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四周响起一片惋惜声。
会议室里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沉默,间或有人自然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陈知宇等几个嗜睡名声名震四海的人物,早已睡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省。
“咳咳,我说两句,”马苏终于忍不住道,“这次输球的原因太简单了,责任全在……全在他们的队名上!”
队友们对他的想象力和乱扯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只是一部分责任,”谢琳道,“重点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是球场!以前有谁见过这种球场,草长得都可以放羊,在这样的草皮上能踢出好球嘛!现在咱们这谁管理球场啊?”
“这怪不了他们,”杜若明站起身,手势丰富地道,“听说人家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其实输球的原因还用说吗,就因为那个鄂……队穿了一身紫色球衣。乖乖,见到那种颜色的球衣,谁还能踢好球啊!”
方光亮点点头,“那颜色确实骇人,不过这不是输球的主要原因,我认为主要原因是裁判。你们注意那两个边裁了吗?其中至少有一个肯定和我们有仇,也许他认为是我们中的谁偷了他家后院的青菜。”
“谁会去偷他家的青菜?”李高问。
方光亮耸耸肩。
贾成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刚刚睡醒,“结束了吗?”
坐在旁边的吴震乔忙推了推他,提醒他小点声,又不安地瞥了一眼讲台,猛然发现那儿没有了老乔的身影。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老乔的消失,讨论也远没有结束,相反,却有愈加热烈的趋势。
“我想是因为球门后的球迷,”赵锐山也加入进来——他已经憋了好一会儿了,“是我们主队的球迷,他们的球衣还是前一个赛季的,应该建议他们穿上新队服来助威。”
诺里斯见众人都识时务地避开老乔不谈,当下立即放弃了立场,以压倒其他队友的大嗓门道:“都怪体育场,它的设计太不合理了,整个顶都得翻修!”
队友们都被他的大嗓门震住了,呆呆地道:“翻修?”
“没错!”诺里斯挥舞着拳头。
“确实如此!”“应该是这样!”球员们都相互道。
杜若明再次从座位上站起身,以总结性的语气道:“看来我们已经有了结论,输球的原因就是体育场那个破顶!大家有异议吗?小乔?”他问一直插不上嘴而有些昏昏欲睡的吴震乔。
“太对了!”吴震乔用力点了点头。
大家回归自己的座位,眼光调到讲台处去寻找教练,以报告讨论结果。这时才发现那儿什么也没有。
助理教练指了指门外。
众人不知所以,陆续走出门,惊讶地看见老乔在走廊上用拳头捶着墙。
“教练,您这是干什么?”从胡言乱语到真心惦记当球队副队的谢琳,立即跑上前去问。
“你们说的原因,有一个是主观的吗?”老乔以吐血的惨烈表情道。
“教练,您还……研究哲学呐?”赵锐山道。
老乔气得没搭理他。“讨论出结果了吗?”
教练关于“主观”、“客观”的说法,让大家都意识到此刻须出言谨慎,最后还是谢琳壮了胆子道:“那个……您看……球场的顶棚……好像不合理……”
“什么不合理?”老乔没明白。
谢琳支吾着,“顶棚……不合理……影响……影响球队成绩……”
“滚!”老乔不等他说完,就伸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们这群……”
所有的球员,加上两个助理教练,都吓得立刻转身逃窜,跑得慢的几个被追上来的老乔各踹了一脚。
老乔对着一帮不争气的弟子的背影大喘粗气,声嘶力竭地吼道:“给我滚远点——”
※
吴震乔在地下停车场看见马鹿鹿的时候,意识到今天的噩运还远没有走到尽头。
“你哥哥一会儿就来!”他假装会错意地道,催促在车门外迟疑的诺里斯赶快上车。
“我是来等你的!”姑娘毫不含糊。
“等我?”虽然早知如此,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胆战心惊。
“震乔,”马鹿鹿靠近他——吴震乔想后退,但衣服已被对方紧紧拽在了手心里。“震乔,”她低声作亲昵状,“你不觉得我们该结婚了吗?”
“结……”吴震乔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你看你,”马鹿鹿双手抚着他的脸颊,“这么不小心!你可以告诉我一个确切的日子,多久都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只要有确切的日期。当然,”她补充了一句,“越快越好!”说着,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吴震乔的耳朵似乎听到了对方在说的话,但思维却无法正常分析其中的意思。他呆呆地望着她。
“不是我想催你,”姑娘又道,“但孩子等不起。”
吴震乔恢复了一部分思维,“可是,鹿鹿,”他语句艰难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马鹿鹿突然低首垂泪,哽咽道:“你不再爱我了是吗?”
