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也上前说道:“三弟风采更胜从前了。”
张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哥又何尝不是。”
其后朱报雪和严正也与张梁相见了,张梁只略点头而已。
张梁与张角意态甚密,但与张宝可就差远了,他回答张宝的那句话简直味同嚼蜡,叫人听起来很不舒服。我单知道张梁目中无人,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对张角还算客气,连他的二哥也不放在眼中了。
等他们都相见完了,我急忙上前拜见张角,口称师父。张角点头道:“短短几天,你武功又有进步,师父很欣慰。”此言一出,别人也就罢了,张梁的神色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就好像看见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其时暮色降临,倦鸟归林,天气燥热不堪,七月的末尾正是加倍炎热的时候。众人一起经过一条清幽小径,向飞凤阁走去。
当晚,张角按照一贯原则,仍是用粗茶淡饭青菜浊酒来招待大家。张梁看着这些饭菜愣了一下,心里似乎好一阵叹息。
那端菜送饭的丫鬟也仍是原来那个,就是丑丫头蝶影。我心里叹了口气,偌大一个大贤良师府难道就没其他不太倒胃口的丫鬟了么。蝶影把茶杯放在我面前时,那叫“冷冷一放”,眼神中绝没有善意,只不过她用自己身体挡着,别人都看不见。
这杯茶,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喝的。她要是下毒下泻药也就罢了,我最担心的还是她往里面吐口水。我怀疑她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了,每看见她的眼神一回,就加重我的怀疑一分。
张角仍是“坐”在上面中间,唐周在一旁。右排是张宝、朱报雪、严正和花飞雪,左排是张梁及张梁手下两名将领,后面是孙仲,最后是我。
我的银色头箍早在进张角府前就换成英雄头巾了。在谁面前扮酷也不能在张角面前,我得给他留一个成熟稳重足智多谋的好印象,绝不能让他以为我是轻狂之辈,这实在是因为我还指望继承他的衣钵,学习高深的武功。我只好压制自己生性自由的个性了。如果有可能我还想换一身好点的衣服,至少是干净的衣服来给张角留个好印象的。只要我想做,我就能做到,无论多么虚伪多么不愿意去做,甚至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了试试能不能控制自己去做,我也会做的。命运,我一直确信,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绝不会让任何人来干涉或者命令我,甚至也绝不允许自己心里会有两种声音,两种不同的声音。
要做到这些当然很难,比如我现在就得听张角的命令或者唐周的话。但这都是暂时的,为了以后能摆脱这种状况,现在不得不有所妥协。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只要坚持努力,决不放弃,最后也一定会实现。
我心里想着这些,只做出一副听着别人讲话的样子来,其实压根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张梁那洪钟般的声音传来:“哥哥,如今凉州、雍州、并州等州百姓已归心于我黄巾,又为我黄巾军增加十多万人。天下归心,此时不乘机取天下,更待何时?”
张角微笑道:“三弟的急性子一点都没变。”继而叹道:“如今天下归心不假,黄巾之众也已增至四十余万人,但其中多有一些等级偏低不适于跟朝廷精锐兵马作战的,现在还处于挑选编排之中。原来计划的甲胄兵器略有不足,且其中多是低等,这些时日,也正从各地搜买中等装备武器,并购得镔铁铜器,以备打造。最紧要的是粮食,是买不到的。”
张梁道:“哥哥既有《太平要术》,何不早建国家,更改赋税,也省的眼睁睁看着百姓粮食都白白交到别人手中,让人生鸟气。”
我心中一动,立即注意到了这句话,难道《太平要术》根本就不是村长讲的那些长篇大论,而是一件建国之物么?要是这样的话,它真是一件无价之宝!
张角看了张梁一眼,似有不愠之意,缓缓道:“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有太多准备还没有完成,起事时间不宜过早。”
张梁恨恨道:“明天我就去找那些囤粮不交的猪彘,保管让他们乖乖把粮食交出来!”
张宝道:“三弟且勿鲁莽,他们已经上交了不少钱财马匹,再者,将来还要倚仗他们增强黄巾军实力,是以不宜过甚。”
张梁大声道:“不宜过甚,不宜过甚,难道就这么等下去,何时才能筹集足够粮食,闷也闷出鸟来!”
时张宝手下大将严正见张梁如此狂妄,且对张宝没有半点敬意,意甚不平,似欲起身,却被张宝眼色止住。张梁冷眼旁观,神色甚为不屑,其手下两名将领,也是蠢蠢欲动。
我看到这个情形,终于确定张梁和张宝并不和睦,甚至有些对立的味道。看来他们以前早有矛盾,或者也可能是性格不合,张梁无论面像还是性格都是粗野狂放,而张宝却内敛深沉。两名黄巾军的核心人物之间不和,况且又是兄弟,这实在对黄巾起事不是好消息。
一时间无人说话。张宝也未争论。
张角道:“结纳地方官吏大户等,本就是既定的策略,强征粮食一事不必再提。今日三弟归来,一则接风,二则商量稳妥之计。”
黑夜笼罩下来,已是掌灯时分。案上觥筹交错,但张宝张梁对坐,气氛迥然不同。酒过三巡,张角面不改色,张宝脸愈发白,张梁则现红色。
已而张梁说道:“入城时候,见有些许兽类聚集,何不剿灭之?”
