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叹了口气,不禁的悲从中来,现在的这个样子,墨规看了,他会怎样?应该是更加奋不顾身的向萧可而去了吧。
门把拧动,听声音是姐姐和爸妈回来了,我下意识的就把眼睛闭上了,因为我不知道也不能跟他们解释这一切。
在我醒来的57天之后,身上的大大小小的管子也去的差不多了,各种仪器也停止了聒噪,世界瞬间清净了,那天病房里就我自己,因为我爸妈和姐姐鬼使神差的要把家到梦城,如果按他们的原话说是‘搬回’梦城,我很疑惑为什么要用‘回’这个字,我爸回答我说是因为我们本来就属于这里,这个答案令我疑惑不已,可当我要再问的时候,爸爸已经闭口不言了。
现在窗外的天空又变成了灰黄色,阴沉沉低压压的,这让我突然间产生了种惶恐的感觉,生怕天空会塌下来,那么我就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被砸死在病床上。
我猛地摇了摇头,祛除了这种无稽的想法,突然间我看到了停留在我病床边上的那部被小护士遗忘在这里的小架子,上边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几页病例,几个药瓶,最令我满意的是这个架子带小轱辘,刚刚好可以支撑着我下地移动,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下过床了,我每一天都躺在柔软的病床上仰望着天空,向往着窗边的那两块地砖,每时每刻我都在幻想着能在站那两块地砖上看看我的病房有多高。
我果断的拔下了手臂上的吊针,瞬间的刺痛就像是比赛前的枪声,然后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抓着吊瓶架,想要从床上做起来,可是我想的太简单,我忽略了我的残肢,腰部以下根本不能帮我一丝一毫的忙,反而极力的在拖累我,一次失败了我又试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完了我也没能起来。
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瘫在床上,不甘愤恨再次涌上了心头,这是我最近经常会有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用手狠狠地砸床,因为除了砸床,我做不了任何其他的事情来泄愤。
我闭上眼睛,在心中怨恨的起誓:“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要是还不行,我就直接从床上滚下去!哪怕我爬也要爬到窗口,我不会让老天那个罪魁祸首得逞的,我不会让你看我笑话的!我就是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或生或死。”
我一咬牙,用出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去完成起身这个明明很简单的动作,不过最终我赢了,我起来了,之后我把我的两条腿一条一条的搬下床,勉勉强强的坐在了床边,然后我笑了,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等恢复一些体力之后,我把那个小架子拉到了面前,清空了上面的一切零碎,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有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断,整个人就扑到了那个架子上,依靠着这个简易而结实的架子移动,这个过程不算难,我轻易地移动到了那两块地砖上。
‘飞蛾扑火’这个词瞬间就在我脑海里产生了,当我扑在窗台上的那一刻我就突然明白了飞蛾为什么一定要奋不顾身的去扑火………因为向往,因为解脱,只要能忍受得了撕心灼热的一瞬间就可以得到期望的永生,何乐而不为?
现在的这个时节,窗子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雾,我像个小孩子看见自己最心爱的糖果似的贪婪又兴奋的扳下窗子的开关,打开窗子,当冷气浸透衣服的那一刻,我就有了飞蛾扑火的快感。
我笑着向下望去,满意地发现楼层很高,花园里的人很少,估计现在也没几个正常人愿意来医院里探病了,因为鼠疫肆虐,人人自危。
突然间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让我遍体生寒顿生恐惧,墨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每次我要决定自己的生死的时候你就要出现?
从小到大你都是那么的强制霸道,你既然已经让我对你产生了依赖为什么又要松手?习惯这个东西太可怕,因为有时候它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慢性毒药,一旦离了解药便会痛不欲生,而墨规你,就是我的药。
可是墨规现在不愿意做我的药了,我痛而不能解,所以我只能以最直接简单的方式来结束我的痛,我开始奋力的像窗台上爬,我要以这种最极端的方式让你记住我,把我自己强制的印在你的灵魂里。
我看见墨规开始奋力的往住院部跑,他又想要救我,和我拼时间,那我们就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爬得快。
我又开始满头大汗了,心跳加速喘息急促,心跳的咚咚声不断地在刺激我的神经,不断地提醒我墨规快来了,我要输了,我这次又要输了!
