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南意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撑着头,“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碧浮楼沉睡不醒,是我抱起你将你叫醒?”
女子把头偏向一边,不屑道,“那有什么,任何人叫我我都。。。。。。”话未说完,苏叶就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世界上还是比自己更蠢的人吗?在尹家别馆破棋局的是落声,在碧浮楼沉睡不醒的也是落声。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苏叶你是长时间没绊门槛心痒了是吧!女子轻咳一声,头垂得更低一些,“好像。。。。。。好像也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对方不骄不躁,摆开说书人的架势。
苏叶终于忍无可忍,愤愤地抬起头来,磨牙道,“好啦好啦,我记得,我统统记得还不行吗?”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我只是懒得再演戏了,又没有钱拿。”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真相大白
把戏被戳穿真的不是因为我的演技差,而是一人分饰两角实在不容易,何况我要假扮的还是个男人。其实我也想过本色出演,但是又怕和自己原来的身份区别度不大被认出来。
那时候刚从小白手里逃出来,惊魂未定。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不同的铺子定制了什么高跟长靴,有垫肩的大袍子,银铁面具还有几打白手套之类的。这一整套装备着实花了我不少钱,走出最后一家店铺的时候,钱袋里还有硕果仅存的一文钱。店铺对面正巧是一卖红薯的。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用那最后一枚铜板买了半个红薯。
默默找了个角落,一边啃红薯一边盘算着怎么挣点药钱。自己重伤未愈,打家劫舍看来是不行了,坑蒙拐骗么没有经验,危险性太高。正在头疼的时候,一抬眼看到墙角里贴了张告示,说是舞柳山庄重金求医。我擦了擦下巴,撕下了那张告示。
为了陆之行我真的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呐。替他运功疗伤的时候,我们常常相对呕血,他吐的是毒血,我吐的是鲜血。没有办法,万一他成功把自己毒死了,我估计也得跟着死,不过是饿死的。陆之行寻死觅活地折腾了两个多月,所幸最后被他老爹一顿臭骂终于消停了下来。事后,我讨了一处城外的别院静养。陆老爷子见我气息奄奄的样子,就没好意思拒绝。
其实刚开始假扮男人实在是权宜之计,但是我在舞柳山庄晃悠了那么久都没有露出破绽,不由地信心大增。再考虑到以后终究要亲自替清夜诊治,用这个神医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于是便安之若素起来。
几场霜降之后,体内的毒借着寒气开始发作。每晚睡前都要喝很多热酒取暖,但身体仍是一日比一日冰冷,睡眠变得越来越冗长。我开始需要有人看顾,避免自己一睡不醒。然后就遇到了沉醉,她误打误撞将我从沉睡中唤醒,还发现了我是女人的秘密。理所当然地,我留下了她。
沉醉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敢爱敢恨。如果像她这样的人都不能得到幸福,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幸福。
初春,织月楼的人先找到了我。盛世芙蓉的大厅里,有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在我面前跌了一跤。我知道男孩是个药人,而且也暗示在楼上观望的那两个人我知道。命运就是如此可笑,当年我因药人之术而与清夜渐生嫌隙,如今却又借药人之术重回织月楼。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应付个把人我的演技还是游刃有余的。即使和清夜面对面讨价还价也能保持淡定从容,唯独感到力不从心的就是小白。这个人真的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所不能。不仅挑战我换衣服的速度,心理承受能力,思维逻辑能力,还有附赠测试人格分裂程度。
“其实你演得很好,在此之前我并不确定落声就是你。”他以手支胰,含笑端详我,“刚刚只是随口问问。”
我无力扶额,在彻底神经错乱人格分裂之前,还是乖乖缴械投降的好。其实说起来,落声和我是一个人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清夜的病我还是会治,十二掌门令牌我还是势在必得。只是如果被清夜知道的话,他也许会将我们的契约一笔勾销。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他以前没少干过。
我轻咳一声,真诚而热切地望着小白,“那个。。。。。。能拜托你个事吗?”
