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张少罕见地开了口,他的车上也罕见的没有女人。他向矢茵伸出一只手:“E ON,BABY。如果你答应陪我飙一天车,今天我下的赌注就全是你的。”
“哦!喔喔!”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尖叫,既而变成放肆的笑声。张少摘下他的Sole mio墨镜叼着嘴里,三角眼向矢茵发出一道电波,打得周围的人乱抖。
矢茵翻着白眼道:“少来这套,你的赌注才多少钱呢,姐不稀罕!你要有种,把车给我,行不行?”
“Pas de problème!(没问题)”张少弹出一个蹩脚的法语,“美人儿的要求我一向舍不得拒绝。”
矢茵一拍巴掌:“好!不过要等这一轮跑完再说,我先给车签个名。”
“OH,C'est évidemment(这是当然)”张少优雅地耸耸肩,以手梳理额前的乱发,“我就喜欢坚强的女人……哦哦哦——噢噢!”
张少发出一声鸭子上架般的惨叫,痉挛的手差点扯下一把头发。因为矢茵掏出钥匙,在他墨绿色的保时捷引擎盖上郑重地划出两条难看的划痕,约莫是“笨蛋”两个字型。
“不行么?”矢茵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看张少。
“……cours……O、O、OK!”张少哆哆嗦嗦地弹出一连串喉舌音,回头对强哥吼道,“他妈的还不开始?”
“开始!”
等BOXSTER和EVO掀起的尘埃渐渐散去,强哥才勉强睁开眼睛。如同预料的那样,矢茵也不见了。
“你可要赢啊,茵姐!”强哥搓着手想,“看在可怕的赔率份上,我可又把宝押你身上了!”
帝启坐在街旁的栏杆上,静静等待。已经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了,这片商务楼群旁的道路上车虽然还不少,人却不多。
他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栏杆,偶尔拿出手机,看上面一个以毫秒为单位不停倒计时的时钟,零点——公元2017年9月1日17:23分,距离现在1891天又17小时17分。
毁灭。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词。尽管从“拾取”记忆那天起,七年五个月以来,这个词就以精确的每小时一次的速度浮现,他还是很不习惯。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会陷入毁灭,人类?地球?还是别的什么……
但他却有信心,有信心了解一切。
奇怪的是,对他这个完全失去记忆的人而言,信心反而来自自己——遥远的自己;“失去”记忆前的自己;永远会备份下关键记忆的自己;摒弃一切感情,一次次重生的自己……
想到关键记忆,就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女孩。矢茵大大的眼睛就像黑暗中亮起的灯,照得他浑身一凛。如果她真的是——
啊,没有什么如果。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确是了!
今天晚上,他必须保证矢茵赢得比赛。
他必须取得她的信任。
他必须得到这份关键记忆!
突然iPhone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GOOGLE卫星地图,上面有两个相距很近的红点不停闪烁,沿着一条弯曲的路线前进。帝启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地说:“一分五十秒。”
一分四十秒之后,他修正道:“十七秒。”
“七、六、五……”
身后的商务楼地下车库里,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两名保安的呼喊。帝启滑下栏杆,闲闲地往旁边跨了两步,走到一根路灯旁。
“哈!哈!”
矢茵大口喘着气,连着跳过两个花坛,一下纵上他刚才坐的那段栏杆,就那样定定地站在栏杆上,像固定在上面的一个人形广告牌。她侧耳倾听了片刻。
好,现在还听不到轰轰作响的引擎声,他们还在医院和商务楼之间的弯道上甩尾,自己大大领先了!
矢茵得意地哈哈大笑,向前一个侧空翻,急速穿过马路。几辆车急刹,喇叭一阵乱响。她才不管呢,又轻巧地跨过栏杆,几个大跨步蹦到学校大门,脚下忽然一拌,踉踉跄跄又跑了两步,撞到大门柱上才停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地抱住了脑袋——
时值十一点半,操场上两组球场灯光系统把整个校园照得亮如白昼。几十人正在操场和教学大楼间急匆匆地走来走去,忙着搬运东西。有些人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把写着“欢迎加拿大伙伴院校师生”、“第七中学及加拿大圣詹姆斯中学第三届联谊活动”等字样的横幅挂起来。
突突突,一辆剪草机抽风似的跳着,从球场一头跑到另一头,扬起漫天的碎屑;灯光组的家伙们正在测试安装在校园林荫道两侧的彩灯;网球场上,几十名学生在一名老师的带领下排演韵律操,一个个身材发育良好……
剪草机、横幅、闪烁的彩灯、乱晃的胳膊腿,所有的一切在矢茵眼前高速旋转起来,她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行!
