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想这也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师父做,就是让你少些担忧。”
青青伸出冰冷的双手,握住了红蜓的五指:“这个时候你应该比我还要担心,反倒让你来安慰我,真是抱歉。”
湿而滑腻的舌头柔软的抹过互握的双手,毛茸茸的脑袋痒痒的掠过温热的皮肤,花白大狗意犹未尽的又舔了几下,青青弯下身子,将它抱起来,放在膝头,狗狗盘坐下来,脑袋安分的搁在她的双腿上,青青软软的嘟囔:“狗狗,你都叫我们不要担心了对吗,那大人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红蜓难得认真一笑。
地面上的几只狗嫉妒的望着大花狗。
二人一直坐到天明。
早饭的刚吃完,老管家慌张的跑进来,还没到大厅门口,就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惊慌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又来人了。”
三人同时站了起来,一大波士兵拿着冰冷的武器冲了进来,其中为首的人亮出金牌,严词宣告:“圣上有令,捉拿御史府红蜓聂双进宫审问。”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几名士兵从两旁过来,用沉重的锁链铐住了红蜓和聂双,不容分说的就要拉着他们往外走。
青青气急了,大声喝止:“抓人也要抓人的样子,你们这算什么,天子脚下,可以随便乱来吗?”说完,她就冲过去,恶狠狠的要去推开扯着红蜓的士兵。
那士兵见到青青过来,毫不客气的甩手一推,好大的力气,青青被推倒在地,撞在了椅子上,胳膊出立刻就蹭出血来了。
红蜓挣扎了几下:“师母,你没事吧?”
聂双本就是心情不爽,此刻更加的不爽,举着被捆起来的双手指着推倒青青的士兵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是吧,你们要抓的是我们,再动一下我师母,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被铐着双手,他的话士兵们估计也是不放在心上,为首的人不耐烦的挥手:“快走。”
香味袭来,一双凉意柔软的双手抓住了青青的手腕,小心的将她从地面扶起来,青青抬眼就看见花妖正恶毒的望着厅内欲离开的士兵们,待青青站稳,她身形鬼魅般漂浮,就见压着红蜓和聂双的士兵突然双脚离地,浮在了半空中。
两个士兵顿时慌了,拼命的蹬着双腿,一个劲儿的挣扎,两旁的士兵试探的过来,伸出手要去拉他们下来,就在这时候,空中的人猛的狠狠的坠落,压在了欲图救他们的人身上,几人纷纷的砸到地面上,身体因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些人看不见花妖,惊恐的看了看四周以及站在厅内一动不动的青青,谁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青突然阴阴的开口:“我说过了,这是天子脚下,就算天子不管,我们头上还有神明,你们做的事他们都会看见的,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地上躺的人被吓破了胆,胆小恐慌的站起来,一边揉着痛处,一边手上动作轻了些,蹒跚的引着红蜓和聂双朝府外走去。
管家立在门口看着,苍老的脸,苍白的感情,随着他们二人的消失,老管家眼中最后希冀也消失了,暗沉如死灰。剩下青青站在厅内,双手垂着,宽袖被堂外的风席卷而起,缭乱了一身的衣衫,黑发舞动,便是零散了所有的表情,最后她茫然的拢好额前的散发,沉沉的对着花妖道谢:“谢谢你。”
花妖坐在椅子上,一手撩摆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的摆手,一副不善的表情:“快别谢我,我只是看不惯外人欺负御史府的人而已,并不是为你出头。”
青青笑了笑,算是承认她的话,接着就低下头去收拾碗筷,管家见状连忙过来帮忙,厅内顿时一片无声的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金碧辉煌的宫从来都是给那些井底之蛙且高高在上不懂的人间疾苦的人所修建的安逸的牢笼。
红蜓是这么想的,包括聂双。
这一座宫也许外人也赞叹它的巍峨,会倾慕它的奢华,会追逐它的富丽,然后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愿多瞧一眼,是从心底的不屑一顾。
侍卫压着二人去到深宫,偌大辉煌的宫殿中圣上高高的坐在宝座之上,正冠华丽,明黄的王袍之上金色龙纹栩栩如生,带着不怒自威的厉色,使得身着龙袍之人多出几分强大的压迫感,他坐在高位,目光斜眺的看着的龙椅下跪着的人。在干净如新的大厅中央,连旭笔直的跪着,青白衣衫干净整洁,虽是跪着,脊梁挺直,微微垂头,自有不可侵犯的之态。
侍卫松开二人,红蜓聂双拖着沉重的铁链缓步走近,跪在连旭身后,同样是脊梁挺直,不带丝毫的悔意。
圣上目光凌厉的从跪着的二人身上刮过,狭长的眼睛半眯,露出毒箭般的目光:“本王问你们二人,上官家的余孽可是你们送走的?”
