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卡乌斯依旧是那样直爽,现在这三个人里我最喜欢他,“李,你放心走吧,我们会尽力的。”短短的一句话就算是对我的承诺,这才是一个标准的骑士风范。
站在船上,高卡乌斯的音容笑貌我依旧回忆得起来,所以这次造炮的任务我交给了高卡乌斯全权负责,由吴能全力配合他,造炮和试验的地点要严格封锁,临走时我再三嘱托苏克萨哈派重兵保护这几个人,并且阻止外界和他们的接触,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那些和我敌对的势力是不会放过我离开朝鲜的这个好时机的。尤其是倭人,上次大清洗时并没有揪出多少人来,可是以德川义直的地位来说到朝鲜潜伏的绝对不只是他那百多号人,更不能都集中在海军里。壬辰倭乱已经结束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年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的。
“想什么呢?”很少见的邓希晨走了上来,他对我依旧和以前一样不冷不热,就连称呼上也丝毫不像别人那么尊重我,这个我倒不介意,他始终对我心存芥蒂。
“哦,是倭人的事,看着这大海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按理说任辰一战至今整整三十年了,朝鲜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倭国的内战也结束了二十多年了,他们不会这样消停二十年吧,德川义直的事就能看出来,倭人贼心不死,可是难道在朝鲜潜伏的倭人就那么点么,怎么说我也不相信。”
“你说的对,我也不相信,倭人外貌除了矮小外和朝鲜人乃至汉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所以要隐藏起来简直太容易了,我看德川义直只是暴露出的冰山一角,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毒瘤。”邓希晨沉沉的说道,他也和我一样对倭人的形势不容乐观。
“是啊,从德川义直来看,真的是很可怕,若不是机缘巧合下谁又知道他是倭人呢,后果不堪设想。对了,邓兄你对我这次中原之行有什么看法呢?”我饶有兴趣的问道,既然暂时茫无头绪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无所谓,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显然我所说的提不起他的兴趣来,难得有机会和邓希晨单独在一起聊天,我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那邓兄以为当今天下的形势又如何呢?”
邓希晨这次倒没有断然回绝我,想了一阵才指着天边越积越厚的云层说道:“要变天了!”这话叫我十分震惊,要知道此时崇祯皇帝还没有登上皇位,距离李自成起义还有两年,张献忠造反还有三年,明朝这时的祸乱不过是阉患和边患,阉患好除,用不了多久魏忠贤就要垮台了,再说就是他再闹腾也是有个极限和范围的,至于女真,明朝虽然败了很多场仗但是始终认为是边境小国造反,何况袁崇焕取得宁远大捷,恢复辽东的呼声正高,我又拐带着阿敏和多尔衮脱离出女真,皇太极实力受损,一切似乎都向着有利于明王朝的方向发展,而这时邓希晨有这个想法就实在让人费解了。
“邓兄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是哪个天要变了!”我凑趣的问道。
“你心里知道,这个天你是最希望变的。”邓希晨不冷不热的说道。
“哦,原来邓兄这么看我,只是不知道邓兄对这个变天有什么看法。”我穷追不舍道。
“无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这个天下姓什么无所谓,主要是老百姓要倒霉了!”邓希晨叹了一口气道,我完全没有想道邓希晨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祖先是邓子龙,明朝的大将按理说至少该是保皇拥明那一类里的,可是他随口却说天下姓什么无所。谓我有意逗他道:
“哦,那按照邓兄的逻辑,这个天下姓倭,姓爱新觉罗都无所谓了!”
“谁说的!”邓希晨用锋利的眼光看着我,似乎要穿透我的眼睛,看看我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依旧保持着微笑的面容说道:
“这不是刚才邓希兄所说的么,天下姓什么无所谓么!”邓希晨显然认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周密,脸红了一下辩解道:
“我说的姓什么,是汉姓不是女真人也不是倭人。这些人不配。”
“咦,为什么不配呢,倭人就不必说了,我也觉得他们不配,可是女真人呢,他们的老祖宗可是打下了中原的半壁江山啊,蒙古人也占据了中原百年,怎么能说不配呢?”我故意激怒他,看他有什么反应。果然邓希晨怒火中烧,怒视着我道:
“我说他们不配就不配,这些人给中原带来的就只有屠戮和烧杀,汉家文化被他们糟蹋得一塌糊涂,还有什么资格窃居中原,虽然汉人皇帝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可是他们至少还知道在战后兴农减赋,能让老百姓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可是这些异族到了中原就只知道破坏,我邓希晨但凡有三寸气在决不允许鞑虏入侵中原!”邓希晨说的慷慨激昂,我不知道他的观点是否代表大多数人的观点,但是我有一点知道,老百姓苦日子过怕了,不想再遭遇战乱。
“邓兄说的有道理,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邓兄万勿介意。”我赔笑道。
“打个比方,拜托你不要打这样的比方,蒙元被驱逐漠北不过才二三百年,难道你就忘了么,本来我还对你存了一些希望,可是如今看来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是一丘之貉。”邓希晨气愤地说道。我自然不是不知道蒙元给中原带来的祸患,就是清朝也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痛,我心中最为愤愤不平的就是清末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至于蒙元时间久远实在缺乏切肤之痛。不过听邓希晨这话好像是对我还存了别的看法,于是我神情恳切地问道:
“邓兄对我存了什么希望呢?”