矢茵狠狠给自己一巴掌,猛地跳起身。时间还早,绕过学校也能行!她拼命定定神,转身就跑,却撞进一个人怀里。
以矢茵的下盘功夫,一百八十斤的大个子也给她撞开了,那人却只是胸腹略一收,跟着猛地吐出。矢茵猝不及防,反被震得腾空向后飞去。她刚要尖叫,手臂上一紧,那人闪电般抓住了自己,又拖回他身前。
他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雪白精致的牙齿:“你好!”
矢茵退后一步,蓦地一招回旋踢,帝启早料到她要发火,身体一侧,这一脚踢在他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包上。帝启惊讶道:“你不问问我为何来就出手?”
“问也是白问,知趣的就滚开,好狗不挡道!”
“哦。”帝启老老实实站到一边。矢茵恨恨瞪他两眼,沿着校园围墙飞奔。跑出十几米,身后风声大作,帝启狂奔上来,叫道:“我是来帮你的!”
“离我远点就是帮我了!”
“那怎么成?”帝启毫不气馁,“你是不是打算绕过学校?那就大错特错了!”
“要你管!”矢茵加快速度。不料帝启腿长,步子比她大得多,几步就追到跟她平行的位置,边跑边说:“你要绕,铁定输了!”
“不要你管!”矢茵一掌横切,把帝启逼开一米。她还要追着打,这条路上的行道树又粗又密,帝启跑到另一侧,出手不易了。他俩各自沉默的跑过了几棵行道树后,帝启又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
“你到底是要我管还是不要我管啊?”
“不!”
“你不再坚持己见?”
“要!”
“你要听我的建议?”
啪啪啪啪!两人瞬间交了四下手,矢茵攻得犀利,帝启防得更有章法。矢茵眼见帝启退得更远,纵身往他前面一米左右的地方扑去,就地打个滚,打算封住他的去路。谁知帝启几乎跟她同时一扑,从她翻滚的身子上方越过,滚到她原先的路线上去。
两人跳起身继续狂奔,只是交换了一下位置,矢茵沿街道跑,而帝启靠着围墙追。
“我有条近路。”帝启郑重其事地说。
“哈!你、你还真说得出口!”矢茵气得噗哧一声笑出来,“你有条死路差不多!”
“真的真的。”帝启毫不在意,摇头晃脑地道,“我就猜到你肯定会选择从商务楼车库出来,这足以证明连你也相信,前一段路是我的最近,对不对?”
“我……那是我重新跑过确定的!”矢茵涨红了脸。
“相信我,这次我所有的地方都试过了!”
“啊,非常好,您请尊便!”
“我是真想帮你,你瞧我眼睛,多诚恳!”
“呃,恶心!”矢茵别过头去。
就这么一晃神,帝启出其不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同时一脚蹬在校园围墙的一根柱头上,骤然间刹住身形。
矢茵顿时被他拉得飞起,总算见机得快,在空中翻过身,居高临下向帝启脑门踢去。帝启一把抓住她的腿,见鬼,他的手可真大,把矢茵整个脚踝都握住了。
矢茵刚要挣扎,忽听帝启低声叫道:“别动,警察!”
矢茵吓一跳,赶紧四处张望,可是街面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忽觉帝启用力一送,她顺势飞起,跳上了学校的围墙。
帝启笑嘻嘻地说:“对了,就是那个位置。不要乱动,你的两旁都有摄像头。”
矢茵一低头,呀,自己正好站在球型摄像仪的顶端,两边分别有个摄像孔洞,监视着两侧院墙的一举一动。矢茵大叫不好,说不定刚才自己跟帝启打斗的场面都被摄进去了!
球型摄像仪下方还向两侧各延伸出一支探头,长约三十厘米,边缘隐约有一线模糊的红光。与柱子垂直连接的是一排铁丝隔网,将学校的花园与标准游泳池隔开。
帝启爬上墙头,但并不上来,敲了敲球型摄像仪斑驳的外壳:“监视系统挺老了,我怀疑还有没有人坐在监视墙面前观察,不过这套加装的装置不可小觑哦。瞧,上下各有一线,这是主动式红外设备,每隔二十米都有这么一套发射和接收装置。我查了一下编号:ZDF33I系,覆盖面长度姑且不论,有效宽度也有五米。你要是再多站进去二十厘米,就会触发警报了。”
矢茵忙后退一点,只靠脚尖撑在上面。“那该怎么进去?尽量跳远一点?”
“那也不成,五米之内你总要下落,总会切割红外覆盖面。”帝启耐心地解释道,“这套系统两支一套,成夹角辐射,唯一的盲点是它本身所在的垂直面。所以通常需要两套各自稍微重叠的系统相互支持。不过这里只有一套,你猜是为什么?”
矢茵想了想,恍然大悟:“跟柱子垂直的是铁丝隔网,没有人能够从这上面跑过去。”
“BINGGO!”