人在最紧张绝望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最不可思议的潜力,在墨规冲进来的那一刻,我爬上了窗台。
我猛地把上半身往窗外扑去,可是下半身还是拖了后腿,我终究是慢了墨规一步,他十分狂躁的把我抱下了窗台,然后粗暴地把我扔回了床上,他轻易地就完成了我千辛万苦才走完的路程,硬生生的把我拉回了原点。
“你放开我!”我朝他大吼,“混蛋!你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你给我老实点!”墨规一只手摁着我的肩膀,一只手按下了床头的那个红色按钮,“来人!有人想要自杀!”
一种躁动暴怒的情绪又窜上了心头,现在墨规两只手分别摁在我两头的肩膀上,我被他紧紧地禁锢着,全身上下都动不得,后来我被气哭了,我气自己的不争气,气他的不讲理,气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墨规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嚎啕大哭,“你滚啊!我恶心你!”
“你随便!”他咬牙切齿。
很快,一群穿白衣的人浩浩汤汤的冲进了我的病房,墨规被替换了下来,不过他没走开,因为我死死地扯着他的袖口不放,然后有个小护士拿起针管毫不犹豫的扎进了我的胳膊里,很快我就感觉身上的力气被一点一点的抽空,眼皮也越来越沉。
在意识模糊之前,我还是认输了,我又开始乞求他,尽最后一丝力气去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口:“别走,求你别走,墨规,别走,我害怕,墨规我害怕,我求你,我求你、、、”
我感觉到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把唇贴在我的耳边,无限温柔:“不走,永远不会走,我就在这里陪你,别害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我突然感觉到耳边好像湿湿热热的,然后便浸入了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从那天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墨规,哪怕是他匆匆的一个身影都没见过,他骗人,他说过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他说过他会一直陪着我的,他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真切,那么信誓旦旦,就连他说话时的眼神都是那么坚定,可是、、、最终他还是食言了,他又离开了我。
当药效过后,我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业绝痕那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睛,我便把头偏向了另一侧,闭上了眼,等待着我姐姐的滔天怒火。不过我忘了一点,业绝痕她气急了的时候是不会大吼大叫的,她只会先冷笑一下,然后用最温柔的口气吐露出最尖锐最锥心的语言,让听者的心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她那种冷漠的语气和无情的眼神是她最必杀的武器。
“醒了,看来你没死成。”她开始冷笑了,“是自杀未遂?还是单方面殉情未果?”
我立即打了个哆嗦,从头皮开始发麻,暗自悔恨,竟然忘了我这个亲姐姐在怒火中烧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
“见到你朝思暮想的墨规了?”她勾唇一笑,“幸福的要去跳楼?”
我紧攥着被单,等待着她更加犀利的语句。
“爸妈没来,他们也不知道你要死。”她说,“他们要是来了说不定就能看见你孩子他爸了。”
她一针见血,再次刺到了我的痛处,我转过身,怒目瞪着她,气的全身直发抖。
她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动作随意轻盈,而后粲然一笑:“他因为你自杀留下来了么?你还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而且不能动,他根本不会因为你死或不死而决定留或不留,你也是天真。”
“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爱他,你管的找么?”我气极,“我想不想活,想不想死都是我自己的事!”
业绝痕更加的气定神闲了,说出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地敲在我心上:“我是管不着,以后半身残废的不是我,以后不能有孩子的也不是我,以后一辈子只能活在别人的同情中的人也不是我,然后让自己身边最亲爱的父母痛苦一辈子的人也不是我!”