张角道:“黄巾军不便出面,巨鹿官军已经出动三次,却无功而返。小队不足以伤其元气,大队出动则百兽散去,这事有些蹊跷……”
这时周五进来施礼说道:“禀大贤良师,张将军手下沈枪求见。”
张梁道:“是我令他来的。此去并州,收得此员大将,正好引见。”
周五去后,不大一会,沈枪已走入阁中,一身青衣,甚是朴素,只见他躬身抱拳,恭敬说道:“见过大贤良师,各位将军。”
张角起身,各人也都起身还礼。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将军。
张角打量了他一下,道:“果然是一员良将!不必多礼,请坐。”
沈枪谢过,走向末座。孙仲已起身让座,而我也正打算向后顺延一个位子,却见张梁令他坐在自己身边。沈枪神色略有犹豫,还是在张梁身边坐了。
其实我希望沈枪坐在我身边,让我有机会跟他说两句话,一来二去熟悉了,再向他讨教些枪法,他能拒绝么?唉!
正没奈何,抬头间,却见花飞雪一副十分明白我的心思的样子,还有“你别想得逞”的眼神。
有一个洞穿你的心思的敌人时时窥测,想不头疼都不行呀……
第七十六章 一箭多雕
“沈枪武功高强,枪法了得,本是将军之才,却在劳什子皇帝手下做一名羽林骑,在凉州又遭奸臣诬陷,更可气的是中郎将卢植那鸟人把个女儿卢……卢巧儿当宝似的,硬要沈枪当上将军才答应把女儿嫁了。这一气之下,沈枪就把他的宝贝女儿拐出来了。这下可好,我黄巾军平添一员战将,卢植却损失了一个女儿。哈哈哈哈……”
时张梁已有几分醉意,旁若无人,大声笑说。
原来跟沈枪在一起的绿衣女子是卢植的女儿卢巧儿。沈枪神色颇不自然,咳嗽几声,道:“当日卢师其实也是为了激励在下,为国效力。可惜朝廷腐败,两个月之前,在下蒙卢师推荐前往凉州视察军备,只见军纪废弛,嫖赌成风。凉州刺史董卓害怕事露,百般贿赂我不成,却在朝廷贿赂十常侍,反说我收受贿赂。朝廷不但免去我官职,还要治罪。在下这才反出朝廷,临行被卢师发现,带兵来追,多亏张将军相救。救命之恩,当追随将军,誓死以报!”
我明白了,准是沈枪逃离之前去跟卢植的女儿道别,不知怎地,两人就决定私奔了,被卢植发现,这才追赶。不过,卢植这个女儿倒是一位重情义敢作为的大胆女子。
张角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三弟救人,势必与卢植冲突,这下岂不已经引起朝廷警觉?咱们以行医为名,隐匿多年,看来这次不得不防备了。”
张梁笑道:“如何敢坏了哥哥大计!那日正好有百姓在山坡放牛,于是我令把易燃之物系于牛尾,点着了摆了一座火牛阵,百多只牛冲向卢植兵马,他手忙脚乱,哪里还能再追来,哈哈……”
张角道:“三弟能用计谋,幸之。可曾赔偿放牛之人?”
张梁愣了一下,道:“当时只顾高兴,这个却是忘了。”
张角叹道:“咱们为百姓而起,得百姓襄助,不可做令百姓蒙受损害之事,三弟以后切勿鲁莽。今我黄巾军得一员大将,也是值得庆贺之事,大家与沈枪同喝了这一杯。”
我也拿起酒杯喝了。却想张角三兄弟之间,关系实在非常微妙,张角刚说完“切勿鲁莽”,不待张梁答应便转移话题,自是怕张梁尴尬。照我看,张角还是十分喜爱他这个“鲁莽”的兄弟的。在张宝和张梁之间,他内心到底是平等对待,还是有所偏差,那就不好说了。不过,张宝和张梁不和睦这件事,想必已经够他头疼了。
唐周忽然道:“眼下要快速筹集粮草,势必要从城中囤粮大户入手。我倒有一计,不知可否使得?”
