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走去。
方荀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用了,朕虽然把这个天下送给了你,可朕也不是什么条件都不要,白白给你,就让缌缌陪着朕吧!”
方晏的后背立时僵住,除了苏文,连黄需都愕然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床上的皇帝。
贤王慢慢转回头:“皇兄,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荀诡异地一笑:“朕既不想活了,缌缌当然也活不了多久。你以为朕凭什么放过你的母亲?这个女人野心太大,即便朕心甘情愿将江山送给你,也不想让她活着。朕怕啊,朕怕她仗着她的儿子登上了帝位从而为所欲为。”
方晏意识到什么不对:“皇兄,缌缌当日拿什么条件与您交换,挽救了我母妃的一条性命?”
皇帝有些疲惫,闭眼歇息片刻,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看来缌缌并不曾与你提及,想必是怕你担心吧!到这地步了,朕也不想再隐瞒于你,你把缌缌赶出王府,实是大错特错,你府里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朕让梅疏鸿放出去的,这小子对缌缌怀恨在心,有这么个污蔑他的机会焉能不用?其实。。。。。。”他眯了眯眼:“那晚朕和缌缌什么都没做,便是缌缌在宫中的那段时间,朕虽然夜夜去陪他,然他自律甚严,朕半点便宜都没能沾得到。”
方晏颤声打断了兄长的话:“那。。。。。。那晚缌缌用什么和您交换?”心下又惊又悔又怕又怒,隐隐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方荀轻轻叹息:“也是你心里本就认定缌缌有过,故而对他横加指责,甚至不惜将他赶出府去。晏弟啊晏弟,朕不明白你是怎么了,可朕真是觉得不公平,明明朕对他可以比你对他更好,可他偏偏一个心只想着你。那晚他来到宫中请求朕法外施恩,朕让他做了一件事,做完后朕答应了他的条件。”
方晏双腿发软:“什么事?”黄需也感觉到了不妙之处,不由睁大双眼。
方荀继续微笑:“朕让他喝了一杯酒,是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酒里溷了乌藤汁、奎花粉,还有砒石。。。。。。”
黄需“啊”地一声,脸色灰白,方晏顿时瘫倒,一只手死死抠住床栏:“缌缌。。。。。。缌缌他。。。。。。”
皇帝轻轻地喘着气:“这三种毒加在一起,朕想不出还有什么救治的方法,缌缌一口气便喝下肚去。。。。。。”他苦笑了起来:“其实朕宁愿他不肯喝,可他仍是喝了。。。。。。”
方晏双手抖得控制不住:“皇兄,你。。。。。。你。。。。。。”
“你现在可是怨朕了?晏弟,你可是在想,你母妃怎么不用更狠一些的毒,干脆把朕一下子毒死也省了后来这许多事?”
方晏呆愣片刻,喃喃道:“你是我的亲哥哥。。。。。。”他突然膝行着趴到床头:“陛下,您是我的亲哥哥啊!”
这一声大喊凄楚尖厉,倒让床上的方荀怔了怔,一口气提不上来,顿时憋红了脸拼命咳嗽。
苏文忙不迭上前拍抚皇帝的胸口,语气不无埋怨:“王爷,陛下为了护住您想了多少心思您知道吗?陛下是您的亲哥哥,难道您还要为了一个外人来埋怨陛下?”
方晏似哭非哭:“臣弟。。。。。。臣弟如何敢埋怨陛下,可是,皇兄。。。。。。皇兄您。。。。。。”
方荀艰难地喘息着:“晏。。。。。。晏弟。。。。。。”他的脸色一下子泛了灰,刚才说的一番话显然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这么一咳嗽,眼看出气多进气少是真正不行了。
贤王瞧着兄长的模样,只觉悲从心底起:“皇兄。。。。。。你撑着些,黄需,快来快来,快想办法!”
方荀慢慢阖上双眼,似乎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低低地喊了一声:“缌缌。。。。。。”再不开口。
方晏颤抖着伸手试探他的鼻息,脸色变了再变,霍然站起:“苏文,黄需,你们在这儿好生照顾陛下,本王去去就回。”他的眼光冷冷地扫过两人:“在本王回来之前,陛下若有任何不测,本王必定不会放过你们。”说罢,云袖微扬,大步走向宫门。
“吱呀”一声宫门打开,屋内两人愣愣地看着贤王飞快地跨过门槛,紧接着易杨冲了进来:“陛下,陛下怎么样了?”
黄需与苏文面面相觑,贤王这是要去哪儿啊?眼瞧着易柳也跟着走进来,连忙跪地行礼:“娘娘。”
皇后摇摇头,快步走到床前坐下:“陛下怎么样?”