他挑了挑眉,“你说吧。”
“今天晚上的事。。。。。。你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他不可置否,微微偏头,学我的样子揉了揉额角,“可是我一向记性很好,除非。。。。。”
“除非什么?”我继续真诚而热切地望着他。
“除非宿醉一场,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得认真。
我也听得认真,放下勺子直奔门外。
“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年冬天,我在青梅树下埋了坛女儿红。”到花房找了把石耒,路过窗边的时候对小白笑了笑,“青梅煮酒,不醉不归,好不好?”
小白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颚首微笑道,“好。”烛火映出他深海似的眸色,仿若有星光落入。啧啧啧,他应该算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一院冷香,两杯清酒,未免单调了些。我清了清嗓子,准备从小白那里挖些内幕八卦。却被他抢了先,“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我的手一抖,酒水洒出了一两滴,“死了。”
小白自知失言,很自觉地喝了一杯酒,又重新斟满,“之前见你遣开了所有人,我还以为你是想救走他们两个。”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来送她一程的。”寒灯如豆,我盯着烛火,重新攒出一个笑,“不能总是你问我答,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
“好,你问。”
“嗯。。。。。。我想想啊。。。。。。你娶亲没有?”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是很少成家的。清夜作为老大,就至今没有成亲,起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小白可能也觉得我的问题很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不好,换一个。”我连忙抓住机会补救,“那。。。。。。那你有没有心上人?”
小白顿了顿,抬起眼睑很认真地说,“有。”
一般人说起自己的心上人就停不下来,我得趁热打铁,连忙给他倒了杯酒,“那她也喜欢你吗?”
小白盯着手里的青瓷酒杯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我都替他急,“那你有没有告诉她你喜欢她呢?你一定没有对不对?”
小白默默喝着自己的酒,不置可否。
“你该不会怕被拒绝吧?”
小白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继续不理我。
我从身后摸出一面铜镜递给他,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来,对自己有点自信。”
“。。。。。。”小白没接镜子,却突然冒出一句,“五个。”
“啊?”
“你刚刚问了我五个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他的手顿了顿,补充道,“不对,算上刚才的那句,是六个。”
“可你都没有回答我。”明显想耍赖嘛。
小白深深看我一眼,“我有心上人。你知道的,我闲时总是来找你。”
他有心上人,但是闲时却只能找我厮混。这是不是间接说明,他心上人不喜欢他?就像我也有心上人,我告诉他我还活着,他却不愿再见我。哎,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叹了口气,将他倒的酒一饮而尽,以示安慰。
酒过三巡,我的手脚开始发烫,连脑袋热热的。七搭八搭地又聊回沉醉的事。沉醉的事,我谁都没有说过,也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听我说。青砚太小,不懂这许多的事;二爷从来都不喜欢我;蓝翎没法保护自己,知道越多就越危险;锦行唤我一声先生,我总得有先生的样子吧;清夜呢,清夜他甚至都不愿意见我。数来数去,也只有小白是最合适的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很想救下沉醉和陆之谦,我也很想千里迢迢赶回来看到一个圆满的结局,而不是亲手送他们走上黄泉路。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沉醉来江南是为了找到她爹。我让锦行将她带到中原,告诉她她爹过几日就到。但她选择了回来,选择了陆之谦。。。。。。对。。。。。。我是有能力将陆之谦活着带出舞柳山庄,但是我没有办法让他们在一起,或者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一起。”
“阿叶,你醉了。”小白伸手拿走了我的酒杯。看他皱眉的样子,像是不相信我。
我在袖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证据,啪地拍在桌上。“你看,这是沉醉她爹给她娘亲的定情信物。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半块掌门令牌。。。。。。我不会搞错的,我替陆老爷子看过病,亲眼见过另外半块。。。。。。沉醉说她爹姓卢,她哪里知道他爹当年不过是取了个谐音。。。。。。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是告诉沉醉她爱的那个人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还是瞒着她,放他们一对亲兄妹远走高飞?我能让他们活下来,但是我救不了他们,我真的救不了。。。。。。”
“阿叶。”对面的人握住我颤抖的手。
隔着袅袅雾气,他有一双清冷的眼。我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没有,你没有做梦。”他的手很暖,是那种久违的暖。
这是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好好地出现在梦里,坐在我面前听我说话。“清夜,我很想你。”环住他脖子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头疼欲裂地醒来,看清床顶熟悉的雕花,是在我自己的房间。想伸手揉一揉太阳穴,发觉自己原来还拽着一件衣服。凑近了一看,又不像是我的。
笃笃笃传来三下敲门声,很像是阿毛每天准时送早饭进来。但接下去的却是小白的声音,“醒了没有?”
