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披精甲的骑士抵达自己面前的时候,史可法的防线一触即溃,弓箭和普通的刀剑对这些骑士根本不起作用,事实上是在骑士们还没有进入明军弓箭的射程时骑兵已经率先发难。甲种兵团配备的都是蒙古长弓,这种弓射程很远,而明军的装备参差不齐,射程更是无法一致,达不到有效的防御。第一轮箭雨下,不少明军士卒中箭倒地,一眨眼的功夫骑兵已经到了眼前,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这些骑兵从腰间拔出火枪,一轮乱射,使得阵前再次增添了不少尸体,随后战马已经踏入史可法的阵地,骑士们抽出明晃晃的战刀,像切西瓜一样向马下的士砍去。头盔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有一双双冷峻的双眼,仿佛在他们面前的都已经是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一样。
“撤!”不等史可法命令,一线的军队已经掉头逃跑,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很显然骑兵们并不急于夺取这些人的生命,他们的意图很明显,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阵前的敌人,然后驱赶他们冲毁明军列好的阵势。
浅显的道理,但是并不容易防御,假如换成了关宁铁骑,袁崇焕绝对不会这么打,可偏偏这不是关宁铁骑,除了敬重史可法这个人以外,袁崇焕并不怜惜那些明军,战场上未经训练的士兵就是炮灰。
战斗的结局几乎可以猜测,若不是袁崇焕手下留情,再加上史可法带来的那八百壮士,史可法能否全身而退和黄得功会合都是未知数。当史可法带着残兵败将仗和报偿人生第一次惨败的心酸遇见黄德功时,他整个人已经精神憔悴之极。
崇祯帝对史可法异常宽厚,这位皇帝素以暴躁著称,常一怒之下将战败的将领投入监狱,当得知史可法战败的消息后,他虽严词责备了史可法,但给了他立功赎罪的机会。于是,崇祯的宽宏自然会使史可法更加感恩戴德。但黄德功不是傻子,他出身于关外,深知辽东人的凶悍,更畏惧袁崇焕的威名所以龟缩在长丰举步不前,任史可法如何催促总是以粮草不足的理由搪塞他。
南路的明军至此暂无威胁,袁崇焕则腾出手来应付从南京开来的刘良佐部。众多赶来“剿匪”的部队,或许只有刘良佐部才算是装备精良,这支部队甚至拥有一支内河舰队,坏也就坏在这支舰队上。刘佐良刚出南京不久就得到了史可法部战败的消息,他立刻掉头回转,将自己的主力部队派上了战船,更从周边征集了不少的渔船充当运兵船,一路沿镇江、亮邮湖、洪泽湖入淮河想从水路上进攻凤阳。
结果被袁崇焕因地制宜截河筑坝,船队刚进入五河河口就被迎来的洪峰一路冲回洪泽湖,大半人马不是为了河虾就是葬身鱼腹,刘良佐本人因是旱鸭子也险些被淹死,等他再重整兵马时,袁崇焕的先头部队已经杀来,将南京部队一举击散。
如此一来五路赶来剿匪的军队只剩下刘泽清、高杰两部,洪承筹虽说是大军来袭可是从陕甘而来,速度如同蜗牛一样根本指望不上。刘泽清、高杰两部在淮北会合,人数达到五万之众,扬言要一举收复凤阳,但是他们却忘记了淮北正夹在徐州和凤阳之间。
从朝鲜调集的军队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立刻投入到了对淮北的进攻当中,袁崇焕也分出五千兵马直抄刘泽清、高杰两部后路,五万大军顷刻间被围困在淮北动弹不得。
“围点打援”是我和袁崇焕制定的下一步计划,凤阳战役已经达到了他最初的作战目的,历时近两个月调动了整个中原地区的明军主力,下一步要进行的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随着洪承筹部的缓慢推进淮海大战的雏形已经基本具备,这将是朝鲜联军目前所经历的最大规模的战役,徐州成为整个战役的指挥中心。
“问题是在南方,黄德功部并没有任何损失,而且在不断增兵,据报在长丰附近已经集结了明军近十万的部队,刘良佐部残余也向滁州一带运动,在这一代我军尚是空白,要是再派兵则我军军力过于分散,很有可能被敌军趁虚而入。”袁崇焕指着地图眉头紧锁,他刚刚从凤阳回来,连休息也为休息一下就来和我讨论目下的形势。
虽然我军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多次取得胜利,但是并没有歼灭敌人的主力,只是延缓了其进攻时间,现在徐州凤阳一代已经集结了明军近十五万的军队,并且有不断增加的趋势,我军除了要面对西侧之敌外,还要防备南方的敌人,兵力已经捉襟见肘。
当初设计凤阳战役时显然是没有正确的估计明军的反应,也轻视了其江南部队的数量,更没有想到洪承筹能从陕甘跳出来杀奔凤阳。因为有这些变数才导致了淮海形势的变化,应该说淮海一战虽然已经列入我们的作战计划,但是略显有些准备不足。
“元素兄说的是,这场仗要想不付出点代价就取胜恐怕有些困难,毕竟我们在徐州一线的部队只有五万,山东为我们立足的根本,不能不保,兵力不足成了我们的软肋。”我赞同道。
