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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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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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贤王府,示意王府下人不用惊慌,问清方晏现下正在主院内,不等通报,径自来到弟弟的院子。
  甫一进院,便见院子里呆着五个人,其中两个竟是垂髫幼儿,方荀觉得其中一个孩子长相酷似蔚缌,一样的眉目绝丽,不由多看了几眼。
  却不想这个孩子平日刁钻古怪,最不喜欢别人对着自己上下打量,这个穿得黄不溜秋的人随便几眼,立时引起了他的反感,不客气地斥道:“看什么看?”
  小砚顿时警觉:“你是什么人?”
  谷梁文轩被小墨那一声大喝拉回了思绪,瞧瞧方荀的打扮,心里明白了几分,拉过两个孩子:“不可无礼!”
  方荀摸了摸鼻子,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被小孩子喝斥的机会,拦住待欲说话的易扬,弯下腰,正对着双胞胎:“你们又是什么人?”
  小砚的眼神很是不善,伸手圈住矮他半头的小墨:“你那双贼眼睛快给我闪开。”
  方荀哭笑不得:“我这双眼睛怎么贼啦?”
  易扬忍不住了:“放肆,这是当今圣上。”
  谷梁文轩点点头,果然被自己猜中了,算起来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的长孙呢!
  小砚皱眉:“当今圣上?哦,我知道了,你是皇帝!”
  小墨缩了缩:“小砚,皇帝都不是好人,不要和他说话!”
  方荀又想摸鼻子了:“你怎么知道皇帝都不是好人?”
  小墨将脸别向一旁,不欲理睬,小砚拍了拍他的手:“也不一定,还是有好皇帝。”
  方荀击掌:“这就对了。。。。。。”
  小砚打断他的话:“不过,你的眼睛这么贼,肯定不是好人。”
  方荀怔愣,易扬皱眉,谷梁文轩默默叹气,小孩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话说出来。。。。。。倒要看看这个长孙会作如何反应。
  皇帝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方晏立在门旁,瞧见院中杵着一群人,立时吃了一惊:“皇兄,您怎么来了?”
  急急步出门槛,便要大礼参拜:“臣弟参见陛下!”
  方荀快步上前拦住他,压低声音:“这两个小娃儿可真凶!你从哪儿找来的?”
  方晏瞧了瞧双胞胎兄弟,同样放轻了声音:“他们是蔚公子的弟弟。”
  皇帝愣了愣:“难怪其中一个长得这么像!嗯,缌缌在屋里吗?”
  贤王点头:“在屋里,精神不太好,这会儿正休息呢!”
  方荀踮脚瞧了瞧:“能进去吗?”
  方晏犹豫了一下:“进去可以,但是轻一些,不要惊了他。”
  皇帝忙不迭点头,吩咐易扬呆在院子里,自己随着弟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内。
  第四章
  蔚缌躺在被窝里,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适才一场大哭,倒觉得有些疲惫了,昏昏地睡了过去。
  方氏兄弟进屋时,正见少年微微蜷缩着紧闭双目,方荀迫不及待地走到床前,伸手抚了抚蔚缌的脸庞,皱眉道:“瘦了很多!”
  方晏默默地瞧着兄长的举动,轻轻叹了口气:“皇兄,今日下午我便要将老师的骨灰送回国公府,您看什么时候举行大丧为妥?”
  方荀坐在床沿边,眉目黯然:“想不到你我连老师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着。晏弟,说起来,朕真是无用之至,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把人劫走了。”
  贤王摇头:“智者千虑,尚有一失,皇兄日理万机,有些情况注意不到也是常理!皇兄,温瞻和彤华已到京中来了?”
  皇帝沉默半晌:“前段时日,你病得糊里糊涂,他们进京后朕怕有什么闪失,直接将他们接进宫住了一段时间,三日前才放他们回国公府。”
  方晏点头:“幸得皇兄想得周全,温瞻年幼,彤华内敛,突逢噩耗,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方荀叹息:“瞻儿倒也罢了,朕是担心彤华。你不知道,朕与他讲了老师过世的消息以后,他三天不曾说过一句话,把瞻儿吓坏了。”
  方晏神情沉痛:“彤华对老师的心皇兄与我自幼便知,只可惜老师这些年只念着师母。。。。。。”
  皇帝有些无奈:“还记得小时候。但凡出宫老师便带着我们去瞧那姐弟俩,彤华的性子要是象他姐姐那般朕也不至于头疼大半个月。”
  贤王低声道:“现下好了吗?”
  皇帝苦笑:“什么好不好的?瞻儿就在他身边,无论如何他也得顾念着瞻儿吧。这孩子,母亲早亡,现下父亲又过世了,做舅舅的如何能够一蹶不振,彤华那脾性你还不知道吗?再痛苦,为了瞻儿也得振作起来。”
  方晏犹豫:“那今日下午。。。。。。”
  方荀打断了他的话:“朕与你一起送老师回府,无论如何,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方晏正待再言,却见床上的蔚缌忽地翻了个身,一只手伸出被外下意识地按压自己的身体。
  方荀坐在床边,一把抓住蔚缌的手:“怎么了?”