“一开始我还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可是今天听你如此说不过是一丘之貉,只是手段比别人高明一些罢了。”邓希晨不耐烦地说道。
“哦,是么,邓兄原来还曾如此高看过我啊,真是多谢邓兄了,只是不知道在邓兄眼中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我笑着说道。
“那时从前的事了,至于有什么不同我也说不出来,反正现在都一样。”邓希晨气囊囊的说道。
“我看是邓兄对我为人处世的方式有所不同吧,再一个就是我这个人胸怀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而且不好杀,是这样么?”
“算是吧!”邓希晨此时急切的想结束这次谈话,我却不让他如愿。
“邓兄的看法或许和当初李哲的看法一样,可是你看到现在的李哲了么,他是多么的有干劲啊,那是因为他有目标,有奔头,他现在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有益的事情,所以他才这样有干劲。同样的我不会强求任何人作他不愿意做的事,那个尹集邓兄还记得吧,他一开始也是连问都不问就回绝了我,可是现在呢,不知道在平壤大学干的多热火。这就是我和别人的不一样了,我让那些我认同的人做他们同样也认同的事情。比如说邓兄我现在就有一个想法,有一项任务想交给邓兄,不知道邓兄肯不肯做。”海风越来越大,说话也越来越吃力,我不得不眯眯着眼睛大声说道。
“说来听听!”邓希晨并没有决回绝,同样眯眯着眼睛看着我。
“邓兄忧虑倭人的事情,我同样也很忧虑,这些隐藏的倭人若不清除早晚会酿出大祸来,所以这次到中原我希望邓兄能招募一些有识之士,组织一个团体,专门对付倭人,我将在钱财上大力支持,同时也会命令安龙焕的海军支持你的,你可以拥有没有我的命令下调动十只战船的权利,在山东和江浙乃至福建的沿海扫荡倭寇,如果形式需要这个数目还可以增加。人员由邓兄自己选拔,我绝对不加过问,若是邓兄对我的内政有兴趣也可派人监督各地官员,倘若发现贪污枉法者可以向我举报,证据属实的话,我会严加查办的如何?就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邓兄一样可以指出来,我会争取改正的,若是邓兄发现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我李开阳的项上人头随时等着邓兄来拿!”
“什么?”邓希晨显然是不曾想到我会给他这样的权利和机会,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十分迷惑。
“邓兄手中不是有剑么,实际上我在邓兄眼里不过是个死人,邓兄多次有机会杀我,却又没有动手,我已经很感激了,李某留着这条命是为了有一番作为,让天下的百姓能安康富足,可不是为了利己之私,我李开阳有万贯家财,可邓兄看我何时为自己中饱私囊了,至于倭人我比邓兄更加愤恨,恨不得能食其肉喝其血,有朝一日我定率军踏平倭国。邓兄还不信么?”
“不是不信,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我呢?”邓希晨不解的道。
“哈哈,邓兄不在我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明白了,当一个人的权利无限膨胀的时候,很多事他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顾及,行事业就难免妄为有所偏差了,所以即使是圣人也好,也需要监督,这就是我选邓兄的原因,李某也是俗人,自然不能免俗,邓兄刚正不阿,心地纯良正是上佳的人选,邓兄就不要推托了。”这话虽是我安抚邓希晨的但是多少也希望有了他自己能够自律,我这个人自律能力很差,做事大多凭着自己的性子,随着今后规模的不断加大,一次失误的抉择将会带来多大的损失实在难料,我这等于是给自己脖子上架了一个上方宝剑,一不小心就要被咔嚓了,对自己实在是一个监督和警醒。邓希晨这个人我还是很放心的,他要杀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第三卷 初到中原 第二章 白银
天边的云层越聚越厚,风也大了起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此时主帆已经张满,船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对于我的提议邓希晨思考了一会,脸色阴沉不定,就好像和天边的云彩一样,不时变换。
“那我试试看吧!”邓希晨终于作出了决定,这一刻他也似乎释然了。我就知道他会答应,对于倭人的仇恨他不会不答应这个优厚的条件的,还有一点就是李哲这两天也和我说,让我给邓希晨找些事情做,成天见我们茫茫碌碌他已经坐不住了,果然邓希晨上钩了,我心中暗笑小子,你上了贼船容易下去可就难了!