聂双冷笑,不卑不亢的匍匐下身子,恭敬的磕头:“回圣上,是我送走的,与师姐红蜓无关,还望圣上不要牵连到我师父和师姐,所有的罪过都该由我一人承担。”
圣上狠狠的落下一掌于龙榻之上,下掌利落,刺耳的声音回响于整个大殿,空荡的空间里又多了分不协调的战栗,圣上喝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御史府是由谁做主吗,你们敢私藏余孽,这可是叛国的罪名,本王随时都可以摘了你们的脑袋,但在此之前本王命令你们立刻将余孽抓捕回来。”
跪在前面的连旭弯下身子,双手枕头,磕头跪拜,行大礼的姿势,谦谦君子从容而不迫,他语气沉缓,与宝座上的人截然不同:“陛下,您所谓的余孽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父母有罪,不代表孩子有罪,陛下不一定要赶尽杀绝。”
帝王暴怒的声音小了些,嘲讽的反问:“本王做事要你来教吗?”
连旭的话平静的让人想起私塾里说课的先生,简单的劝诫之言如同是从先人的圣言里摘录下来的金玉良言:“自然不用,微臣自知犯下重罪,但望陛下念在微臣多年忠心辅助陛下的份上,放过御史府一干人等,我这两位徒儿道行甚浅,所做之事皆是听我命令,微臣愿承担所有罪过,甘愿赴死,只求陛下免去御史府之灾。”
“师父。”
“师父。”
跪着的二人抬起头来呼喊,焦虑难掩,望着前面的青白衣衫之人,奋力的想要阻止。
聂双见师父赴死的心意明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跪直了身子,急不可耐的开口:“陛下,这些年来师父一直对您忠心,所做之事也是为了我央国多年基业,师父他一心守护央国江山,比起朝中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人,师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央国长远的发展,也许是忠言逆耳,但都是为了陛下的盛世江山。”
圣上本来是气急了,虽说顾将军一直提醒自己御史的反叛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他私下保护上官家的余孽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御史他毕竟多年为国,恪守言行,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事,所有的反叛那也只是最近这几件事所表现出的,他拒婚,守护上官家余孽,这两件事的确让自己恼怒,也有想杀他的心,可是他自己却一心求死,这倒让他很不解。
圣上的目光从聂双红蜓身上收回,落入连旭身上,连旭还是叩头的姿势,圣上看不清表情,目光一次次从他身上扫过,似乎要从那里掘出一个秘密来。
圣上再一次恼怒:“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连旭抬头,眉眼抬起,然那其中是说不出的清净,连旭又是一拜:“自然不是,是微臣有负皇恩,私藏余孽,微臣自知该死,愿一死换的御史府安宁。”
圣上被逼上了绝处没有退路,于是狠狠道:“好,本王成全你的要求,就将你交由顾将军处置,至于御史府的人,本王可以放过他们,但他们必须永远离开京城,日后不得踏入半步。”
“谢陛下。”
“师父,不要,您……”红蜓仰头看着前方的人,就要阻止,这时连旭回头同时看着二人,微微的摇头,示意他们二人什么都不要说,二人只好住嘴,堵在心里的气愤和担忧尽然写在脸上。
殿外走进几名侍卫,带着三人下去,沉重的铁链拖过地板,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牢笼阴冷,比起辉煌的宫殿倒要自由许多。
青白的衣衫从来不会染上这里的污秽,立身于肮脏之地,仍旧出尘的清高。
聂双就在旁边的牢笼,他看着师父,却始终无法触及他心中的深意,如果红蜓不是被关在女牢,也在这里的话,也许她心思缜密,能够分析出师父的行为来。
沉默半刻,隔着铁栏的缝隙,聂双才问:“师父,我知道这次被姓顾的抓到把柄,御史府一定不得安宁,可是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啊,您为什么一定要一心求死呢,您这么做让我们怎么办?”
