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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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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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荀摆摆手,喃喃道:“有时候朕与父皇一样固执。。。。。。”父皇最后不惜自残也要跟随蔚绾而去,而朕。。。。。。得不到缌缌的爱,这解药不服也罢!
  易杨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陛下,您说什么?”
  方荀笑笑,低头看着书案上摊开的奏折染上了几点榴艳,微微沉吟片刻,提起朱笔,顺着红点走过的路势画了个圈,正巧把字划进去勾了,方才轻笑道:“这人就喜欢说废话,每次呈上来的奏折都这么罗罗嗦嗦,还要朕给他改文章!”
  易杨不敢再碰他,退后几步:“陛下。。。。。。”
  方荀瞧了瞧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快夜了!”
  易杨到这时候几乎忘了来找皇帝的目的,可怜巴巴地恳求着:“陛下,把解药服了吧!毒一直留着,总会有伤身体。”
  皇帝不理他,慢慢矮身坐稳,提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画圈圈:“你来找朕,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易杨瞧了瞧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默默叹了口气。这个君王啊,自小就任性固执,脾气倔强,曾记得这人年少时为了训服一匹夷邦送来的野马,竟不惜以身犯险,差点儿连腿都摔断了。到如今年将而立,这破性子怎地还是改不了啊!
  皇帝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不禁好奇地抬起头:“易杨,你来这儿难道只是为了看着朕发呆?”
  大护卫顿时回过神来,俊脸一红,嗫嚅着闷下头:“并非。。。。。。不。。。。。。不是。。。。。。”
  方荀瞧着他受窘的模样,忽然觉得一阵轻松,扔了手中的笔失笑道:“说吧,为了什么事?”
  易杨好不容易把那层尴尬压了下去:“是为了小王爷的事。”
  方荀愣了愣:“小王爷?”赫然领悟:“是方曦啊,他怎么了?”
  易杨单膝跪地:“小王爷想出宫!”
  皇帝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心腹护卫:“你这样子,莫不是要替他求情,让朕放他出宫去?”
  易杨犹豫着:“他的武功已被废了,淄阳王的旧部也全都投靠了朝廷,钱离那伙人合着船沈了海,属下。。。。。。属下瞧他那模样实是不忍心。。。。。。”
  方荀敲着桌面:“若说钱离此人,蠢是蠢了些,倒也颇有几分野心哪!”
  易杨微微一笑:“幸好当日他的尸体被网拉上来了,要不然属下还真是不放心呢,留着这么个人总是祸害!”
  皇帝嘿嘿笑着:“钱离是死了没错,那个郎坤嘛。。。。。。”
  大护卫突然没了声,默默低下头,方荀看着他:“方曦还是不死心吗?”
  易杨点点头:“没找着郎坤的尸体,小王爷总是不甘心。”
  方荀歪了歪脑袋:“他既已跟着回京了,便是再去又如何能找着郎坤,说不定那人早死了,到这会儿尸体在海中被鱼吃得连骨头都没了。”
  易杨皱皱眉:“小王爷说要出宫去寻找师父。。。。。。”他没有再往下说,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可信。
  方荀笑了起来:“寻找师父?呵呵,他师父不是已经有信回京,逃过了炮轰,现下流落在一个海岛上捕鱼为生么?无需他去寻找!”
  易杨抬起清亮的眸子:“陛下。。。。。。”
  方荀收起笑容:“易杨,你的心软了!”他略微顿了顿,长叹一声:“罢罢罢,好歹也是朕的兄弟,他要出宫便让他出宫吧,这孩子,如此念情,成不了大气候。”
  皇帝定了主意,大护卫反而犹豫了起来:“若是。。。。。。”
  方荀继续道:“给他配几名护卫,好歹是个小王爷,不要亏待了人家。这孩子。。。。。。不是个坏良心的人。再说,郎坤那个人,和他师父一样有心眼,他若死了倒也罢了,若是不死。。。。。。朕心里也着实牵记得很哪!”
  易杨明白皇帝的意思,所谓配几名护卫,说穿了不就是为了监视方曦吗?不过,单单明面上监视着怕是不行,郎坤此人诡计多端,死了也就算了,方曦绝了念想;若是活着。。。。。。虽说一计不能两用,但以方曦对姓郎的如此深情,说不定凭着那股执着能将姓郎的找着。回头得与绍和知会一声,让他暗地里派上几名隐卫一路跟着。
  大护卫仍就单膝跪地,腰背挺得笔直:“属下知道了!”
  方荀好笑地看他一眼,挥挥手:“下去吧!”
  易杨站起身,眼睁睁地望着九五至尊这段时日略嫌清瘦的身形,只是不走:“陛下。。。。。。”
  皇帝扬眉:“还有什么事?”
  易杨垂下头:“太妃已知道您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
  方荀感兴趣地点了点头:“怎么,准备动手了?算准了朕没精神对付他们?”
  易杨站得一动不动:“华府似乎也有些小动静,但是被王爷牵制住了,王爷一直盯着这根线,时不时就将它掐断。而且。。。。。。”
  皇帝追问:“而且什么?”
