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 风凝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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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风凝雪舞-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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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跳舞交际的经历并不算少,然而平日里去的却都是大饭店所附带的舞厅,而这样独立经营并且有职业舞女伴舞的舞厅,她却从未来过。
    在世人眼中,这样的舞厅多少都还是带着风尘气息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是绝对不肯踏足半步的。
    所以正好,今夜她不用担心会遇到相熟的人。
    她选的座位位置很偏,灯光幽暗,她给自己倒上红酒,自斟自酌。
    舞台上的歌女唱着缠绵的歌曲,紫檀木的舞池里人影攒动,她僵冷的身子慢慢回暖过来,竟然有些微微的醺了。
    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她身在其中,却只是一个看客,她所要的,或许只是些许的热闹,用来驱散内心的阴霾与凄伤,在她无处可去时,暂时的,能停下来歇一歇,不用做戏,不被打搅。
    并不算贪心的愿望,却没有想到,竟然也是奢望。
    “小姐,一个人喝闷酒可不好,不如我来陪你一起?”一个男人,端着一杯洋酒,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亦笙心内懒倦,根本不愿意搭理他,只是扬了扬手叫来侍者,塞了张钱到他手心,“麻烦你替我叫你们经理过来一趟。
    那侍者应声去了,端着酒杯的男人倒也不阻止,只是慢慢的挨近她身边,“你这小脑袋在想些什么呢?你知道我是谁吗?经理又如何,我倒看看他敢不敢得罪我?”
    亦笙转眼冷冷看他,“等确定了他不敢得罪你的时候,你再靠过来不迟,现在,请你自重。”
    “有点儿意思。”那男人大笑起来,将手中的酒杯朝亦笙微举致意,然后一饮而尽,正要再开口说什么,却见那侍者已带着经理匆匆而来。
    亦笙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枚袖扣放到桌面上,“我知道百乐门是陆爷的地盘,也就不废话了,请你们请这位先生离开,不要再让人来打搅我。”
    她接过陆风扬的这枚袖扣的时候,虽没有想着要用来做什么,然而回上海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至少知道,这枚袖扣能做些什么。
    不单是那经理,就连亦笙身边坐着的那男人脸色都一下子变了,这枚袖扣的份量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男人立刻站了起来,停了片刻,对亦笙欠身道:“这位小姐,多有得罪了。”
    那经理也态度恭敬地开了口,“小姐,您放心,一定不会再有人来打搅您,如果您需要,也可以随我去楼上包间,我立刻给您安排。”
    “谢谢,不用了,”亦笙摇摇头,又问道,“不过我想要拨个电话,有没有安静点儿的地方?”
    那经理闻言立刻吩咐侍者带了亦笙前去,待到他们走远了,方吁了口气,对方才那男人苦笑道:“东哥,你每次来都要给我惹事,还好这一回我来得快,不然你非闯出祸来不可!”
    那个被唤作“东哥”的男人皱了皱眉,像是没听到那领班的话一样,自顾自问道:“那小丫头是谁呀,怎么会有陆爷的袖扣?”
    “没见过,兴许是陆爷的红粉知己罢。”
    “切!”那东哥不屑的嗤笑了下,“陆爷的红粉知己多了去了,你见过谁有这个?就算放眼全上海,也没几个人有得起这袖扣的。”
    那经理也不与他计较,笑着开口道:“反正你是随陆爷他们一道来的,一会儿不妨自个儿去问问他,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在这儿瞎搅和了。”
    
第六十八回

    百乐门三楼的两层包间外间,陆风扬独自一人,漫不经心的瞟过楼下舞池内的灯红酒绿,端了杯洋酒在手心当中晃荡,偶尔喝上一口。
    门外面是一层又一层严密的防范,掩藏在香鬓俪影间不露痕迹,他早已安排好。
    百乐门自然是掩人耳目的最佳场所,却到底太过鱼龙混杂,事关紧要,所以他不惜亲自守在这外间多设一道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内间的门开了,薄聿铮伴着两个中年男人一并走了出来。
    “早就听闻薄少帅年少有为,深明大义,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我一定把少帅的意思带回广州。两人当中,戴眼睛穿长衫年纪稍大的那一位向薄聿铮伸出了手,笑容满面的开口。
    薄聿铮态度从容地伸手与他相握片刻,开口道:“楚先生过奖了,我代表父帅先谢过贵党的信任与看重。
    “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希望日后还能有机会与少帅和冯大帅有进一步接触。”
    “两位请。”薄聿铮亲自将他们送至门边。
    “两位走好,”陆风扬笑着上前拉开了包间的门,又对门外守着的手下开口吩咐道:“送两位先生回饭店,不准出任何差错。
    待那两人走远了,陆风扬反手带上包间的门,看相薄聿铮,“哥,你都想好了?我看你们家老爷子之所以让你来上海会见这个姓楚的,也不过是想把孙文拉过来当做平衡政局的一枚砝码,虚与委蛇,他恐怕不愿意看到你和他们做诚心接洽吧。”
    “时局动荡,和谈比起战乱,至少可以减少这个国家的内耗。”薄聿铮并不想过多来谈这个话题,只是淡淡开口说了这一句。
    时势造英雄,中原鹿正肥,但凡手握一点儿兵权的人,谁不想着在这乱世当中有一番作为,逐鹿中原,统一南北,俯瞰中华大地广袤河山?