  贤王皱起了眉:“不好,怕是胃疾发作了,刚才便喊饿,午膳怎地还不曾端来?”说着,便要向门外走去。
  少年疼得厉害,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低低地喊:“大哥。。。。。。”
  方晏连忙回身来到床前:“缌缌,很疼吗?”
  蔚缌睁开眼,面前是两张清俊的脸,两双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一时倒是被骇住了。
  方晏扶着他半坐起身,方荀连忙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蔚缌仍是回不过神:“皇。。。。。。皇帝。。。。。。”
  方荀微笑:“很高兴你仍是记得朕,现下还疼吗?”
  少年蹙了蹙眉尖,方晏觉得有些心慌:“药呢,我去给你倒杯白开水。”
  蔚缌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大哥,我身上的药都没了,烦你去问问雪姨,她那儿或许还有。”
  方晏取了个枕垫垫在他身后:“先别睡了,一会儿用过午膳再睡。”
  少年摇摇头:“现下睡不着了。”方晏点点头,转身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方荀听着弟弟与少年的对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待贤王出了门,方才淡淡道:“缌缌与晏弟可真是亲如兄弟。”
  蔚缌笑了笑:“大哥一直对我很好!”
  皇帝紧紧地盯着他:“念着你的不只他一个,你眼里就看不到朕吗?”
  少年觉得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额角:“陛下,你我相识不久,如何说这样的话?”
  方荀眼色一沈,正待开口,却听房门吱呀一声,贤王带着院子里的几个人走了进来,双胞胎兄弟最先蹦到床前:“哥哥,你不舒服吗?”
  竹雪手中托着个小小的玉瓶,蔚缌接过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方晏递来的开水吞服下去,过了片刻,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方晏悄悄松了口气。
  门外传来侍女娇甜的声音:“王爷,午膳备好了!”紧接着红珊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瞧见一屋子的人,不由怔愣:“王爷,都在这儿吃吗?啊,奴婢参见陛下!”
  方荀挥了挥手:“起来吧!”
  方晏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略瞧了瞧,待要送到床前,却听蔚缌轻声道:“大哥,我起床吃,不用端过来。”
  小砚掀开锦被,小墨取了床头的外袍搭手搭脚地帮着兄长穿好,蔚缌不觉笑了起来:“你们俩个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小墨扮了个鬼脸:“哥哥,我们既然懂事了,回家后,你要帮我们说好话啊!”
  一屋子的人俱都失笑,竹雪拍了拍小墨粉嫩的脸颊:“没有用的,我一定会请庄主狠狠地把你们俩打一顿。”
  小墨“咯咯”地笑:“雪姨,你说这话我一点都不信,全庄数你最心软!”
  小砚沉稳,一语不发,拉着兄长的手走到桌边坐好。蔚缌瞧了瞧托盘,惊讶道:“怎么只有一份,你们不吃吗?”
  方晏微笑:“你吃吧,适才我吩咐他们将午膳摆到了前厅。嗯,陛下,您用过膳了吗?”
  方荀似乎有些不高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曾。”
  贤王连忙吩咐红珊:“到厨房去,你亲自下厨,多做些精致的菜。”红珊敛衽一礼,亭亭嫋嫋地离开了房间。
  蔚缌确实觉得饿了,虽然一屋子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仍是很快地将一碗鸡蓉粥吃得干干净净,方晏亲自将空碗放回托盘里,温和地嘱咐:“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少年蹙了蹙眉:“大哥,什么时候送温公回府?”
  方晏轻声道:“用过午膳便送老师回府。”
  少年抬起头:“我要一起去。”
  贤王抚了抚他的鬓发,点头答应:“好。你先休息一会儿,回头我来唤你。”
  少年摇头:“不用了,睡了一个上午,够久了,我看会儿书,大哥,你一定要来唤我。”
  方晏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离开,勉强压下情绪,看着少年坐到了书桌前,方才招呼众人出了方院往前厅去用膳。
  膳后,皇帝亲自捧上温涵之的骨灰罐,带着众人一路往国公府而去。早有易扬先头传了信,刚到国公府外的巷口处,便见着孙楚带着一群家人披麻戴孝跪在石板路上。
  皇帝声音沉闷:“老师回府了!”
  顿时通巷哭声大作,蔚缌莫名觉得有些寒意,不由自主靠近了方晏,贤王伸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
  府门前站着两个人,左边的人身穿白色的长袍,水般长发用一根白色的缎带随便挽住,右边的却是一个年幼的孩子,看那样子似乎比双胞胎兄弟还要小上几岁。
  皇帝迎面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将手中的瓷罐递给孩子:“瞻儿,这是你父亲。”
  孩子眼中全是泪水,顺着白皙光嫩的脸颊慢慢滑落,抱过瓷罐,低低地喊:“爹爹。。。。。。”忍耐不住,抽泣着哭出声来。
  白袍年轻人缓缓弯下腰,目光痛楚,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瞻儿,让。。。。。。让姐夫进府吧!”