“可学校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大摇大摆过去?”
“这就是孙子可敬可佩的地方了。”
“你才孙子!”矢茵一嗓子顶回去。
帝启不敢置信地瞪视她。“悲剧呀,现在的年轻人,连孙子都忘了。《孙子兵法》上说,多算多胜,少算少胜,不算不胜——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你这个人真讨厌!”矢茵囧得耳根都烧了起来,怒道,“说话说半截,就想看我出洋相!”
帝启也不反驳,两条眉毛向上飞起:“对面就是实验楼。现在操场上热火朝天,实验楼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矢茵眼睛顿时亮起来:“对呀!”
“看吧,做事要动脑子!”帝启得意道,“实验楼走道的尽头,就是对面街道。当然,学校东高西低,我们从二楼进去,到临街就变成四楼了,下面还有两层商场——你怕不怕高?
“咱就是吃这饭的,哇哈哈哈哈!”矢茵纵身跳起老高,落下来稳稳站在宽度不到六厘米的铁丝网顶部钢管上。她举平双臂,噔噔噔地一路小跑到实验楼外,上面两米来高的地方就是阳台。她脚在墙上一蹬,身体不但没弹开,反而贴得更紧,一下翻入阳台。
她回头看,正看见帝启也飞一般跑过铁丝网。离墙还有一米多,他就猛地一蹬。矢茵赶紧一低头,呼啦一声,帝启从她脑袋上飞入阳台,就地滚了两下,轻轻推开了阳台前的门。
“跟在我后面。”
“我跑前面!”矢茵急不可耐就要冲,却被帝启紧紧拉住,“你想立刻出局?走廊里也有摄像头的!”
“那我们吊在天花板上过去?”
“不是不行,而是太慢。”帝启拉着矢茵蹲在门口,指着走廊里的一个摄像头道:“任何摄像头都有盲区,而这条走廊的盲区则特别的大。”
“为什么?”
“我说过了,多算多胜。今天下午我混进来,把每个摄像头都稍微偏转了一下,使它们摄制的范围尽量朝上。单从监视屏幕上看,它们的画面没有多大区别,无非都是墙壁,但我计算过了,紧贴墙壁,在高不超过六十厘米、宽不超过五十厘米的夹角范围内,摄像头是拍不到的。我们在这个范围内走,就可以完全隐形。”
矢茵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明明帝启把一切都算得很透彻,安排得也妥当,她却更是隐隐觉得不安。越顺利的事,便越是环环紧扣,错一处就会全局尽丧,特别是这个家伙……
“真的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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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听——”
两人尖起耳朵,只听外面的街道上,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他们转过来了,我们得快点,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也不能错!”帝启说着躬下身,紧贴着墙壁往前挪。矢茵也学着他的样走。
两人蹭到走廊中央,刚好在两部摄像头下方,帝启说:“跟着我侧翻。”他起身侧翻到另一边,再次蹲下往前挪。两人毫无困难就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下。
帝启伸手要去开窗,矢茵忽道:“等等!你确信我们没有被摄进去?”
“确信!我专门研究过摄像头的盲区。普通监视摄像头的角度通常很窄,除非是特殊环境下使用球面镜。学校里能有套设备就不错了,怎会安装球面镜?放心好了,就算你屁股刚才翘得太高,也只会在监视器里一闪而过,没人会留意的。”
矢茵狠狠掐他一下:“谁屁股翘得高了?不过你越是信心满满,我就越觉得不靠谱。”
帝启捂着嘴偷笑:“这次我可是事必躬亲,每个环节都亲自试过,你再也找不到破绽啦!连下去的路我都研究过,有根楼顶的走水管就在窗户旁,你没有问题对不对?”他说着一把推开了窗。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突如其来的四道强烈闪光,闪得矢茵眼前一片金光。她还没回过神,帝启合身扑上将她扑倒在地,叫道:“把脸遮住!”
“怎么了!”矢茵尖叫着缩成一团。
叮铃铃——警报声响起来了!又快、又急、又刺耳的警报声,像锥子一样噗噗噗地打在耳鼓上,打得人昏头转向。天花板上的一盏警灯也亮起来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红光一闪一闪地照在两人身上,提醒所有善良的人们:非法闯入者在此!非法闯入者在此!
“你说过全部都试过的!你这个骗子!”矢茵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发誓开过这扇窗!可是白天明明没有,啊——”帝启用力一拍巴掌,“真该死!白天报警系统没开,晚上才会启动!我、我本该想到的!”
“你、你想个、个……唉!”
矢茵拼命忍下那个“屁”字,跳起身就往窗户上爬,却再一次被帝启拦腰抱住,矢茵拼命一挣扎,两人一起滚到在地,咕噜噜地滚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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