突然间我感到呼吸有些空难,耳边有许多细小且嘈杂的声音,那一刻我失去了控制,暴躁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你少在我面前装白莲花了!你孩子他爸都去娶别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未婚先孕然后自杀让全家不得安宁,你有什么脸面来说我?!你以为你做的好事谁都不知道?那你也是天真!你是烂货,我也是烂货,我们都是一路货色,都是贱!都贱!”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空气也好像是凝固上了,周围的白色越发的刺眼,像是冰天雪地,业绝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的话好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支持着她的最后一丝力量,她向后踉跄了两步,苍白的嘴唇微微的颤动,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她果决地转身,艰难的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把门摔上,沉重的一声砸门声,砸醒了失去理智的我,那一刻的清醒让我恐惧不安。
从那天起直到出院,我再没见过我姐,我爸妈说我姐姐在颂城有事脱不开身才没能来,而我知道,是我把我姐给气走的。
从医院回梦城新家的那一天,我是坐在轮椅上被我妈推回的,本以为这一路上我会遇到很多或同情或嘲笑或唏嘘的异样眼光,结果是我想多了,梦城的街道上竟空无一人。
进入梦城的那一刻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座城不是我曾经看到过的梦城,城中的河水全部枯涸了,岸边的柳树全部凋零衰败枯萎了,道路上原本整齐的青石板也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屋顶上的飞檐翘角如今也残缺不齐,天色越发的阴沉灰暗,原本那个安详古朴的城哪里去了?现在这个城完全是一座死城!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座城就像是一朵在一夜之间就凋零的花,让人没有一丝防备,“怎、怎么成这样了?”我压低了声音问我妈,生怕声音再大一点就会震坏余下的建筑。
“注定的,时间到了而已。”回答问题的是我爸爸。
我爸最近的辞藻有些许的深奥,我,悟不透,不过这话我好像还听另一个人说过。
我妈一言不发的推着我的轮椅向前走,越走越快,恨不得一步到家。
到了‘新’家的门口,我再一次被现实劈了一道,除了门头上的那块匾上刻的字不一样,这里简直就是复制版的‘池府’,就是池清清那个女人住的地方。
围墙上的裂缝里长满了青苔,门前的地砖暗黑潮湿,越往里进那种潮湿腐朽的气息就越重,为什么非要搬来这种阴暗的地方?
我惊异的看着我爸,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是业家祖宅。”我爸有些感慨,“一千年前老祖宗就离开了梦城,现在还是回来了,逃不掉啊。”
我僵在了轮椅上,‘业家祖宅’?没想到我业家竟然是从梦城出去的,兜兜转转了一千年,现在还是回来了。
看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一千年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现在我有点相信池清清那个女人了,或许她真的活了一千年?我突然间想起了那天在城墙上她告诉我的话,如果我变成了她那个样子,我会不会和从前一样,可以自信的站在墨规的面前告诉他我不要他走。
就在那天半夜,我自己推着轮椅偷偷地溜出了家门,去长干里,找池清清,我还是走上了业家女人的老路,一条不归路。
夜晚的梦城更加恐怖,月亮在天边惨惨的发白,城中的残破古建筑在地面上投下狰狞的影子,偶尔从远方还会飘来两声乌鸦悲鸣,并伴随着阴风阵阵。我不敢大声呼吸,目不斜视向前看,恐惧令我加快了推轮椅的节奏,甚至出现了错觉,一直感到有人在跟着我,地面的凹凸不平令我好几次险些从轮椅上栽出去,我曾无数次的痛恨过这双没用的腿。
突然间看到前方有一个细长的人影,借着月光看那人影似乎还随风飘动,我立即刹住了轮椅,咬着嘴唇哆哆嗦嗦的朝前定睛细看,不是错觉,真的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我立即调转轮椅往回走。
“你想去哪?”后面传来了细细柔柔的女生。
我大舒了一口气,是池清清。
她向我走过来,揶揄我:“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鬼?”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猜到你要找我了,在这里等你。”她嫣然一笑,“你想好了?”
“我的腿能好么?”我盯着她的眼睛问,“我还能站起来么?”
她笑,优雅从容:“当然可以。你可以和以前一样,昂首挺胸的站在萧可面前,把墨规给夺回来。”
“今天就可以么?”我问。
“若果你想。”她眼神意味深长,“现在就可以。”
“好。”我吐出这个音的时候,嘴唇都在颤。
池清清把我带到了她的家里………那个幽暗的地上陵墓,在一间房中,她点亮了桌上的一支白色蜡烛,昏黄的灯光勉强的映亮了四周,这个应该是她的房间,房间整洁简单,历史感十足,家具都是雕花木质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池清清将我推到桌边,桌子上平铺着一张暗黄色的纸,看着纸的质感,应该是挺有年头了,在那张纸上还压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一旁还摆着毛笔,墨水和砚台,我拿起那张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生死契’这三个黑色大字,我抬头看了一眼池清清,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生死契’,眼中也无波无澜,很有种事不关己的架势。
‘吾愿以己之魂,换城之千年安定;甘舍吾所之爱,愿苟活千年,孤独永随,永生不悔,直至此契约成,持生契者: ’这几句字是用娟秀的毛笔书法,从上往下从左至右的顺序在纸上书写的,看来池清清早就料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