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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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何处-归墟-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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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鞋呢?”
  我缩回床上捂紧被子,试图扯开话题,“不是说陪我吃早饭吗?”
  他无视我的话,忽而俯身抓住我的脚。下意识地往回缩,他握得更紧,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要把碎片取出来,疼就告诉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让锦行来吧。”
  “她还守着那个刺客。”
  “那我自己来。”话音未落,脚底一阵剧痛,“嘶。。。。。。”
  他握着我的脚踝,在伤口处洒上药,然后仔细缠上的纱布,动作娴熟。记得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为人重伤。清夜替我包扎,手脚笨拙。
  小白看我一眼,“在想什么?”果然心细如尘。
  “你也许想不到,有生以来,第一个重伤我的人不过是八九岁的孩童。他当街摔倒,在我俯身相扶之时,一柄锈钝匕首刺入我胸口。”
  他的手顿了顿,“为何?”
  “那是承光帝死后第三年,诸侯并起,天下纷乱。枫城的瘟疫死灰复燃,不到半月便有数百人感染。汤药见效缓慢,根本无力遏制瘟疫肆虐。我竭尽所能,仍不得其法。到了第十七日,薛老城主不得已下令将所有感染瘟疫之人赶去一处山谷,以火焚之。。。。。。两百余人,皆因我而死。他们恨我,理所当然。”
  他扯过被子盖住我的脚,低垂了眉眼若有所思。
  挑的话题似乎太过沉重,我抿了下干燥的嘴唇,“能替我倒杯水吗?”
  “阿叶。”他忽而抬眼,语气郑重。
  “嗯?”
  “嫁给我。”泄进窗内的晨光那么素净,衬得他的漆黑眼眸似汤汤春水,缱绻温柔。能遇见眼前的这个人,何其有幸。
  直截了当,不愧是小白。我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到时候就这么对你心上人说,没有哪个姑娘会拒绝的,相信我。”
  “你呢,你会拒绝吗?”
  他问得认真,我听得惊心。窗外冰冷的天空如同一张薄纸,洁净,透亮。砸吧一下嘴,“真的很渴呐。”
  他倒了茶递给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好好休息。”
  茶水入口,苦涩异常。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究还是慢慢将一杯冷茶饮尽。
  我已经死了。只这一个理由,便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  谁告诉我怎么放下初恋!

  ☆、八、落荒而逃

  卜家别馆,海棠花开,皱纸般粉白的花瓣。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锦行的声音略显沙哑,“先生。。。。。。你怎么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几日不见,她竟瘦了一大圈。
  她扶我进屋,“先生的伤没事吧?”
  “没事。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锦行望向屋内一角,“二爷日夜照看,但她始终昏迷不醒。”
  “他的毒清了吗?”归墟咒印是上古禁术,这种咒印需以血为媒介,将两个人他们的宿命融合——从此后,他们将分享同一个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日这孩子骗得夏紫陌施下归墟咒,自身并未受伤。夏紫陌之所以会突然昏迷,应该是由于这孩子事先服食了毒药。
  “二爷说他服食的并非剧毒,毒已经解了。”
  我在床沿坐下,替她把脉。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如此决绝,不惜以命抵命。“你先出去吧。”
  锦行迟疑片刻,终是一低头,“是。”
  格子窗,投进若有若无的光线,能看清这个孩子脸上淡淡的一层绒毛。“她已经走了。”
  原本沉睡中的人,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睛,寂静地看着我,“你是谁?”
  “我是个大夫。”
  “呵。。。。。。”她一声嗤笑,不无嘲讽,“你连自己都治不好,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夫?”
  “医者不自医。”能一眼便看出我的病症,倒是难得。我扶了扶面具,“说说你吧,为什么要行刺夏领主?”
  她的眸色一暗,言语倔强,“关你何事?”
  “我拼着废掉一条手臂救下你,怎么会与我无关?”
  女孩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她大概也以为,我要救的是夏紫陌。虽然世有爱屋及乌一说,我却远没有如此无私。
  “我救你,是为了归墟咒印。不知你可愿意与我做个交易?”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做交易?”女孩冷觑我一眼,“这个世上已无人能解开归墟咒印,我既有必死之心,谅你们也守不住我。还是趁早给那个女人准备棺材吧!”
  “是么?”果然还是个孩子,一派天真烂漫。我既然能一眼识得归墟咒,自然有能力解开它。“你看看你的命纹是否已恢复正常。”
  她摊开手掌,一望之下大惊失色,“你。。。。。。你。。。。。。”
  “现在可以考虑我的建议了吗?”
