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堆积了一下情绪,抬起脸来,面带戚容:“不知太医院可还有其它名医?”
老太医哆嗦著不敢说话,另一位看似稍稍年轻些的医正回答:“太医院医术最高者俱在此。。。。。。”
蔚缌沈下脸:“这样说,太医院是没办法治得王爷的病了?”
一众太医纷纷擦汗,却没有一个敢回答,蔚缌不耐,喝问:“王爷的病究竟有没有得治?”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吓得众太医“扑通扑通”跪满一地,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医正颤抖著声音答道:“或许用人参吊著几天还能再想。。。。。。再想办法。。。。。。”
蔚缌跺脚:“既然如此,还不快去想办法?愣在这儿做什麽?”
太医们正愁著怎麽得个名堂离开这个屋子,听了少年的话,如蒙大赦,争相恐後地拥了出去。
从透开的窗洞里蔚缌瞧著一干子如草鸡般混乱的太医走出了院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红珊姐姐不用哭了,都走啦!”
红珊的哭声立止,盈盈立起:“王爷,可以起身了!”
方晏“唰”地掀开罗帐,翻身坐起,对著红珊笑道:“有劳你哭得这麽辛苦!”
蔚缌回头:“大哥,我演得不辛苦麽?”
贤王摇头:“险些被人认出,幸好你还算机智!”
少年吐了吐舌头:“早知会被人认出来,我本不应该留在这儿,险些坏了大哥的大事!”
方晏摆手:“好了,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算什麽事情!红珊,我还不曾用过午膳,折腾到这会儿,饿得紧,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快些做些热的饭菜来!”
红珊抿嘴一笑,敛衽为礼:“这会儿只怕全府的人都知道王爷病重,厨房里应是在准备药膳了!”
方晏苦笑:“便是药膳也要吃饭啊,罢罢罢,去取来吧!”红珊轻掩著嘴出了门。
方晏目光转向蔚缌:“缌缌吃过了吗?”
蔚缌皱皱鼻子:“早吃过了!大哥,下午你可不能出去了!”
贤王轻笑:“若是再出去,这戏不是白唱了?下午你收拾收拾,等天黑了我送你去国公府。”
少年点点头:“大哥,四更时我送送你!”
方晏摆手:“不用!此番秘密赴蜀,还是谨慎些地好。我只带五名侍卫,你若相送,被人发觉反添麻烦。”
蔚缌不服气:“大哥这话好没道理,怎知我定会被人发现?”
方晏笑道:“便算你不被人发现,我也无需你送!深更半夜的,回头你回国公府我再送你麽?”
少年失笑:“大哥把我当孩子看待呢?”
方晏心想你不就是个孩子麽?嘴里却是另一套话:“并非当你是孩子,只不过那两个贼人还未曾伏法,若是恰巧碰上了如何得了?”
蔚缌闷头想了想,觉得贤王的话很有道理,现下的自己只是轻功颇佳,却万万不是那两人的对手,被抓倒也罢了,若被那二人发现自己住在国公府,岂不是为温公惹来麻烦?
想通了随即应诺:“那我便不送了,大哥早去早回!”
方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此去最多四个月,我定会速战速决,以期早归。”
少年仰脸勉强笑了笑,莫名觉得有些提不起劲。转而复又想到今晚便要住到国公府去,又升起了几分期盼,隐隐又觉著这念头对不起方晏。。。。。。竟是烦乱了起来。
贤王瞧不出他心里想些什麽,见他笑得不带劲,只以为他担心自己安危,拉住他的手著意安抚:“好了,不用为我担心!或许蜀地还有些奇珍异宝,若被我碰著了,带回来给你玩。”
蔚缌摇头:“大哥平安回来就好,我要那些东西有什麽用?”
方晏呵呵一笑,正待拣些别的话来分散少年的注意力,却听房门微响,红珊端著托盘走了进来,瞬时菜香四溢。
方晏拉著蔚缌坐到桌前,将托盘里的汤碗取了下来推到少年面前:“大哥吃饭,你喝汤陪著。”
蔚缌笑笑,取了汤匙轻舀一勺,手间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麽,放下汤匙,探手入怀,掏出两个小小的玉瓶递到方晏手中。
贤王觉得这瓶子有些眼熟:“这是。。。。。。”
少年郑重地关照:“这是云岫的雪参丸,虽说无有活死人、医白骨的神效,然强身健体却是绰绰有余,大哥带在身边,也可防患於未然。”
方晏知道他谦虚了:“前番老师病重,你用的便是这瓶子里的药丸吧?说什麽强身健体,云岫出的必是神药了!”额尔似又想到了什麽:“缌缌,这参丸如此稀罕,你自己留著,大哥另备有伤药带在身边。”
蔚缌嘿嘿一笑,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玉瓶托在手掌中:“大哥,临走时爹爹硬逼著我带了五瓶,我送了两瓶给温公,你带著两瓶,我这儿还有一瓶呢。我在京中无缘无故又不会受伤,要这东西没什麽大用。”
方晏微笑起来,一瓶藏进怀里,还有一瓶待要放回蔚缌手中,却见少年快速收回了手,自顾自揣好剩下的一瓶:“大哥别还给我啦,过两天毛毛回来,说不定爹爹会在他爪子上绑几瓶带过来。”
贤王瞧著手中的玉瓶,神情有些发怔。红珊目睹这一幕,暗暗欢喜,蔚公子比之前些日子似是体贴了许多!