尽管前一阵子袁崇焕指挥部队连连取胜,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士气,也打响了他袁崇焕的名气,可是冷静下来,理智的看待问题不难发现,我们确实达到了当初的作战意图,牵动明军,可是这个任务完成的有些太好了,以至于好的过头了。
袁崇焕苦笑一声:“谈何容易,你再看这个!”说着将一张有些破旧的告示递到我的手里。
第七卷 血色中原 第十五章 战淮海(二)
“中都系四方之率,司马有九伐之经。义不共天,行将指日,克襄大举,实赖同仇……”
这是史可法经过仔细推敲而写的昭告四方的檄文,刚看了十数个字我就眉头大皱,要知道到了古代我也是恶补了一阵子,否则如何能跟上潮流,算起来我也是跨入知识分子的行列了。可这檄文中的什么四方之率,九伐之经,又是中都又是司马的,却弄得我如同文盲一样,大丢面子,鳌拜、苏克萨哈等人也是伸着脑袋过来,看也百看,他们更不如我,连句子都读不通。
见我看着这些文字忽而大摇其头,忽而咳声叹气,袁崇焕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而我身边的其他一些将领也都是大老粗,简单的文书认识,可这等深奥的古文就都傻了眼。袁崇焕嗔怪的白了我们这些人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看吧,学习的重要性这时看出来了吧,没有知识如何带好军队,又如何打仗。
没办法谁叫咱没知识呢!这要搁到现在,我才不惧他呢,说不准他袁崇焕还得求我,可这时我不得不腼腆的冲他笑了一下,示意让他讲解一下。
大概是好久没有掉书袋了,袁崇焕一副儒雅俊朗的神态,背着手在大厅里给我们解释起来,不过配上他那有些微黑的脸膛,不高的身材,真的很难让我们和羽扇纶巾联系在一起。
“‘司马’一词出自《周礼•;夏官》‘大司马’条,司马掌兵事,并掌行事之禁。他们通晓九伐之法,尤其是九伐最后一条,‘外内乱,鸟兽行,则灭之。’而‘四方’一词在《诗经》中指‘华夏之民’。至于中都……”
“我知道,我知道。”还没等袁崇焕解释完,鳌拜率先抢话道:“中都指的就是凤阳。”说完面露得色的看着众人,仿佛这一刻他也成了文化人一样。
“切,用你说!”很多人对他嗤之以鼻,虽然我不清楚这中都到底指得是哪里,但是在座的都是彻头彻尾的古代人,中都为何方自然比我清楚。结果鳌拜这一打岔,弄得袁崇焕再没兴趣讲解下去。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就不用我说了,我们还是研究如何应对吧!”他这样说众人如何肯干,在我将鳌拜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后,终于袁崇焕将其他难懂的字句一并解释了出来。
在檄文中史可法使用了能使人联想起古代经典中理想化的军事将领之形象的“司马”一词,为的是打动那些愿意加入古代“司马”行列的将领。因此,檄文的对象十分笼统,是广泛地针对四方之率而言的,所谓四方之率大概是包括了各地的豪强吧,当然也包括各地明军将领。
檄文发布之后,史可法更派手下的亲信到淮河流域联络江北豪强统辖的“义勇”,同时,他又尽力争取驻守在淮河以南与长江以北之间的明军将领共商义举。
或许是史可法的檄文打动了各路豪强,有或许是很多人看准了这个机会,一方面可以显露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占领一些地盘,总之响应史可法的人还真不在少数,短短不到一个月,庐州和安庆之间已经聚集了十数万的明军,仿佛这些人都是顷刻间从石头缝里跳出来一样。
而淮南附近也聚集了大部由乡勇组成的“义师”,我军构筑的菱形防线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明军蓄势待发,一旦进行攻击绝对不是小动作,很有可能是雷霆一击,这正是袁崇焕为什么星夜兼程从凤阳赶回的原因。
在说明了目前的局势之后,袁崇焕往他的座椅上一靠在不再声,厅里的众人却开始议论纷纷,对于穷途末路的大明王朝居然还能凑齐这么多的人马,众人都不是十分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和数被于己的敌人作战,这对朝鲜联军来说无疑是一种考验。而大厅中的各人也都凝神思索,试图破解这个难题,对于这些年轻的将领来说这同样也是一种考验。
“守城不是问题,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明军是我军数倍,必抢先攻城,以徐州和凤阳之坚我军当能固守,久攻不下,敌必军心涣散,我军可派游骑偷袭其粮道,断其军粮,明军不攻自破。”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吴雨龙,他引用了《孙子兵法》当中谋攻篇,朝鲜军校由于没有任何现成的教材,所以《孙子兵法》就成了必修科目,对此我也算是有所研究。