  女孩偏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只要归墟咒印,你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我将她的手塞回被窝,“而且,我想你的条件应该很简单。”
  她的手一颤,“你。。。。。。”
  “我的意思是,你将归墟咒印的上卷交给我,夏领主的性命便是你的。如何?”
  女孩静默了一会儿,“你先带我离开这里。”她有一双茶色的眼睛,澄净,透亮,有种莫名的熟悉。
  “好。”意料之中的要求,“你想去哪里?”
  “姥姥已经死了。”她的手慢慢攥紧被子,“去哪里都无所谓。”
  夏紫陌身为中原武林第一大派的二把手,值得她亲自出手的人屈指可数。“你可是黑巫族的后人?”
  她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卜二曾经提到过,归墟禁咒在百年前从黑巫族传承下来。这女孩小小年纪便精通此术,自然是黑巫族的后人。而夏紫陌曾受卜二之托代为寻找归墟咒,她前往拜访他们便说得通了。
  “那天,是什么情形?”
  毕竟只是个孩子,重新回忆数月前的那场噩梦,依旧忍不住哽咽。大致的情形是某日清晨,一个穿紫衣的陌生女子来到草庐,拜见安姥姥。她替那名女子泡了茶之后,便上山采药去了。待她采药归来,远远望见的已是一片废墟。
  这是一个我耳熟能详的故事。唯一的亲人如何被从天而降的陌生人杀害,她如何九死一生找到仇人想要报仇雪恨。在所有想杀清夜的人里面,有一半曾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但在女孩的故事里,有两个奇怪的地方。第一,织月楼甚少滥杀无辜,即使夏紫陌求取禁术被拒,也不至于杀人泄愤。其次,哪怕夏紫陌真的动了手,也绝不会愚蠢到留下女孩这个隐患。斩草不除根,并不像是织月楼的风格。
  “你来自江南。姥姥遇害是在二月下旬。”
  女孩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二月下旬,夏紫陌重返江南与舞柳山庄交涉。对此,云天阁不可能视若无睹。所以相较于千年冰山面孔的夏领主,似乎有位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会是凶手的更佳人选。
  替她掖好被子,“三天以后,我们回江南去,可好?”
  。
  云层间透出几缕星光,不太亮。由于这光,夜仿佛更加黑。
  我推门而出,锦行立于阶下,“先生,二爷从织月楼回来,已在花厅恭候多时。”
  “好。”抬手示意她扶住我。与人谈判,实在太过劳神。回去得多喝几碗红薯粥补补。
  这样想着,一路来到花厅门外,恍然闻到熟悉的一股清甜。停下脚步,“锦行,今天慕容护法有来过吗?”
  “不曾。”
  “嗯。”我若无其事点点头,应该只是太饿所以出现了错觉。那日为讨一杯茶,放弃了长期从小白那儿免费蹭粥喝的特权,现在想来真的是亏大发了。
  卜二见到我,站起身,“落先生。”这样的恭敬,我只于七年前见过一次。
  “二爷辛苦了。夏领主可好?”现如今,再以落声的身份面对清夜未免可笑,所以便将解咒之法说与卜二,由他代劳替夏紫陌解咒。而且今后诸事,恐怕都需借他之手了。
  “夏领主安好。”卜二走上前来,忽而下拜,“落先生舍身相救,老朽感激不尽。”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六年前,他也是行如此大礼,求我一条命。
  “二爷言重了。”我没有伸手扶他。这一拜,我受得起。示意锦行扶我去一边坐下,“那孩子已经答应将归墟咒上卷教与我。如今只剩下万年龙血珠要劳烦二爷代为留意。”
  “老朽自当竭力。”
  卜二毕竟年事已高,我不忍看他如何颤颤巍巍地起身,目光便落向一旁的茶几。几上放了一只乳白色的小盅,盖子半掩着。之前闻到红薯粥的味道,原来并非我的幻觉。
  “先生。。。。。。”锦行的语气有些许异样。
  “嗯?”我看了她一眼,察觉她的余光落在卜二那边。我又看向卜二,“怎么?”
  卜二笑了笑不解释,只道,“听闻落先生好食甘薯,老朽便让厨房准备了一些。”
  “多谢。”虽然饥肠辘辘,但出于礼貌我只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忍饥挨饿。毕竟接下来要谈的才是正事,“二爷,在下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不情之请。”
  “先生请讲。”
  “二爷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挨到今日已是不易。所以待那孩子伤势好转,我便带她启程回落谷静养。若是无幸,也许不会再有重归中原之日。薛楼主就拜托二爷了。”
  卜二立时变了脸色,“楼主的病情时有反复,先生怎可撒手不管?”