邓希晨还在那里惶然不懂,对于我如此信任他说不什么来,他迷惑的看着我,似乎要把我这个人看懂,你就看去吧,再看个十年八年的你也看不懂啊!
“大人外面风大了还是快回去吧!”这时李哲从甲板的另一侧走来,到了近处才看清了我身边的是邓希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原来是邓兄,没想到邓兄和大人在一起,那我就放心了,听夫人说大人一个人在甲板上,她很不放心所以叫我出来看看。”李哲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李顺姬,对海兰珠他则称呼福晋,由此可以看出他心目中光海君的女儿才是我的正室,不光他这样叫,其他的很多人也都这样称呼,女真人这样称呼是尊重海兰珠,朝鲜人则是尊重李顺姬,我倒也乐意他们这样,总比大夫人,二夫人要好吧。
“哦,我这就回去,刚才和邓兄相谈甚欢,甚欢那!”我笑着将一脸迷雾的李哲留在了甲板上,让他去问邓希晨吧,自己回到了船舱。
这艘福船和柳德恭的舜臣号不同,福船是因福建所造才因而得名,建材主要为福建的松、杉、樟、楠木。但是此时福船已经作为一种船型而被朝鲜仿制,共有六号,舜臣号属于一号福船,体积巨大也因此行动缓慢,我所乘坐的为二号福船,体积适中,船速也较快,因为这艘船由我乘坐所以李哲等人坚持要以我的名字命名,叫什么开阳号,这多难听啊,我坚决反对,并提议为了纪年上次的葫芦巷一战就叫做江华号吧(叫葫芦巷号比开阳号还难听),出航前安龙焕特意命人将船舱改造,因此我所居住的船舱是由原先三个船舱合并而成的,最外间是指挥和开会的地方,有两个普通船舱那么大,里间则是我的卧房。
我还没走进舱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海兰珠的声音,她不是晕船么怎么这会儿有力气和人聊天了,我推门而进只见海兰珠和李顺姬几个女人正围坐在一个老者的身旁,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还不时的发出各种惊诧,那样子完全是被老者所讲的内容吸引了,连我进来都没有发现。还是铭岚眼睛尖,一抬头看见了我,连忙起身行礼,余人这才发现我进了船舱。那老者也慌忙起身要给我行礼。
“不必了!”我谢绝道,来到古代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动不动地就行礼,所以凡是跟我时间长的人都知道我这人没架子,不喜欢别人行礼,李哲他们现在除了在公开场合还行礼外,其余的时候都是点一头就算了的。
“你们几个不是都晕船了么,怎么这个时候又这样精神了?”我疑问道。
“老公是这位张老伯给我们拿了药吃才好的,你还是神医呢,连个晕船的小病都治不了,要不是人家张老伯见我们姐们可怜送来了晕船药,我们几个还不知道要难受到何时呢?”海兰珠首先抢着道。她们几个不用再受晕船之苦,我比什么都高兴,哪还会在意什么神医不神医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兽医么。那老者则慌忙摆手道:
“福晋言重了,小老儿如何能和李神医比,只不过这药是小老儿祖上世代相传的,所以才有些灵验了,这怎能入李神医的法眼呢!”
“哦,没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些天我确实在为这几人的晕船而苦恼,老先生的药真是太及时了,我李开阳先在这里谢过来先生了,还未敢请教老先生的尊姓大名呢!”
那老者见我如此客气更加惶恐了,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是小老儿的荣幸,哪敢说谢呢,小老儿叫张海潮。”
“哦?”这不像是朝鲜族的名字啊,看他样貌是久经风霜之人了,满脸的褶皱,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张海潮应道:
“小老儿本是中原人,世代行船,当年随邓大人的水军到了朝鲜,露梁一战受伤坠海,活该老天不让我死,就这样在朝鲜住了下来落地生根。这些年一直在这海上跑生意,此次听说大人要出航,随船的还要挟带很多货物到中原贩卖,经小老儿再三恳求,也承蒙李复觉大人关照把我安排到了大人的船上。”
“哦。我想起来了,海潮路,海潮路是你买下的吧,你花了足足三万五千两的银子呢,我当然记得,李复觉临行前和我说起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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