她说话似永远这般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但一开口,众人一起被吸引。
张角道:“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计较。”
唐周道:“眼下众多玩家帮会齐集巨鹿,何止十数万。这时咱们若没有更多任务拉拢,将来举事,也难以令他们全力以赴。虽然现在他们武功不高,但胜在人数众多,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咱们不妨借这次剿灭百兽时机,就令他们组建一路军马,一来可以为以后做准备,二来可以此为由征粮,料那些富户也无话可说。”
张角没说话,却看向众人,其实就在等张宝和张梁的看法。
唐周继续道:“玩家在巨鹿自然是自己准备吃穿用度的,不用我们提供一粒粮食。至于给他们的奖励,只需跟太守刘大人商量,酌情给几个贡献大的帮会升级为郡级帮会,小帮会升为县级,没能升级的帮会或者奖励一面旗帜,或者在组建的玩家军中任命一个虚职,或者奖励几件装备兵器也就是了。”
我心下了然,她这个办法倒也使得,确实有一箭多雕的效果,征了粮而不用给玩家提供粮食,又组建了一支玩家力量,还解了百兽围城。那些大帮会小帮会整天惦记着升级帮会,单是升级帮会这一个诱惑就足以让他们冲锋陷阵了,哪里还会想要粮食供给?况且还有军中的职位。这职位确实是一个虚职,到时各帮会一定是单独组成黄巾军的“大方小方”的,“大方”有一万人,“小方”有五六千人,人数不够的帮会想必到时候又有“小小方”,那么各帮帮主就随之成了“大方队长”,“小方队长”,“小小方队长”了。这职位虽虚,但名却在,虚名虚名嘛,有多人为了这个“虚名”正在争斗不休。对于个别玩家,那装备和武器的奖励又是非常有诱惑力。抛开这些都不提,这次剿灭围城百兽,也是玩家升级和打装备的好时机。只不过,这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这相当于两军作战,动辄要死成千上万人的……
众人回味一番,刚要赞叹,忽听一人大笑道:“果然好计谋!”众视之,乃是张梁。
张梁笑道:“现在我倒有些佩服唐姑娘了,也只有唐姑娘能想出如此一箭三雕的计谋来。”
这明明是称赞的话,但在张梁口中说来,总让人感觉味道不对。他的意思难道说他以前根本看不起唐周,而现在才略略有些“佩服”了?
唐周淡淡道:“多蒙夸奖。”
张角道:“计谋是好计谋,但是……”
唐周道:“眼下就有合适之人。”
张角不动声色,道:“你是说……”
张梁听两人打着哑谜,早按捺不住,急问道:“但是什么,什么合适之人?”
在座众人中也就是张梁自己不明白。任何计谋都少不了一个合适的执行之人,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军中已经任职或者官府中的人,一定要是玩家,而黄巾军众人只会躲在背后,这样一来,那些交纳粮食的大户的怨气多半会发泄到玩家身上,而不会去找张角了。既然是玩家,那还能有谁呢?现在阁上坐着的就有两个,花飞雪或者我。
也许别人以为这是个名利双收的好机会,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想到的是,能有几个帮会如愿以偿地升级呢?唐周是不会让所有帮会都升级的,因为那样这奖励就显得不怎么珍贵了,而且一旦这次都升级,那么以后的任务呢,是不是都要奖励升级?哪里有那么多级去升。但若是这次升级而以后不升,那玩家就要抱怨了。所以,那些没升级的帮会会怎么样呢?怨恨?仇视?他们绝不敢去找张角唐周,那他们会去找谁算账呢?就是眼下要决定的这位执行唐周计策的玩家呀!另外,成千上万的非帮会玩家又有几个人会得到奖励?那些没有得到奖励但却在作战中挂掉的玩家又会找谁“诉苦”呢?他们也肯定会找那个名义上的玩家负责人“交谈交谈”的。这事情……不大好办。花飞雪当然也明白,她这次不抢任务了。
沈枪忽然站起来,抱拳道:“自蒙相救,恨无寸功,在下愿充当先锋。”
张角还未说话,张梁已笑道:“沈枪要一试身手当然可以,可惜我的上将去剿灭区区兽类,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张角也只有点了点头。
沈枪复抱拳道:“多谢大贤良师,多谢将军。”
张角叫来一名家将,说道:“去请程将军来。”家将去了。张角道:“前些天,我在太平山中采药,无意中碰到一人,身高九尺,天生神力,赤手擒虎。我有意招至麾下,不想他言道要能胜过他的武艺。交手十招,才让他心悦诚服。此人常出没于山中,对野兽习性了解甚深,这次化解巨鹿之围,有他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说话之间,只听到楼梯“嗒嗒”巨响。众人都向外看去,想知道能跟张角相持十招的是何等人物。
这人不一会走进阁内,却见青面獠牙,身高将近两米,袒露着胸膛,壮如小山,背着一根大狼牙棒,果然甚是凶恶!
第七十七章 太平三卷
“主公唤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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