“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顺便也记起,昨夜是在跟小白喝酒来着。
小白捧了饭菜进来,但是看上去有点奇怪,我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他放下饭菜,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他到底哪里奇怪了——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而我手里拽着的,分明就是他的外套。背上顿时一阵发凉,该不是我酒后乱/性,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瑞草蓂荚
“我。。。。。。你。。。。。。”支吾了半天,我实在是词穷,不知道该怎么问。小白,这衣服是不是我扒的?明显就是好不好?小白,我昨天没欺负你吧?这显得我有多看不起他似的。小白,你昨天在哪儿睡的?理解稍有偏颇,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就在我天人交战万分纠结之际,小白施施然走过来拿起自己的外衣随手套上,伸手便来扶我,“以后不能再像昨晚那么折腾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昨。。。。。。昨晚怎么折腾了?”
小白的目光在自己的外套上停了停,最后落在我的脸上,“你说呢?”
“不。。。。。。不记得了。”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真的?”
“当然。。。。。。是我喝醉了,又不是。。。。。。”我突然发现哪里不对。虽然我醉了,但是小白没有呐。论武功他也不比我差,何况他还有心上人,绝对不可能任由我调戏。想到这里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以后衣服不要乱扔,多大的人了。。。。。。”
小白挑了挑眉,正色道,“昨晚不知是谁拽着我的袖子不肯放手,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外套脱了。。。。。。”
我轻咳一声,慌乱间瞥见他衣服胸口处的水迹,连忙转移话题,“小白,你做完饭手擦干净没有?”
“呃。。。。。。”他微愣,随即伸出手揩过我的嘴角,似笑非笑,“你确定这不是你的口水?”
“。。。。。。”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喝醉以后不仅喜欢死拽着东西不放,还会流口水。。。。。。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吃饭,窗外已经暮色朦胧。小白背对着夕阳,整个人都陷在橘色的颜彩里,像从画里走出来。
第一次见到清夜,也是在一个夕阳璀璨的傍晚。他向正在海边一个人踩影子玩的我问路,说要见苏家的掌门人。于是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觉得做苏家的掌门人也不错。后来,我随清夜来到他的城池。一年后老城主故去,我们离开枫城前往江南,创立织月楼。再后来,我离开清夜隐居深谷。一晃七年,连织月楼都迁回了中原,我却天真地以为清夜他还会留在原地。佛曰人生七苦,我窃以为“求不得”最是深远而绵长。
“小白,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直等下去,也许一辈子她都不会知道你喜欢她。”
他抬眼看过来,没有说话。
“简单来说,就是告诉你的心上人你喜欢她。不然晚了一步被人家抢了先,你绝对会后悔的。”瞥了眼被我吃干抹尽的三个盘子,我接着鼓励道,“你看,你做饭做得好,武功也好,长得又好,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三好男人。你这样的人,是没有小姑娘能拒绝的了的吧。所以,赶紧去找她吧。。。。。。啊,对了!帮我把碗洗了再走也不迟。”
“。。。。。。”
虽然小白做饭很不错,但是洗碗明显不行。待他悠悠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刚巧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
我坐在窗口翻着药典,小白在对面自己和自己下棋。
小白用右手下了一枚白子,“你接下去要做什么?”
“。。。。。。先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吧。”我翻过一页,“也可以及时了解云天阁的动向,顺便查一查剩下的掌门令牌的下落。”
“既然要静养,这里恐怕不合适。”又一枚黑子应声落下。
诚然,单凭我和舞柳山庄的关系,叶虚怀就不会放过我。何况我还明目张胆地北上联络织月楼,叶家背后的蓬莱岛想必也早就把我列入了黑名单。其实仔细想想,小白再有闲情逸致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找我下一盘棋。多半是受二爷之托,前来护我周全。
事到如今,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我拈过一枚白子,“蓂荚的花期将至,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小白抬眼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