太医半屈着膝拉过皇帝的手把脉,片刻后神情越发黯然:“臣无能,臣有罪,陛下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易柳怔了怔,忍耐多时的泪水这时再也控制不住,慢慢地,顺着光洁美丽的脸庞滴滴淌落。
方晏风急火燎地出宫时,蔚缌正在客栈里犯着难。自他看到易杨,便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不到这个皇帝这么笨,竟然真地连命都不要了。
心里酸楚难当,回到客栈的蔚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心去宫里瞧瞧皇帝,却又想到此时方晏便在皇帝身边,自己冒然前去,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就这么徘徊了将将两个时辰,少年的脑海中一幕一幕掠过方荀的模样,失落的,欣喜的,沉重的,悲哀的,每一张脸都是那么地让人伤怀。。。。。。为了自己,他连命都不要了。。。。。。自己有这么好吗?他值得吗?为什么这么傻?方荀,你是要让蔚缌为你内疚一辈子吗?
勐地一拳砸在桌面上,不管了,蔚缌不能做薄情之人,便是朋友,眼看将死,难道还不能去瞧一瞧吗?
他主意已定,再不犹豫,幸好身上的夜行衣未曾脱下,想了想,又从床头外袍内袋里找到一块玉佩握在手中。方荀,蔚缌蒙你错爱,真正是对你不住!
身形微动便要从窗口遁去,却听门外人声喧哗,少年皱了皱眉,待要不预理睬,不妨“砰”地一声,一人踢破房门闯进屋内。
蔚缌半蹲在窗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顿时怔住:“方。。。。。。方晏。。。。。。”
贤王紧赶几步,一把拉下犹自蹲在窗口发愣的少年:“跟我走!”
蔚缌莫名其妙:“唉唉唉,你这是做什么?”
被喧闹吵醒的双胞胎正好赶来:“哥哥”“方晏,你要干什么?”
方晏伸手待欲推开挡在门口的小砚小墨,抿紧了嘴,眼中隐有泪光,一语不发拖着蔚缌便要向外走去。
双胞胎顿时大怒:“姓方的,你放了我哥哥。”
蔚缌晕头转向:“唉唉唉,你放手。”
贤王怔了怔,眼见着小砚长剑一横拦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勐,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孩子的对手,索性一咬牙,转身“咚”地跪倒在地:“缌缌,我知道是我错怪了你,是我胡乱疑心对不住你!可今晚,缌缌,求求你今晚去看看我的哥哥。”
少年叹了口气,心里已然明白贤王的意思,弯腰小心地将爱人扶起:“我没有怪过你。大哥,你现在这样的身体,自己也不顾惜些。你看,我穿着夜行衣呢,本来就准备去看看你的哥哥。”这里是客栈,方晏的一番大闹已惊动了不少人,现下走廊上围着一堆老百姓,蔚缌也是极有分寸,总不能一开口就皇帝皇帝地乱喊吧!
方晏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拉着蔚缌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少年微微一笑,径自推开拦在门口的双胞胎:“你们在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墨皱着眉:“哥哥小心。”
蔚缌走出去,回头安抚地望他一眼:“你放心,大哥没有恶意,乖乖在客栈等我,不要乱跑。”
小砚知道兄长既已决定了,当不是自己二人能够阻拦得了的,无奈地牵起小墨的手:“哥哥快去快回。”
蔚缌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扶着方晏急急离去。
他们刚一走,悦来客栈的掌柜跑了上来:“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小砚冷冷地瞪着他:“我们住在你店里是付了银子的,居然半夜三更让外人闯进来,回头得退我们银子,大伙儿都受了惊吓。”
此话一出,周围都是一片赞同声,纷纷指责掌柜事后才现身,虽然方才确实也没闹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可大家都吓坏了却是不假,甚至有些人匆忙跑出来,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实是难看之至。
双胞胎趁着大家全都围住掌柜讨要说法的空档悄悄退进房内,小墨捏了捏小砚的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晏看上去很着急。”
小砚摇摇头,叹了口气:“谁晓得呢!要我说,哥哥遇上他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这么一来,恐怕又不得安宁了。”
小墨默然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哥哥平时对谁都漫不经心,独独对方晏一点火气都发不出来,真不知道这一次方晏把他拉走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第五十二章
方晏带着蔚缌重又回到寝宫,正见易柳抓着皇帝的手哭得肝肠寸断。贤王心下一沉,奋力扑到床前:“皇兄,你睁开眼看看,我把缌缌带来了。”
这一声喊霎时带来无穷的力量,原本一动不动的方晏突然闪了闪睫毛,指尖微微一勾,皇后欣喜无比:“陛下,陛下。”
蔚缌慢慢走过去,熟悉的人躺在迭帐云罗间,原本俊秀雅致的脸庞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那重重锦被包裹着的身体。。。。。。少年心头一酸,半年前还是充满活力的身体此时却连动一动都成奢想。
缓缓伏下腰,在宫内所有人的嘱目下,蔚缌低低地唤着:“方荀,是我,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蔚缌。”
皇帝的眼皮子跳了跳复又归于沉寂,少年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上方荀的眼睛:“睁开眼,方荀,你不想见到我吗?”
