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等药丸发挥作用,不知为何想起往年在云岫。。。。。。除夕之夜,父亲会将全庄的人召到云起雅居,不大的厅堂里坐满了人,吃过年夜饭一起守岁,往往会轰闹到初一凌晨方才离去。
“父亲。。。。。。爹爹。。。。。。”蔚缌低低地喊,恍惚中竟似看见双亲便在眼前,伸出手去,不意外摸到了一人温暖的身体,少年大喜睁眼,却在瞬间呆住。
面前是一张笑嘻嘻的脸,流着口水,呆呆地看着他:“鱼。。。。。。鱼。。。。。。”
蔚缌微微一笑:“勖皇子,你怎么回来了?”
方勖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仍是一个劲儿地嘀咕:“鱼。。。。。。鱼。。。。。。”
少年试着动弹了一下,发现身体上的疼痛随着胃部的回缓也渐渐减轻,这会儿已有了一些力气,心下顿时高兴起来。
扶着墙爬起,晃晃悠悠地站稳,拍去身上的灰尘,看向比他矮了许多的傻皇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方勖柔嫩细致的脸蛋:“快回去吧!”
傻皇子仍然看着他:“鱼。。。。。。鱼。。。。。。”
蔚缌笑了笑:“又想吃鱼了么?以后我让他们经常给你送鱼可好?”心里明白方勖脑子一根筋,平时想吃鱼吃不到,上次在水庭时带他吃了一顿鱼,干净的心思便把自己完全记住了,当然是和鱼连在一起。
方勖的口水流个不停:“鱼。。。。。。鱼。。。。。。”
蔚缌叹了口气:“可是今天太晚了,如果你不需要守岁的话,应该可以睡觉了。”牵住傻皇子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前方传来门板被推开的吱呀声,老宫女焦急的呼喊着:“小皇子。。。。。。小皇子。。。。。。”
少年的神情僵了僵,松开方勖的手,闪身躲在一株榕树后,粗大的树干将他纤细的身影严严遮住。
老宫女显然看到了孩子,快步走上前拉住方勖的手:“小皇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唉,你越来越会偷跑了!”
傻皇子的眼睛看着树后:“鱼。。。。。。鱼。。。。。。”
老宫女牵着他往前走:“什么鱼啊?唉,真是造孽,虽是个傻子,可也是先皇的亲骨肉啊!平日居然连个荤腥都不送。。。。。。”
门板又是一声轻响,蔚缌从树后走了出来,慢慢踱将过去,前方果然有一座宫殿,只可惜朱门斑驳,门前杂草从生,状似冷宫。
缓缓摇了摇头,看来方荀并没有好好对待这母子俩,只让他们有地住便不再烦心。是不是应该和方晏说说,这个傻孩子对他毫无威胁,好好待人家吧!毕竟是义父当年千辛万苦保下来的。。。。。。
回身沿着来路一步一步走着,体内的疼痛隐隐约约,五颗药下去,这会儿竟觉得饿得难受,脚下不由加快,希望红珊知道给自己留些晚膳。
刚拐个弯,前方出现了几道人影,其中一人嫋嫋亭亭,分明就是红珊,此时正对着三名侍卫发火:“你们一直在宫中巡视,没见着公子吗?”
侍卫唯唯诺诺,谁都说不清蔚缌去了何处,红珊问不出结果,懊恼地跺着脚,跟着找出来的双胞胎面色冷沉,小砚哼了一声:“算了,问他们也是白问,哥哥轻功卓绝,岂会被他们发现?红珊姐姐,我们继续往前找找。”
蔚缌叹息着,果然让他们担心了!加快紧赶几步,扬声唤道:“红珊,小砚小墨。”
美丽的宫婢见到他满脸喜色:“公子,您去哪儿了?”
双胞胎扑了过来:“哥哥。”
少年搂住两个弟弟,微笑道:“就在这附近走了走,只因酒喝多了,想散散酒气。”
红珊瞧出他脸色不对,拉开双胞胎,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回宫吧!”
蔚缌顿觉心头一暖,感激地看她一眼:“宫里可有吃的?走了这么长时间,有些饿了呢。”
小墨抬起头:“哥哥,你刚才是不是胃疾发作服了药?”
少年眼睛眨都不眨地撒谎:“没有。”
小墨撇撇嘴:“骗人,刚才那些太监宫女回来说过了,你被那帮女人轮流敬酒,用的是海碗。。。。。。”
蔚缌随口转移话题:“王爷回宫了吗?”
红珊连忙答道:“还不曾。不过,王爷有话传回来,让公子再等他一会儿,回头散了宴与公子一起守岁。”
少年看着走在身边的两个弟弟:“小砚小墨和我们一起守岁可好?”