  从清夜刺我那一剑的力道和速度来看,他的身体撑个一年半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楼主的病情已经稳定,有二爷在我大可放心。我将归墟咒教与你,一旦寻得万年龙血珠,便可施咒将楼主与夏领主的命脉相连。血咒的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夏领主好好保重,楼主自可远离病痛。”
  原本,我想将我封存的生命通过血咒渡给清夜。一命换一命,我便再不欠他什么。但如今看来,他希望与之白头偕老的另有其人。何况夏紫陌命数未尽,她有足够的力量平衡生死,不像我必须以生命为代价。我虽非君子,却也懂得成人之美。
  老头的神色依旧不善,“事关重大,决非老朽能够做主。还是有劳先生亲自去向楼主说明为好。”
  早知这个老头冥顽不灵,为此我准备了足够充分的理由。却不曾想这些年来,他泥古不化的功力大进,今非昔比。“二爷想要什么样的理由,才肯放在下离开?”
  “老头子什么都不要,只要楼主一句话。”
  如果我能讨来清夜的这句话,也就没有离开的必要了。被清夜撞破身份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洞还没挖好,小白再接再厉,一番表白直接把我说懵掉。事到如今,我实在没有勇气也没有脸面再面对他们任何一个人。叹了口气,抚上半边面具,“七年前,你求了我一件事,七年后,我也只求你这件事。”
  对面的老人僵在原地,一双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慢慢将面具揭下来,“你。。。。。”他的声音在喉咙里翻滚,却始终无法发声。
  手中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冰冷光泽,“清夜他已经知道了,我继续留下来只是个笑话。虽然落荒而逃不好看,但总比自取其辱强,不是吗?”
  卜二如同木偶一般呆立着,始终没有说话。
  我尝了一勺红薯粥,清甜软糯,但不是期待中的那个味道。示意锦行扶我起身,“在下告辞。”
  出了门,抬头望见天边一钩新月,疏疏几个星子。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了。”
  晚风微凉,冷得人微微战栗。“我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将面具重新覆上左脸时,锦行搀着我的手紧了紧,“。。。。。。先生。。。。。。我还能叫你先生吗?”
  “自然。”
  走出几步,“我之前看了一眼那盅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锦行的手又紧了紧,“先生不是看了一眼,而是愣了许久。二爷叫了你三次你都没有反应。”
  “呃。。。。。。有吗。。。。。。”这次受伤,我好像没有伤到脑袋啊。
  ·
  三日后,卜家的马车准时停在碧浮楼下。
  阿毛像往常那样将我和锦行送到门口,“落先生,一路顺风。”
  我含笑点头,这一次,的确该一路顺风才好。以清夜的风格,恐怕从一开始就在落声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包括小白。唯一不同的是,他在明,影卫在暗。我要走也许并不难,但要带走那孩子,还得颇费一番周章。
  到了卜家别馆,我戴上风帽,下车径直去了卜二的书房。在那里等着我们的,是另外三个“落声”,白色长袍,半枚银铁面具。锦行换了墨色斗篷,自屏风后走出,跟着三个披着斗篷的“自己”。
  其中一个墨衣人向我一揖,“落先生,马车已备好。”
  看来卜二不会再见我。也罢,经此一别,我们两不相欠,又何须再见。
  院子里停着一模一样的四辆马车,我们两人一队分别上车,各自驶向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要尽快离开织月楼的势力范围,一路南下原本是最好的选择。但为求万无一失,我选择从东门出城,。
  东城门下,停着相同的三辆马车。另外的西南北三个城门下,也是这般。十六辆马车,十六个不同的方向。
  “先生,那个孩子呢?”
  东城门在视野中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我放下窗边的帘子,“不是一直都在吗?”
  锦行愣了愣,伸手掀起门帘。车夫闻言转过头来,沧桑木然的脸上,一双眸子清亮如秋水。“这位姐姐,我叫泠然,安泠然。”
  锦行在人情方面毕竟迟钝,完全忽略对方的热情,专心向我提问,“她的伤。。。。。。”
  我冲女孩一笑,以示安慰。“泠然之前只是中了毒,没事的。”
  锦行看我半晌,才露出恍然的表情。这三天不是为了等她伤愈,而是为了让卜二准备今日这一应的事物。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一路往东,再行二十里就是巫行山,我们找个山坳过夜。”
  ·
  微凉的绵绵的夜,偶有夏虫啾鸣。
  掀开帘子望一眼马车外守夜的锦行。女子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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