    父帅如是,他也如是。
    所以经年累月的沙场征战,在铁与血当中游走,在政治漩涡里翻滚,在生死线上打下兵马江山,他所拥有的世界,越来越大。
    只是偶然回首,会愕然惊觉,身后一望无际的土地,虽已纳入囊中,却早已在战火的摧残之下千疮百孔,再寻不到昔日富庶的影迹。
    而连年的混战,放眼国内,仿佛只造就出一批勇于私都,怯于公战,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军阀,只想着抢地盘,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早就忘了这个国家四伏的危机。
    各路列强在华气焰嚣张,而又以东洋倭寇为甚,自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成立,到二十一条的签订,日本人一直环伺于侧虎视眈眈。
    他从最初的心高气盛,到困惑迷茫,再到如今一点一点的慢慢看清,国家内乱,最高兴的莫过于四周觊觎的列强,时局维艰,如果各方仍只为逞一己之私争权夺势,长此以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俱危矣!
    陆风扬并不知道薄聿铮在想些什么,却看出了他眼底深着的那一抹凝重,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冯家的家事,他无权置喙,他所能做的,便是无论薄聿铮做出何种决定,他都站在他这一边,给予他最大的支持,这就够了。
    一路出了包间,就看见一个手下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看楼下的舞场,见他们出来,连忙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边瞟着。
    “东子,你小子这贼眼睛又在不老实了,再把裴三的当家花旦魂儿勾走了,当心他扒了你的皮!”
    陆风扬不甚在意的笑道,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却也没往心里去,径直便随着薄聿铮朝前走去。
    “陆爷,这一个我可不敢招惹,人家拿着你的袖扣呢!”那东子笑嘻嘻的跟了过来。
    “放你娘的屁,你当那玩意儿我拿着随手撒呢?”陆风扬笑骂,却仍未上心。
    “不是亲眼见了,我难道敢说这瞎话不成?不过那妞儿,不是,那位小姐也真够有意思的,拿出了袖扣啥也不要,就要裴三把我撵走,然后不许人来打搅她,”那东子说得眉飞色舞信誓旦旦,恰此时他们一行人下到了二楼,说到兴头上,他一抬手便往角落 那儿指去,喏,陆爷,就是那一位。”
    陆风扬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不由得怔了怔,脱口说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亦笙却压根没留神自己竟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她将酒杯里的红酒慢慢喝尽,想起了方才拨回家的哪一个电话,她告诉父亲她今天晚上住在墨梯的老师那儿,不回来了。
    父亲的声音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他说,小笙,你姐姐他们回去了,你。。。。。
    她心中一疼,连忙强自弯起唇角,好让声音里听起来,是带着笑意的,她对着电话说,爸,我是真的和密斯白说好了的,我就快回法国了,想趁这个机会同她好好聊聊。
    她一面想着,一面又在心内对着自己荒芜一笑,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到桌上,伸手去拿酒瓶想要给自己再倒一杯。
    却被横生出来的一只手,有力的握住了瓶身,她拿不动,于是不耐烦地抬眼去看,这一看,却不由得怔住了。
    昏暗的光线下,薄聿铮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见底的一瓶红酒,眉心不易察觉的微微蹙了下,又转眼去看沙发上坐着的女孩子。
    她像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样,漂亮的眼睛里带了点儿忪怔,又带了点儿小胆怯,如同做了坏事的小孩子被抓了个现形,还带着些许迷迷糊糊的醉意,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将酒瓶从她手里抽走,“走吧。”
    或许是他的语气中天生便隐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在其中,或许是她喝了太多的酒,头脑里晕晕乎乎的,又或许,在她潜意识里,他的身边,是比这里更能让她安心的所在。
    所以她也不说话也不闹,一个人听话的摇晃着站了起来,带了点儿迷糊,带了点儿懵懂,低着头乖乖的跟在他身边,一起走出了百乐门的大门。
    陆风扬虽是笑着,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小亦笙,怎么喝成这样?”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恰此时,薄聿铮的车子开了过来,陆风扬便亲自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那东子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又对亦笙的身份好奇得要死,意志到车子开远了都还没回过神来,心里面却也不由得在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方才没闯出大祸来。
    
    