吴震乔手足无措,“我……我……”他环顾身周,企图搬个救兵,但发现唯一的诺里斯也不见了人影。
一阵口哨声救了他的命——陈知宇吹着口哨出现在停车场,跟他一起走来的还有马苏。
吴震乔心花怒放,灵光闪动,冲陈知宇叫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谁?”陈知宇张皇地问,口哨吹到一半也息了。
吴震乔在心里直捶他,“你忘了?”
“哦哦,是的,有事!”陈知宇恍然道。
马苏见到他妹妹,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吴震乔,又默不作声地将马鹿鹿拉上自己的车,再默不作声地将车开出停车场。
吴震乔大松了一口气,呆呆地望向已经车去道空的车场出口。
“我其实一直在想,”陈知宇在他身边站着,“不应该瞒着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真的有事情要对我说?”吴震乔向他转过脸。
张皇的神色又掠过陈知宇的脸庞,“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瞒了我什么?”吴震乔心不在焉地问,边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你能保守秘密吗?”
“你又把树苗给拔了?”
陈知宇惊讶道:“你又被罚种树苗了?”
“那是什么秘密?失眠?好的,我会保密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说的是……”陈知宇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嗓音,“那只母鸡!”
吴震乔跳了起来,“母鸡?”
“嘘——嘘——轻点!”
“你说的是谢琳的那只?”吴震乔不敢相信这事会和他有关联。
“小点声!”
陈知宇将吴震乔拉到垃圾桶后面的阴影里,“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吴震乔压抑不住义愤填膺的心情。
“没有办法,”陈知宇摊开双手,“是老乔逼得,他说只有我老实交代,才能保住主力位置,不然就下放到二队。”
“你保证不是你自己主动去泄密的?”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保住你的主力位置!”
“我是那种人嘛……”
“你的那两公斤鱼饵是不是还在老莫办公室里呢?”
“瞧你说的……”
“陈知宇,你背叛我们已经不止一次了!”
……
第二天,球员们都私下相互传讲,说昨晚的停车场一直有一阵“嗡嗡”声,时大时小,清晰入耳,但内容不清,似乎夹杂着愤怒和委屈,诘问和辩解,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又来自何方,实难查考。但至少由此看来,以后去地下停车场,最好结伴而行,虽然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又有几个人能对那响起的敲门声无动于衷、泰然自若呢?咳咳,先生们,请结伴而行!
第三十三章 改换门庭
当下半赛季开始后,诺里斯的失恋后遗症也从哀伤自怜期进入了愤世嫉俗期。由于吴震乔算是他的房东,自己的“奴隶生涯”又尚未期满,所以在家中表现倒尚且可以,但一到了俱乐部,和平起平坐的队友在一起,便少了那么些个讲究,锋芒棱角全部毕露,横挑鼻子竖挑眼,抱怨这个的不是,责难那个的不该,惹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一时间,在更衣室竟得雅号“瘟神”!
所有人里,只有吴震乔对之表示体谅,在人前也竭力为之解释开脱,希望各位肚子里面撑只船,大人不计小人过。但是马苏很不屑,“特殊时期?不就失个恋吗,有什么特殊?谁没失过恋?”
“怎么你全知道了!”吴震乔不得不对之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几天之后,吴震乔就不打算继续担任诺里斯的“友情辩护”了,因为后者把邪火也烧到了家里。
事出那枚十字架。
一日,晚一步到家的吴震乔看见诺里斯坐在床沿,铜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十字架。
吴震乔很为他目不转睛、专心致志的虔诚态度所感动。他也坐到床沿,和诺里斯一起仰头望着那枚十字架。
诺里斯发现了他,忙问道:“这是什么?”
吴震乔一怔,“什么‘什么’?”
“你挂了多久?”
“半年多吧。”
诺里斯倏地站起来,来回转着圈。“什么?”他突然叫道,“挂了半年多?你竟然把它在我头顶上挂了半年多!”他上前抓住惊慌失措的吴震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用它来作祷告!”
“作祷告?你每天早晚嘀嘀咕咕的,是在做祷告?我以为你是癫痫发作……”
“你一直这么想?”吴震乔额头直冒冷汗。
诺里斯毫不客气地道:“一直!”
吴震乔气得低头无语。
诺里斯扔下他,开始收拾行李。
“你这是干什么?”吴震乔望着他急手急脚地忙碌,诧异地问。
“我要搬家!”