蔚缌喝著汤,方晏吃著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红珊偶尔插上两句,一顿饭吃得慢腾腾,待午膳用毕,日头竟见斜了。
门外传来仆人的呼喊声:“红珊姑娘。。。。。。红珊姑娘。。。。。。”
屋内三人互相望了望,方晏压低声音:“红珊,你出去瞧瞧!”
美丽的宫婢微微点头,莲步轻移,开了一线门斥道:“王爷病著呢,喊什麽?”
下人连忙放低音调:“红珊姑娘,梅总管回来了,现下在前厅,想来参见王爷!”
红珊吃了一惊:“梅总管回来了?什麽时候回来的?”
下人对这个主子信任有加的贴身侍女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回答:“刚刚到府,听说王爷病了,不敢立时过来扰了王爷歇息,吩咐小的前来禀报求见。”
红珊回头瞧了瞧方晏,但见主子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冲著她微微点了点头,知会地吩咐道:“王爷虽然病了,梅总管终不是外人,来参见也是应该,请他过来吧!”
下人唱了个诺,转身匆匆走出了院门。
方晏叹了口气,回到床上躺下:“红珊,疏鸿隔了这麽长时间不见影踪,此次突然回来怕是另有内情,你多多小心些,不要让他看穿了!”
红珊点头:“王爷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蔚缌走过来:“梅总管?大哥,可是在金陵时见过的那位红衣公子?嗯,风叔叔说我长得与他有些相像的?”
方晏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坐在床边:“不错,正是他!缌缌,疏鸿心思缜密,性情孤傲,心地却是好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若觉得无聊,不妨回王府与他说说话!”
蔚缌摇头:“你不在我不回来了,呆在温公府里和温公说话,我与梅总管不熟,雪姨说我不懂事,万一说话得罪了他反倒不好!”
红珊垂头轻笑,方晏抬手抚开少年颊边垂落的发丝:“好,你若不愿意和他说话便不说好了,呆在老师府里好好等我回来。”
少年乖巧地点头,正要再接话,门外清亮的男声响起:“梅疏鸿由金陵返回,特来向王爷请安。”
方晏拉好被褥,蔚缌端坐一旁,红珊放下丝帐,扬声道:“梅总管请进。”
房门半掩,红色衣袂飘扬,年轻人俊秀飘逸的身姿不急不徐地走了进来,转眸间瞧见了坐在床边的蔚缌,似是微微一愣,额尔恢复如常。
红珊轻声道:“梅总管,王爷病得很重,太医说不可惊了气血,你说话小声一些!”
梅疏鸿点点头,眼光投向床铺,目中露出一丝关切,稍稍折腰:“王爷,我回来了!”
罗帐微晃,床上的人影似是动了动,有气无力的声音密密泄出:“回来便好。。。。。。咳。。。。。。”底下是一连串欲断未断的咳嗽声。
梅疏鸿忍不住向前一步:“王爷。。。。。。”你究竟是怎麽了?怎会病得如此之重?
红珊不著痕迹地拦在床前:“梅总管,你一路风尘辛苦,既已见过王爷,便回去歇歇吧!”
梅疏鸿犹豫了片刻:“红珊,我想瞧瞧王爷的气色。。。。。。”
红珊垂下头:“王爷自病了之後,除了我与蔚公子,再不肯让别人瞧见了,说是容颜憔悴,无有面目待见外人。。。。。。”
红衣人抖了抖:“红珊,王爷的病。。。。。。”话音未落,帐内低低的咳嗽声剧烈了起来,夹杂著杂乱的喘息,蔚缌惊呼,探头钻了进去:“大哥。。。。。。”
红珊跺跺脚:“梅总管,王爷需要静养,还不快快退下去!”
梅疏鸿愣愣地瞧著帐子里少年托起了另一道熟悉的侧影,那人影软弱无力,依著少年的手勉强坐起,半靠著犹在剧烈地咳嗽。
红珊不再理会他,一同钻进了帐内:“王爷,您感觉怎麽样?”
梅疏鸿低低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呆在这儿实是多余,黯然转身,默默离开了房间。
床上三人眼瞧著红色衣袂出门不见,俱都松了口气,蔚缌悄声道:“大哥,咳成这样你不难受吗?”
方晏叹息:“疏鸿心性傲直,易为人所用,他此番久久不回,却又在我临赴蜀前突然回来,不防不行啊!”
蔚缌默然,隔会儿似有感触:“难怪云岫祖制不许云岫弟子涉入官场,如今看来,这朝廷里神鬼莫测,便连自己身边人也要多防著些,累得紧呢!”