小砚摇头:“不。他居然让你去给一群女人羞辱,我和小墨才不想理他呢!一会儿我们就出宫,去找瞻儿一起守岁。”
蔚缌皱皱眉:“大年夜跑到别人家里。。。。。。”
小墨大声道:“我已放过雪鸽送信给瞻儿,瞻儿让我们一定要去,他在家里等我们。”
少年失笑:“这法子可好,想不到你们的雪鸽居然和瞻儿这么熟悉。”
小砚扮了个鬼脸:“其实白天我和小墨就商量着去和瞻儿一起守岁,本来想和哥哥说一声便走,谁知到寝宫没找着哥哥,回来禀告的太监说你把他们全赶跑了。”
蔚缌故意板起脸:“原来本就不想和哥哥一起守岁啊!”
小墨大人样的叹了口气:“昨天我和小砚出宫去找瞻儿,他很不开心,说是以前温公会与他一起守岁,今年只有舅舅没有爹爹啦。所以,我和小砚想去陪陪他。”
少年心下一痛,一时竟有些发愣,半晌方才点了点头:“不错,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意,好了,你们去吧!”
小砚笑道:“我们把哥哥送回宫再走。”
蔚缌摇头:“不用了,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快去吧!今夜不用回宫,就住在国公府得了。”
既是见到哥哥小墨便已放下心来,拉住小砚的手:“哥哥有红珊姐姐照顾呢,我们走吧!”
小砚也想着瞻儿等到这会儿必定有些着急了,不再坚持,和兄长道别后,拎着小墨一熘烟跑得飞快。
眼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红珊方才扶着蔚缌往帝王寝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看见的依然是白惨惨的宫灯,蔚缌的脸在宫灯映照下愈发显得透明,红珊看着就觉得心里渗得慌:“公子气色很不好,刚才定是发病了。”
少年无所谓道:“这会儿已经好了,嗯,今天晚上饮酒太过,幸好随身带着药。”
红珊默然半晌,隔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公子怨王爷吗?”
少年奇怪地看着她:“红珊,你在担心什么?”
美丽的宫婢微垂着头,决定实话实说:“我怕公子离王爷而去。其实王爷也是。。。。。。”
蔚缌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走到今天这地步,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放开他了。”
红珊怔了怔,眼中微觉酸涩,这句承诺象块石头一般掉落心底,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沉重的感觉。
第六十一章
寝宫内通火通明,守门的太监打开宫门,蔚缌惊喜地发现方晏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脸色微带酡红,望见他时修眉上扬,满满俱是温和的笑意。
红珊也自一愣:“王爷回来了?”
贤王点点头,却没有接话,一只手伸向蔚缌。
红珊明白他的意思,贴心地将宫女太监全都带出门去,吩咐外头的宫人到长廊一头呆着,自己侯在门边,望向无星无月的天空。
宫内,蔚缌扶着方晏躺上床,替他解开金丝软甲,小心地抚摸着高隆起伏的腹部,耳听爱人低低的呻吟声,不由万分担忧:“很疼吗?怎么还喝酒了?”
方晏摇摇头:“没有喝多少,幸好师父回来了,帮我挡了许多。”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似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憋出来一般,听在耳里很不舒服。
蔚缌空出左手,心疼地擦去他脸上渗出的汗水:“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
方晏一把抓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缌缌。。。。。。”
少年低低“嗯”了一声:“休息吧!”
方晏喃喃道:“不,我还要和你一起守岁呢!”
蔚缌失笑:“那不过是个习俗,守不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贤王这会儿觉得疼痛稍缓,体内孩子的翻腾也在蔚缌的揉抚下慢慢平静了许多,深深吸口气:“缌缌,今日又让你受委屈了。”
少年来回按抚的手顿了顿:“你都知道啦!”
方晏幽幽地看着他:“对不起。。。。。。”
蔚缌望向他专注的眼神,忽地“噗嗤”一笑:“我以为你会怪我最后沉不住气呢。”
贤王摇摇头:“我本以为皇嫂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放你一马,可是她们做得也太过份了。确实应该好好训诫一番,好歹也让她们知道我的缌缌不是好惹的。”
少年挑高眉:“你让我去。。。。。。”
方晏笑着:“我让你去便是想让你树树威严。缌缌,你以前不会忍,可如今为了我却又忍得太过了。你是我一生的伴侣,但凡欺负你不就是欺负我吗?皇嫂怨念太重,若任她如此下去,我怕她会走火入魔。”
蔚缌叹了口气:“说得不错!”
方晏撑着手臂慢慢坐起,蔚缌连忙拿了个软枕垫在他身后:“让你休息一会儿总是不听我的话。”
贤王柔柔地看着他:“缌缌。。。。。。”忽地皱起眉:“怎么脸色这么差?嗯,你喝了那么多酒,是不是胃疾犯了?”
少年知道撒谎他定是不信,索性不再隐瞒:“是犯了一会儿,不过用药后现下已经好了。嗯,你等等。”
方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跑到桌边取来一个小碟子,立时明白过来:“饿了?”
蔚缌点着头,先拈了一块送进他嘴里:“是呀,真是要命,空腹喝酒,我找个地方全呕空了,差点没把我饿死。”
贤王皱眉斥道:“大年夜的也不讲些吉利话,什么死不死的!”