这四个字令吴震乔兴奋了两秒,但他即刻冷静下来,“搬家?为什么突然要搬家?你的别墅要回来了?”
“小乔,”诺里斯停下手中的活,“现在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了,你把十字架天天挂我头上,我不倒霉都对不起……”他四下寻了一遍,“都对不起你焊上的窗格!”
“可是,”吴震乔急于解释,“我不是为了你挂它,只是因为我想祈祷,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意思!”
但诺里斯继续收拾起行李,任凭吴震乔急得在他身边转圈。
当晚,诺里斯就搬了出去,并且出于“自我保护”——这是他自己说的,对自己的新住址守口如瓶。吴震乔企图开着车对他坐的出租车进行尾随跟踪,但没过两条街,就被甩脱了。
次日,二人在俱乐部碰见,诺里斯试图视而不见,但吴震乔一把拉住了他,迫使他将朝天的视线调回了正常水平面。
“诺里斯,我相信你的遭遇和那枚十字架一点关系也没有,”吴震乔诚恳地道,“不过,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它取下来。”事实上,昨天晚上一从冰冷的街道上回到家,他就把它取了下来,现在,十字架正躺在他沙发上的枕头下。
“晚了!”诺里斯完全不领情,突然眼中渗出了泪光,“柯丽亚已经离开我了!”
“诺里斯,”吴震乔试图说服他相信他的失恋错不在十字架,“它只是一枚十字架,他不能代替你去用手抓饭!”
“可是它能促使我那么做!”
“你的意志是受你自己支配的!”
“这是灵魂的事,不是意志!”
“诺里斯,”看来道理是无论如何也讲不通了,只有采取强硬态度,“你必须搬回来,就今天!”
“凭什么?”
“凭……”吴震乔被对方冲撞得一时语塞,“就凭你的一头小辫子!”
“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
“我看你才是那个不讲道理的!”
“哼!”
“哼!”
二人不欢而散。
※
马苏发现吴震乔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放映室里垂泪。他坐到那位伤心者的身边。
“小乔,爱情是……”
他还没说完,吴震乔就道:“友情也是!”
“友情也是?”马苏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知识面还要扩大——去读个学位?考个博士?还是去攻读MBA?
“告诉我,怎么能让诺里斯搬回来?”
吴震乔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电子书:。电子书'
“诺里斯?”
“现在他比驴子还犟,死活不肯回家!”
“这不是很符合你原来的期望吗?”
“完全不符合!”吴震乔又开始垂泪,“那是我甩他,现在是他甩我!”
马苏还真没想到有这区别。
“那枚十字架呢?”
“在我枕头下。”
“家里有筷子吗?”
吴震乔觉得马苏这个问题是在耍他,他泪眼模糊地望了望他。
马苏站起身,看来准备离开了,吴震乔忙拉住了他,“你还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吗?”
“在哪儿?”吴震乔克制住想钻到椅子下面去寻找的冲动。
马苏露出“朽木不可雕”的惋惜神情,摇着头,叹息着踱出了放映室。
不得要领的吴震乔依然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瞧着前方空白无物的放映幕布,想到自己与家人的疏离,想到被一个对之毫无感觉的女人催婚,想到被俱乐部的教练挤兑,想到被朋友放弃,顿时对自己生存于世的价值深感怀疑和空虚,他悲从衷来,痛哭流涕。
※
你可以低估一支球队中一号门将的能量,但永远别低估替补守门员的潜力。
富尔队二号守门员吉飞天准备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好好印证一下这个真理。他一丛马苏那里得到关于宋路因伤将铁定缺席下半赛季第一场比赛的第一手消息,就直奔了当地最有名的一家裁缝店,要求将自己的球衣改成他希望的颜色。
“五颜六色?”老板重复着他的要求。
“没错!”
由于顾客承诺一旦做成,报酬丰厚,老板立即召集了店里最有实力的裁缝师,开始量身定制这件特殊的守门员服。
一个昼夜的赶工,衣服终于完工。吉飞天第一眼见到的反应是大吃一惊,继而喜出望外,心花怒放,“就是它!”他迫不及待地将那件颜色与花纹繁复、拼了老命才能看清后背号码的球衣套上身。
他在镜子前左顾右盼,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但是老板却多少有些担心,战兢道:“你穿成这样,他们会让你上场吗?”
“这么完美,他们会很快忘了一号门将是谁的!”二号门将得意非凡地道。
※
赛前热身的时间,吴震乔一直拉着马苏不让他上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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