方晏笑笑,握住他的手慢慢合在掌心:“缌缌,大哥也不希望你趟进这污泥里来。。。。。。”
绿酒尊前微醉,阳关叠里离声。
当晚,方晏做了番乔装改扮,与蔚缌、温涵之等人告辞後带著五名护卫秘密离开了京城,纵马扬鞭往南疾驰而去。
第四十六章
方晏离开後,蔚缌蓦然空落了几分,虽然来到了温涵之的身边,却总觉得若有所失,只是提不起劲来。
温涵之怕他无聊,处理公务之余,常来找他闲谈。蔚缌见著他便觉得依恋,少年心思藏不住,有时难免会讲出几句想念方晏的话来,辅国公若有所悟。
其实方晏的信息一直不曾断过,自顺利到达蜀地後,常有军报传回,温涵之每每进宫回来便能带些消息给蔚缌,兼之频频飞鸽传书,故而蜀地现下的情况蔚缌俱是了解的。
过了一个多月,传来的皆是捷报,蔚缌渐渐放下心来,一松了精神,原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复又升了起来。现下住在国公府里,大哥就在身边,嗯。。。。。。这倒是便利了许多。
渐渐地由温涵之起先去找他转尔变成他开始粘著温涵之,却也不说些过头话,只是喜欢呆在辅国公的身边,为其添茶倒水,做些小厮的活便觉得心满意足。
温涵之心下是糊涂的,瞧蔚缌对方晏的挂念模样,本以为这孩子定是心系贤王,却不知为何又缠上了自己?他疑惑不定,下意识地开始回避少年。
蔚缌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清楚地知道温涵之暂不会回应自己的感情,也不气馁,暗地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期间雪鸽飞了回来,顺著主人留下的引路香来到了国公府上,蔚缌方才明白,原来父亲当年果然灭过一个江湖魔教,想来那个头戴斗笠的人应是自焚未死的昔日魔教教主殷苏杭。
少年有些不乐意了,明明是此人自己杀人、自己放火,如何怨得父亲,何况他们纠集正道烧毁云岫在前,若不是先祖英明,此时云岫的人早已灰飞烟灭了,这仇究竟该怎麽算呢?
温涵之笑道:“此人练的是魔功,後又面容俱毁,心性难免偏激!”
蔚缌奇怪道:“据父亲所言,他已将这个魔头的真气破了,如何又恢复了武功?”
温涵之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蔚缌想不出个结果,只得又写了封信让毛毛带回去向父亲询问,或许父亲能解释一二。
这日,蔚缌照常来找温涵之,却见辅国公卧室内只有孙楚一人正在细心地做著整理,开口问道:“孙管家,大哥呢?”
孙楚回头笑答:“是蔚公子啊!老爷一早上朝去了。”
蔚缌“哦”了一声,悻悻地回转慢腾腾走向自己的院子。
头顶上传来扑愣愣鸟羽振翅的声音,蔚缌抬头瞧了瞧,忍不住笑了起来:“毛毛!”
毛毛的小豆眼圆溜溜地瞪视著蔚缌,少年冲著小鸽子扮了个鬼脸,将它托在掌心中,从爪子上取下了纸条,加快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关上门,展开纸条,父亲劲挺的字迹墨痕清晰,蔚缌通读一遍,鼻子微微皱了皱,原来世间还有这种功夫,破了真气竟然能够再练。
父亲在信尾殷殷叮嘱,魔教人轻功不佳,若是碰上了,不要硬拼,逃跑为上,千万记住不可与殷苏杭动手。
蔚缌得意地扬了扬眉,还是爹爹说得对,轻功好能逃便行了,别的不练也没什麽要紧的!
将纸条收进抽屉里,蔚缌找了些食物喂给毛毛。适才他读信的时候,可怜的小鸽子眼巴巴地立在桌子上,目光渴望地望著小主人,只盼小主人善心大发,给些好东西吃吃。
少年甫将食物放在掌心中,小鸽子便迫不急待地跳了上来,闷头啄个不停。
手心痒痒地,少年微笑著抚过毛毛顺滑的羽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辛苦你了,好毛毛。。。。。。”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缌缌,你在屋里头吗?”
蔚缌跳了起来,托著小鸽子小跑著赶去开门:“大哥。。。。。。”
温涵之不急不徐地走进屋内,神情中带了几分喜悦:“有好消息告诉你!”
少年歪了歪脑袋:“可是王爷的消息?”
辅国公点头:“今日快马传报,大军直捣叛党巢穴,一举得胜!”
蔚缌想拍手,却发现手上托了只鸽子,只得作罢:“真是太好了,那王爷是不是要回来了?”
温涵之摇了摇头:“只可惜被贼首逃脱了!王爷在蜀地搜捕,怕是暂时还不能回来。”
蔚缌笑了起来:“区区一人也成不了大器,能逃到哪儿去?想来王爷归期不远了。”
温涵之微笑道:“缌缌,你很想念王爷,是吗?”
蔚缌随便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