蔚缌无所谓地笑着:“大哥,这种葱饼真好吃,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做的。”
方晏失笑:“你想学吗?”
少年摆摆手:“我一个男人,哪会做点心,还是不要学的好。”
贤王看他吃得满嘴饼屑,忍不出伸手替他擦去:“怎么饿成这样,慢慢吃。”
蔚缌嘴里包着东西,含煳不清地回答:“那种药用了之后会觉得更饿。”
方晏叹了口气,怜惜地拍拍他的脸颊:“那也不要狼吞虎咽,慢一些,小心噎着。”
少年呵呵一笑,索性爬上床,翻身坐在里侧,自己吃一块便给方晏喂一块。贤王念他今日受了委屈,虽然不觉得饿,也任他喂得不亦乐乎。
刚吃了一半,方晏突然想起一件事:“缌缌,上一次和你说的册妃之事,我想。。。。。。”
蔚缌倏地捂住他的嘴,神色巨变:“别吱声,有人。”
方晏下意识回头,却见屋瓦“!啷”坠地,一道剑光带着森森寒意直冲面门刺来。
这一下真是气到了!这里是帝王寝宫啊,外头的侍卫不说上百,总有几十,居然就让刺客这么无声无息潜了进来,失职得也太过了!
耳边是蔚缌惶急的声音:“大哥。。。。。。”倒霉的方晏这才发现拖着个大肚子行动实在不便,若是以往这时他应已跳下了床。
险险避开一剑,瞥眼间蔚缌也与一名黑衣蒙面人打了起来,先前那刺客一招不中,蒙布上方的双眼射出厉人的寒光,又是一剑横噼了过来。
方晏无奈何,只能运用轻功游躲,他也不是傻子,手中没有兵刃,来者武功不弱,凭肉掌对人家利剑,不死也会重伤。
本以为只有两人,谁知打了一会儿,屋顶上“通通”又跳下五个人,方晏气得火冒三丈,宫里的侍卫全是死人么?
蔚缌眼见形势不妙,动用起浮光掠影的高超身法甩开缠斗的黑衣人,转眼来到方晏面前,将贤王挡在身后。
如此动作倒让一众黑衣人怔了怔,其中一人冷冷道:“倒是情深意重。”
方晏认出了这个声音,勃然变色:“你。。。。。。你是绍和。。。。。。”方荀去世前将左绍和派去南方做知府,也算是给他铺了一条明路,想不到他居然又回来了,回来的目的竟是刺杀新帝。
左绍和听他认出了自己,索性扯下面巾:“是我。方晏,你说,陛下是怎么死的?”
贤王试图向前走却被蔚缌死死拦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绍和,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皇兄因何而亡。”
左绍和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旋即转为狠毒:“是你,是你那个野心勃勃的母亲,她居然派你的表妹给陛下下毒。方晏,枉费陛下用尽心机保护你,你。。。。。。你。。。。。。你该死!”影随声动,长剑忽剌剌重又刺了过来。
贤王长眉一掀,心知左绍和痛心皇兄之死,已有些神智不清。当日在金殿之上,明明他也曾经出来为自己作证,此时却又将一番罪孽全都加在自己身上,看那模样,竟是直欲杀之而后快。
左绍和一动,所有的黑衣人都动了起来,蔚缌眼见面前刀光剑影,咬咬牙,提起全身功力,双掌穿梭如蝶,一个人挡住了七个人的攻击。
如此缠斗下去,方晏知道蔚缌支持不了多久,趁着空档跃到墙边,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长剑挽了个花,攻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少年暗叫不妙,若是七个人一意对付自己,方晏还有机会逃脱,可惜这个笨蛋今日显然是缺了根筋,居然插手打起架来。
有一个人被分开,剩下的人顿时明白过来,全都试图抽身攻击方晏,却被蔚缌加快了掌法死死缠住,一时倒也脱不开身。
正在这时,宫门“!”地一声打开,一名美丽的宫女站在门外,瞧见屋内打成一片,骇然失色,回身边跑边喊:“来人哪,有刺客。”
这下变故让蔚缌的掌势缓了缓,立时有一名黑衣人脱开了他的掌风。左绍和边打边吩咐:“快,把那宫女杀了。”寝宫周围的侍卫都已是死人,这宫女一旦走出去便会引来其它侍卫。
蔚缌大惊,掌风忽变便要拦住跃身出宫的黑衣人,却终是晚了一步,只听红珊一声惨叫,美丽的身影颓然倒在白惨惨的宫灯下。
方晏大喊:“红珊。。。。。。”蔚缌心头痛到极处,这个忠心为主、温柔解意的女子居然就这么无辜地倒在了刺客的剑下。就在今夜,她温暖的手还曾经扶着自己的胳膊,软语相慰。
耳边传来方晏粗重的喘息声,蔚缌抽空瞥了一眼,贤王身形摇摇晃晃,显然已是不支,拖着沉重的身体支持到这一刻,真是难为他了。
他心里一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