人又可爱的小猫儿。
沈月尘疼爱地将她搂进怀中,亲昵地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赞许道:“我们滢姐儿真棒,再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那首诗背得滚瓜烂熟了。”
朱滢嘻嘻一笑,窝进她的怀里,把小脸贴在她的肚子上蹭了蹭。
何雅琳看着她们母女亲热的样子,眉心一动,继而又低下头喝了口茶。
她也未免太虚伪做作了。别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那可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何雅琳心中的念头一转,忙对着朱滢问道:“滢姐儿这么喜欢娘亲肚子里的小宝宝,那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朱滢见她发问,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喜欢弟弟,聪明的弟弟。”
她这样回答,可不完全是为了讨好沈月尘。她是真心觉得弟弟比较聪明,因为明哥儿就是极聪明,极聪明的人,他似乎什么都明白,知道得比自己这个当姐姐还要多……相反地,妹妹朱潇则是笨笨的一个,眼看都能站能走了,还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出来,笨笨的,傻乎乎的。所以,她喜欢弟弟,不喜欢妹妹。
何雅琳闻言微微一怔,心想,她还是很是聪明会说话,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们滢姐儿果然是善解人意呢。”说完,她又转头望向沈月尘,明知故问道:“那嫂子呢?可是想要再添一个活泼聪明的儿子,还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女儿?”
她这话问得有些不合时宜,沈月尘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转向朱滢,捧着她的小脸,温和道:“是男是女都好,只要他能平安出生,我便知足了。”
她故意轻描带写地回答的问题,随后让春茗给她洗个桃子吃,顺便带她下去歇会儿
须臾,外面的雨势开始变大了。
沈月尘和何雅琳相对而坐,默默地听了会儿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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