  易杨不太确定:“因为蔚公子的事,王爷好像对太妃此次作为犹其不满。。。。。。”
  方荀的脸色似乎沈了沈,旋即恢复如常:“晏弟倒是一点儿都不曾变哪。。。。。。”
  易杨欲言又止,眼神带了几分恳求,皇帝看了看他,继续道:“缌缌的事以后再说,你不妨去一趟坤宁宫,告诉皇后,今晚我去她那儿用膳。”
  易杨眼睛一亮:“多谢陛下!”
  方荀微笑道:“那晚拦截缌缌,闲杂人等太多了,朕也知道这两天宫里宫外的流言对皇后甚是不利。你放心,国母这个位置,目前没有谁比易柳更加合适。”
  易杨莫名觉得心里一酸,他从小跟在方荀身边,习惯于事事以方荀为中心,此时见着皇帝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何,居然轻而易举地从中读出了几分无奈与凄凉。
  深爱的人不爱自己,不爱的人偏偏还要去着意安慰,日日忙于国事,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两心相悦的人。。。。。。两心相悦。。。。。。易杨苦涩地笑了笑,若是能够。。。。。。
  熟悉的声音重又响起:“你怎么又在发愣了?易杨,你不会在外头也总是这么心不在焉吧?”
  大护卫倏地回过神,再抬头时面前一张放大了的俊脸,皇帝正满眼探究好奇地打量着他。
  晕红一直透到耳根,易杨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便已双膝跪地:“陛下,微臣有罪。”
  方荀啼笑皆非地一脚踹过去:“罪你个头!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你这小子,莫不是刚才在想老婆?也对,你和绍和年纪都不小了,一般人家上了你这岁数的,孩子都老大了!说说看,可有相中的闺女,不管是谁家的千金,朕都有本事帮你讨到手。”
  易杨的脸红得几乎憋出血来:“没有。。。。。。不。。。。。。不是。。。。。。”
  皇帝哈哈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见过臊成这样的!好了好了,快些去坤宁宫吧,回头朕就过去。嗯,你也留下来,陪朕与皇后一起用晚膳。”
  大护卫行了个礼,急急忙忙爬起身,飞一般地退出了寝宫,将皇帝放肆的笑声远远甩在身后,心里又苦又酸,说不出的滋味一直冲上了鼻端。忽地想起自己进屋时皇帝身有不适,而其后却被他七岔八岔岔开了话题,到这会儿,居然忘了求他解毒一事。
  猛然站稳了,转过身便欲再回御书房,却又停下了脚步。那个人,高高在上,他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他决定的事又有谁能劝阻得了?
  御书房朱红色的大门微微晃动,苏文刚想进屋,却听皇帝的声音传了出来:“都留在外面侯着。”
  太监总管立定了脚跟,心里忐忑难安。适才易大人走的时候,听皇帝的笑声似乎很开心,这会儿收了笑,说话的语气顿时沉沉的,怎地又不高兴了?
  方荀的大笑确实没有能够维持很久,易杨的身影甫一消失,皇帝嘴角的笑意倏然收起。似乎有声绵长的叹息消失在了高耸的梁柱间,方荀慢慢走回书案后坐下,提笔继续翻批奏折。
  对于大护卫的心思,如皇帝这般聪慧的人哪能不知,不管是平日里凝视的眼眸,还是若有若无的关怀,都让方荀轻而易举地察觉出易杨深厚的情意。犹记得皇帝大婚时,大护卫年轻的脸上堆砌了一抹笑意,却掩不住透露出几分哀伤与悲凉。。。。。。
  方荀皱了皱眉,今日的心思完全歪了,根本不能静下来气定神闲地批阅奏章,罢罢罢,等用过晚膳再回来继续批折子吧!
  将身体后仰,靠倒在宽大的龙椅上。不只是易杨,还有左绍和,方荀知道这个左绍和更要命,一般的人哪愿意如此委屈自己,不要名不要利,隐身在暗处,为的只是替帝王分忧?
  皇帝撑住了脑袋,想起一日晚间自己遣退太监宫女独卧寝宫假寐,隐卫头子从窗口翻了进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君主,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方荀感觉到额上有湿意流过,一个温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床前人旋即不见,方才捂着额头缓缓睁开双眼。自此,皇帝终于明白为何左绍和当年极力自荐要求做君王的隐卫。
  方荀换了个姿势,正对窗户,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窗外已黑了下去,御书房内早早就点上了宫灯,显得琉璃窗洞的那抹黑色愈发地深浓。
  皇帝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应这两个人的情意,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而自己的心早就给了那个明丽的少年。。。。。。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暴雨过后的夜色无星无月,仰头只能看见树影婆娑,方荀莫名感到了几分阴森森的寒意。
  虽然看不见月亮,方荀还是忆起了那个凄美的传说,据说月神的后裔都是痴情种,一生只有一个挚爱之人,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望舒人都会为其付出全部的真心,比如昔日的蔚绾、父皇。。。。。。还有如今的自己。。。。。。
  脑中闪过一抹黛色人影,方荀想起那个救了缌缌的人,据说,那人叫做谷梁文轩。谷梁文轩。。。。。。谷梁文轩。。。。。。算起来他应该是自己兄弟俩最最嫡亲的爷爷呢!