  第六十九回
    
    车子缓缓的开动起来,百乐门前的华灯俪影渐渐的远了。
    薄聿铮开口对司机吩咐,“先去盛公馆。”
    亦笙原本是一直乖乖巧巧坐在一边的,头脑里晕晕乎乎的也不作声,不想骤然听见了这一句,却如同猛地惊醒了一样,开始闹起来,“我不回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家人会担心的。”他试图同她说理,他没有哄过人的经历,显得有些应付不来。
    “我不回去,不回去,我和爸爸说过的,我不要回去!”她喝了酒,太多压抑已久的情绪便仿佛终于觅得了一丝出口,不受控制的宣泄出来。
    “亦笙。。。。。。”
    他有些无奈的唤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见她已经自顾自的背转过身子,并不理会他,也不管车子正在急速行驶,如孩子一般赌气似的伸手便要去开车门。
    他只得伸手将她之到怀中,而她不住的挣扎,却又怎么挣得开他,他的力道不大,并没有弄疼她,然而却也是不容她挣脱的,就那样牢牢的将她禁锢在怀里。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渐渐不闹了,也不再挣扎了,安静的伏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他以为她是不是闹得累了睡着了,低头去看,却没想到这一看,竟叫他整个人不由得僵住了。
    车窗外的霓虹与街灯在她身上变幻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她闭着眼睛,美丽的脸上全是眼泪。
    她似是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僵硬,睁开眼睛,仰起脸来,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笼着雾气,就那样看着他,“我心里面很疼,不想回去,我,我没有办法。”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荡在空气中,仿佛一触即碎。
    他的眉心,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抽,停了几秒,开口吩咐司机掉头。
    那司机本想问要去哪儿的,却敏锐的察觉到后排的气氛不寻常,又见副驾驶座上的刘占骁递过一个眼色,于是更加不敢开口,也不敢胡乱开去某个地方,便只好漫无目的的开这车子在上海城内绕圈儿。
    亦笙听见他吩咐司机掉头,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慢慢坐直了身子,将脸转向窗外,几不可闻的小声开口道:“我不想回去,是因为我不想见到他,爸爸说他走了的,可我还是很累,我笑不出来。”
    一开始是觉得自己应该要为自己的无理取闹给他一个最起码的解释,到了后来,情绪仿佛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他静静的陪在她身边,不安慰也不打断,只是倾听,却让她莫名的感觉得心安。
    于是那些无处可藏的委屈,那些压抑太久的疼痛,那些不堪重负的哀伤,便通通在这个夜晚在飞驰的汽车当中,喃喃地低语而出。
    她说她与他小时候的事,说他们在巴黎的时光,说他与她姐姐的那场婚礼。
    他想起了那一天,她来礼查饭店找他,为了她姐姐的婚事。那样为难,却仍是坚持,那个时候,她的心,该有多疼?
    那个男子,应该就是在盛公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又怎么舍得,伤她伤得这样重?
    其实她已经是在半醉半醒之间,说出来的话语断断续续,语音也极为模糊,又很是混乱,没有条理,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一会儿笑,一会儿流泪。
    可正因为如此,那些爱恋与伤痛,才那样的真实,不加掩饰,无处可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绍先生,现在去哪儿?”司机小声开口问道。
    恰此时,车子路过一个转角,她的身子便因着那转弯的车势,软软的倒了过来,头就靠在他肩上,几缕发丝摩挲着他的下颚。
    他静静的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片刻之后,开口吩咐司机,“往江边上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下。”
    她不愿意回家,而她如今又是这个样子,深更半夜的,若是自己带她去饭店或是陆公馆这些人多口杂的地方,一旦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损害极大,所以只好先等到天亮再说。
    而她哭得累了,就这样静静的靠在他肩上沉睡,气息轻暖柔软,如同绵长的丝线一般,拂过他的脖颈,他竟然不舍得去惊动半分。
    司机不一会儿便把车子开到了黄浦江边,选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停下,副驾驶座上的刘占骁在他的示意下取里毯子轻轻替亦笙盖上,然后便与司机一道上了后面的车子。
    天色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他的右边胳膊其实已经被她枕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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