  孩子抬起头,清秀的小脸上泪横交错:“舅舅。。。。。。”
  年轻人眼中闪过泪光:“姐夫在看着你呢,别让他难过,进府吧!”
  蔚缌蓦然别过脸去,大哥。。。。。。这会儿他已明白了门前这两人的身份。年幼者正是温涵之的独子温瞻,而他身旁那个年轻人,应是辅国公曾经提起过的妻弟萧公子。
  韶光犹在眼,沉吟往事,浑似前生无据。
  骨灰罐被安置在前厅朝南最大的香案上,众人拜祭后,温瞻十分知礼,走到蔚缌面前跪下:“多谢蔚叔叔送先父回京落葬。”
  少年直愣愣地望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心口一揪一揪疼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方才回了神,弯腰扶起温瞻:“你。。。。。。就是瞻儿吗?”
  温瞻脸上泪痕未干:“叔叔也知道我啊,爹爹曾给我写过信,信里便提起过叔叔,谢谢您送爹爹回京。”
  蔚缌觉得这孩子眉眼间象极了温涵之,心里的疼痛愈发地纠缠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忍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温公留给你的,好生收着。”
  温瞻接过信,小嘴撇了撇,似乎又要哭,勉强忍住,屈身又要下跪,蔚缌一把托住了他:“别。。。。。。这儿还有一封信是给萧公子的,瞻儿,去拿给你舅舅。”说着,又掏出一封信放在孩子的手上。
  孩子虽然年幼,却极为懂事,向着蔚缌弯腰行了个礼,几步走到萧彤华面前,声音带着哭意:“舅舅,爹爹有信留给你。”
  年轻人怔然半晌,慢慢抬起手,指尖明显地颤抖,取了几次方才从孩子手中取回了信,却不看,顺手塞进怀里,将哭泣的孩子拢到身边:“瞻儿。。。。。。”
  温瞻终究年幼,到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喊:“爹爹。。。。。。爹爹。。。。。。”
  萧彤华痛不欲生,谁能料到再相见时竟已天人永诀,姐夫啊姐夫,我的这份情从不曾冀你回应,只求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与我同在一片天地间,可是到最后这点儿期盼竟然成了奢望,姐夫。。。。。。
  众人无不戚然,双胞胎兄弟扑到兄长怀中:“哥哥。。。。。。”
  蔚缌眼前有些昏花,抚了抚小砚的秀发:“你们与瞻儿年龄相仿,去,和他说说话,好好劝劝他。。。。。。”身体有些发软,竟不由自主向下瘫去。
  站在他身边的方晏见他气色越来越差,只是担心不已,这会儿瞧着他慢慢向下滑倒,顿时大吃一惊,一伸手将他抱住:“缌缌,你怎么了?”
  蔚缌睁着眼,迷迷糊糊地望了望他:“我怎么了?”
  尹竹风连忙搬来一把椅子,方晏挽着蔚缌坐好:“缌缌,你哪儿不舒服?”
  少年这会儿有些清醒了,慢慢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刚才糊涂了。。。。。。小砚小墨,你们去和瞻儿说说话,跟他说。。。。。。节哀。。。。。。顺变。。。。。。”
  眼前人影重重,似乎听到了弟弟们的尖叫声,微微侧了侧头,意识顿时断了线。
  第五章
  醒来时身边围了一群人,蔚缌吃力地睁开眼,便见着方晏焦急的模样:“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少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生疼,小时候高烧时的那种感觉重新回来,滋味可真是难受之至。
  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药来了!”蔚缌听出这是弟弟小墨。
  双胞胎凑到床前,小砚探头瞧了瞧:“哥哥醒了。”
  一只手腕被温软的小手抚上,小墨似乎松了口气:“脉相平稳了许多。”小脑袋凑了过来,细眉深深地皱起:“哥哥,过忧伤身,你得放轻松些。”
  蔚缌笑了笑:“我知道了!”声音低沉暗哑,失了血色的双唇微微开合,惹人怜惜。
  方晏莫名觉得此番蔚缌回来似是变了许多,说话时再无以往那种眉飞色舞的神态,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压抑,不免暗暗担心。缌缌毕竟才十六岁,遭逢变故,不要郁了心才好!
  明黄衣袂闪了闪:“这可醒了!觉得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蔚缌瞧着皇帝殷切的脸,淡淡一笑:“多谢陛下关心,现在好多了!”就着小砚的手半坐起身,接过小墨端着的药碗,看都不看一眼,送到嘴边仰首一饮而尽。
  小墨从怀中掏出一块软糖:“哥哥,吃块糖吧,那药苦死了,我刚才尝了一口,吃了两块糖才把那苦味去掉!”
  蔚缌似是怔了怔,苦吗?垂目瞧向绣着百合花的锦被,苦。。。。。。抬眼望着弟弟稚嫩的小脸,伸手轻轻抚了抚:“药也能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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