吴雨龙只引用了下半句,还有上半句应该是“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但是这毕竟是理想化的军事谋略,估计也只有孙武他老人家有这样的本事。
吴雨龙所说不无道理,以明军的兵力和进攻能力,想要攻克凤阳和徐州决不是易事,当务之急应当是在徐州经宿州至凤阳一线建立稳固的防线,采用坚壁清野的办法,让明军即使来攻也没有依托,更无法从四乡得到补给,他要困我们,我们反而要围困他们,这其中的关键,我认为是保证徐州至凤阳补给线的畅通,也只有这样从朝鲜和辽东来的物资才可以源源不断地运抵凤阳。
吴雨龙的意见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随后众人开始了热烈的讨论,都是针对明军的弱点想出各种谋略,招法不同,各有优缺点。
对待这些计划和建议我都是本着大家共同商讨,择优而用,因为我深知自己在军事上的天份绝对比不上袁崇焕,但有一点是我从《孙子兵法》上深刻体会的:君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三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三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显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这是我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自知之明,也是我和崇祯最大的区别,独断专行绝对不是好事,优柔寡断也是最大的弊端,如何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是一个领导者的必修课。给将领们创造最大的发挥空间,将每个人的长处发挥到极致,一直以来都是我追求的目标。
“名不正,则言不顺,史可法之所以能召集这么多的人来围攻我们,占据的就是一个名,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大明朝,只要大明朝一天存在,我们就是叛逆,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传统,人们不会问对错,只会盲从。在百姓心中不是朝代不好,也不是皇帝不好,是出了奸臣,他们对大明朝的认同感还是很强的,只有那些吃不饱的灾民,逼得没有活路了,才会揭竿而起。只可惜南方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所以我军不应该向南方发展,只有北方我们才能动员大量的百姓跟我们一起造反。”
自从李岩双亲在北京自尽之后,李岩也就彻彻底底的成了造反派,在我的鼓动下,他将满腔的仇恨都寄托在推翻这个万恶的就社会上,因为我告诉他是这个社会的制度逼死了他的父母,更是这种制度让无数的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推翻了这种制度才能真正达到天下大同的境界。
书生大多都是理想主义者,尤其是向李岩这样有抱负的人,当他义无反顾的投身于革命事业后,就愈发的对现有制度不满,随着自己手中权力的增加,他对于推翻明朝统治的心情也就更加急迫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李岩的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并且得来了众多将领的支持。
“就是,先生是汉人,此时以朝鲜和辽东的实力早就该称王了,那皇太极不过才占了些蛮荒之地,就建立了什么大清国,我看索性咱们也建个什么大唐、大宋的,先生姓李,我看就叫做大唐好了。”众人在下面哄嚷道,要不怎么说这些人的思想觉悟还不高呢,我要是真想当皇帝,还不早就建国立号了,这只是一种简单制度的重复,王朝的更迭根本对中国没有任何益处。
“那好啊,咱们也来建个大唐国,我当皇帝,你们都是开国功臣,可是我当了皇帝又如何,历朝历代谁得了天下不屠戮功臣你们就不怕么。”我笑着说道。
“不怕,不怕,先生不是那种人!”一些人对我的人品看来是很看重的,而另一些人则陷入沉思,显然我的话让他们有了些顾忌。
“好,就算我不屠戮功臣,咱们建立了大唐国,得了天下那又如何,我再勤政爱民,能保证我的儿子、孙子也这样么,就算他们都如我一般,可是他们的子孙呢,历代皇朝兴衰谁不经历盛世,可是到头来又如何,不也一样灰飞烟灭么?我,李开阳要建立的是一个自由、平等,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的国家,他所依靠的绝对不是一两个贤明的君主,和三五个能臣忠臣,他依靠的是天下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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