  蔚缌这两天实是困惑之至,自那次表明身分后,皇帝居然接连两日不曾再来水榭,当然也谈不上带他去看一看义父亲子的坟墓,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不仅不来,连句话都没有传进耳里。
  好在黄需时不时蹦过来找他聊天,因着那日皇帝一点惩罚的意思都没有露出来,太医更加添了几分胆,天天拉着蔚缌往御花园跑,却再不曾带他前往永安宫。
  这日,两人又来到锦湖的长堤上散步,一场大雨过后,似乎添来几分秋意,风中带了些沁凉的味道,湖水波浪层层。
  未行多远,前方迎面急匆匆走来三五个人,领头的是一名老宫女,枯瘦的脸上全是成堆的皱纹,见着二人行了个礼,似乎有些犹豫,却仍是开口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可曾瞧见勖皇子?”
  蔚缌皱了皱眉,勖皇子?难道是方荀的儿子?身旁的太医却微微变了色:“怎么,勖皇子不见了吗?”
  老宫女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奴婢一个没注意,小皇子便不见了人影。”
  黄需沈下脸来:“勖皇子才多大?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孩子吗?”
  老宫女身后的几名太监面面相觑,小皇子已经十四岁了,疯疯傻傻,一句整话都不会说,平时里总是呆坐着一动不动,谁能料到那傻子居然还会乱跑?
  太医心里起了怒气,看这副样子,除了头前的老宫女,只怕后面那几人一个个全都没将傻主子放在眼里,真正是岂有此理!想当年,太傅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孩子保下来,岂能让这些混蛋奴才如此作贱。
  他眼珠子一转,忽地大呼小叫:“哎呀,湖中心好像有人扑腾。快,怕是勖皇子掉进湖里了,快救人!”一只手拉住了老宫女的衣袖。
  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今日风不小,湖里确实有波纹,可是,根本看不出有人在扑腾啊!
  老宫女不管不顾便要向湖中冲去,耐何衣袖被太医拉住,只得回头哀求地望着黄需:“大人,勖皇子可是静太妃的命啊。。。。。。”
  太医眼睛睁得圆溜溜,恶狠狠地瞪向太监们:“若再不下去救人,本官即刻奏明皇上,说你们见着勖皇子落湖不救,其罪当诛!”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扑通”跳水声此起彼伏,几名太监吓得全都冲进了湖里。
  黄需拔高声音:“到湖中心。若是有人救起勖皇子,本官一定在皇上面前大大地为他说好话。”
  湖中扑腾得更厉害,莲叶被推挤得堆向一边,蔚缌拉了拉太医的衣袖:“黄大哥,你故意作弄他们?”
  黄需眯着眼笑了笑:“小美人真聪明。这些人一个个肥头大耳,想必伺侯勖皇子并不尽心,让他们练练身子骨也算本太医积了德了。”他回头温和地对老宫女说道:“嬷嬷不必担心,勖皇子不认识路,不会走远,我们与你一起找。”
  老宫女到这会儿才明白他是在撒谎,不由急道:“大人哪,人多找得也快,现下都去游湖了,谁来帮着找。。。。。。”
  话未说完,却听身旁绝丽的少年拔高了声音:“那边有人!”
  三人一同望去,长堤一路延伸,最深处一抹杨柳绿荫直至湖边,小小的人影一身雪白,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望向湖水。
  老宫女惊叫:“勖皇子。。。。。。”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黄需拉住蔚缌的手,二人虽然起步稍晚,却仍是在老宫女之前赶到了方勖的身边,太医旋即伸手,将傻皇子拉到柳荫下。
  方勖不停地挣扎:“水。。。。。。水。。。。。。”
  蔚缌见这个孩子个头虽矮,却长得眉清目秀、唇若丹朱,只可惜眼神呆滞,脸上的笑傻得让人心疼。
  老宫女已经赶了过来,一把将傻皇子搂进怀里:“小祖宗啊,你可吓死嬷嬷了!”
  黄需吁了口气:“找着了便没事了,嬷嬷下次可得看紧了些。”
  老宫女不停地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黄需抚了抚傻皇子的长发:“回去吧,静太妃必定急坏了!”
  老宫女牵起傻皇子的手,向着二人行了个礼,哄骗着方勖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依稀听见傻皇子不停地说着:“鱼。。。。。。鱼。。。。。。”
  老宫女惊喜地问道:“殿下,您会说'鱼'这个字了吗?”
  傻皇子仍在念叨:“鱼。。。。。。鱼。。。。。。”一老一少慢慢地越走越远。
  蔚缌瞧着黄需深思的模样,低声问道:“黄大哥,这位勖皇子是不是先帝最小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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