易柳倏然别过脸去,自贤王走后,皇帝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随便自己怎么呼唤,只是不予理睬,本以方荀已然晕厥,现下看来,皇帝定是知道方晏去做什么了,想必是在聚集力气默默等待。
果然,方荀的睫毛再次闪动,双眸迟缓地张开,看到蔚缌放大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缌缌。。。。。。”
少年轻轻地笑着,顺势坐在床头:“你居然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让我如何说你?”他的语气温软多情,一瞬间竟让宫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少年对陛下其实是有心的。
方荀继续笑,目光慢慢转向垂头不语的贤王:“晏弟,你带他们出去吧!朕想和缌缌单独呆一会儿。”
方晏一语不发,默默站起身,也不招呼其他人,径自向宫外走去,易柳看了看床上的皇帝,满脸俱是深深的痛楚。嫁进宫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才明白在皇帝心里,后宫嫔妃全都什么都不算,平日里的温文体贴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快死了,可死前想要陪在身边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一位妃子,而是那个坐在床头的绝美少年。
方荀闭了闭眼,感受到易柳伤心欲绝的眼光,缓缓吁了口气,冲着皇后的背影轻轻地道歉:“梓童,朕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虽低,宫里的人却全都听见了,皇后似乎怔了怔,蓦然回首扑到床前,泣不成声:“陛下。。。。。。”
方荀吃力地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她柔滑的长发:“你放心,朕死后晏弟绝不会亏待于你,你住惯了坤宁宫,朕还是把它留给你,晏弟以后的皇后可另择殿居住。去吧!”
易柳死死抓住他的手:“陛下,陛下。。。。。。”
皇帝感觉精力不济,微微叹了口气:“出去吧,朕和蔚缌有话要说。”
皇后泪流满面,默默地点头,捧起方荀的手轻轻印上一吻,缓缓起身,最后再看一眼,毅然向宫外走去。
易杨下意识跨前一步,那人垂死的脸庞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一颗心纠绞得似要分成两瓣,却终是一咬牙,尾随皇后而去。黄需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颓丧地一步三晃走出宫门,苏文最后一个跨过门槛,回身仔细地将宫门关紧。
宫内清静无声,方荀眼光上移:“缌缌。。。。。。”
少年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方荀,你觉得怎么样?”
皇帝满足地叹了口气:“有你陪着,朕好得很。”
蔚缌摇摇头:“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方荀看着他:“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朕喜欢你却一直没能得到你,现在朕快死了,你在朕的身边,朕难道不该开心吗?”顿了顿又道:“不过,朕死后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等不到你朕绝不会去喝那什么孟婆汤,朕要与你一起走,这样来世一定是朕先遇上你。”
少年心头一震,那杯酒。。。。。。那杯酒里的毒。。。。。。方荀竟然一直认为自己未能解得了那毒,痴心想着让自己陪他一起下黄泉转三生。
几乎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蔚缌垂下眸子:“陛下。。。。。。”
方荀吃力地抬起手:“缌缌。。。。。。”
蔚缌犹豫了一下,仍是将那手握在掌心中:“别乱动!”
皇帝若有若无地笑了笑:“你可是在恨朕?恨朕自私狠毒,便是死也要将你拖上。”
少年摇摇头:“我不恨你!”恨你做什么?你现在这副样子,谁能恨得了?何况你确实遵守了诺言,不曾欺骗于我,我为何还要恨你?
皇帝似乎很愉快:“不恨朕啊。。。。。。那么缌缌,你早些来找朕吧!别让朕等太久,朕要你的来世,朕要你来世就只呆在朕一个人的身边。”
蔚缌没有吱声,方荀这片刻的振奋让他想到了四个字:回光返照,适才已替皇帝把过脉,脉像沉涩,是垂死之相,便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遇到这种情况也必定束手无策。。。。。。
可是来生啊。。。。。。他为何那般笃定?来生。。。。。。多么的虚无飘淼、遥不可及啊!谁能知道来生他在哪儿?自己在哪儿?便是知道了,又如何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像今生一般累他性命?
下意识握紧了方荀的手:“陛下。。。。。。”
皇帝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缌。。。。。。缌。。。。。。你。。。。。。你能不能抱抱朕?”
蔚缌一愣:“陛下。。。。。。”
方荀看着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抱。。。。。。抱抱朕可好?朕。。。。。。朕后悔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话说得流畅:“自从知道晏弟有了身孕之后,朕便后悔了。若是当日。。。。。。当日朕愿意,朕也能。。。。。。也能怀上你的孩子,缌缌。。。。。。那样。。。。。。那样你不会离开朕,对不对?”
少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