连旭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宽大的袖子垂地,竟凭空多出几分出尘的意境,他道:“虽说还能继续周旋,但是为师已经不想再这样尔虞我诈下去,只要有我在一天,顾天就不会轻易放过我,总有一天会连累到所有的人。”
“难道您就真的甘心吗,我知道您是想保护我和红蜓以及府中所有的人,可是要我们拿您的命去换,我们也做不到啊?”
连旭深意一笑:“百姓的苦还没有解决,就算是要赴死,也还是要反抗的。”
聂双仿佛看到一丝希望,连忙问:“师父,您的意思是?”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顾天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本领打倒我,这次陛下将我交给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机会,届时一定会用青白狐妖对付我,降服狐妖的办法我已找到,到时装作和狐妖同归于尽,倘若顾天信了就能逃过一劫,倘若他不信,再补上一击,那时为师也只能听天由命的。”
聂双本以为师父会有万全之策,听他如此一说,这个办法好比险中求胜,不到万不得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心中的希望陡然又被浇灭,聂双心忧:“可是那顾天一直视您为仇人,多年来一心想要除掉您,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您会死去,就算是看见您的尸体,他也会再出手确定您真的死亡才甘心的。”
连旭自顾的点头,目光清远:“为师知道,劫数难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还有一丝的希望。”
聂双沉默,沉默的在脑海里想了千万种可能,千万种解决的办法,却始终无可奈何,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一心觉得已经有所为的他比起凡人来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到了此刻,他才觉得原来是一事无成,真心的恨着自己,当站在师父和那顾天面前,自己的法力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就连站在师父身边保护他都无法做到。
当人家的徒儿这么多年,还真是一件不合格的事。
聂双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眼中汹涌的感情退去后再燃起,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无能为力,最后蓦然想起那个御史府等待的女子,聂双妥协的问:“师父,那师母呢?”
连旭的平静的表情散去,眼睛微垂,他微微叹气,拂袖朝着牢狱高墙之上狭窄的铁窗看去,外面的午时的光分成几股照耀进来,落在他的脚边,本是明媚,连旭走近一步,一脚碾碎,光影系数落于他身。“这也是我要托付你和红蜓的事,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你们一定要确保青青平安,将她送回她的故乡,让她安心的过完她的下半生,别让她卷进这些纷争中来。”
聂双小心的去看师父脸上的表情,又小心而试探的问:“师父,您舍得让她走吗?”聂双问完就后悔了,这实在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啊,现在是生与死的关键的时刻,这些寂静岁月中的儿女情长应该由岁月慢慢抹去,而不是突然的一个时刻便要下的决定。
连旭还是望着窗外,不知是向往着窗外的大好晴天还是御史府内的满园花开:“我和她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修道之人,何来的舍与得?”说完连旭兀自一笑,转过身去。
就那么转身的瞬间,聂双分明看到师父脸上的疼痛之意,一向修道清高的人断不可能会露出平凡之人七情六欲的表情,可是那瞬间师父确实有了这样的表情,如果真的觉得舍得,那为何还要转过身,从来不会回避任何问题的人,为什么偏偏此刻露出不寻常的姿态。
聂双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觉得喉咙生痛,看不穿生死,也看不穿离别,但也知道不能再多问了:“我知道了,师父,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守护师母的。”
连旭点头,又转过身来,正脸又是往日的波澜不惊,,如往日每一次出战之前悉心交代:“明日之战不管有多惨烈,你和红蜓一定不要出手,否则就是给了顾天对付你们的机会,尤其是你,做事太过冲动,容易上当。”
聂双承诺:“我知道了,师父,这个时候我一定不会让您分心的。”
连旭道:“如此甚好,你记得你答应过为师的。”说完他走到牢房的中央席地打坐,双手半握交错胸前,调整内息,为明日之站做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一夜无眠,御史府的冷清早已习以为常,花开满园,三三两两的人影淡淡掠过,青青一身素衣的坐在房中的木椅之上,目光凄静,满园花朵热闹,也还是觉得安静过头了,世界仿佛无声,耳边轰鸣的却是阳光落下染在花瓣上那一刻的碰撞,是振翅的鸟儿翅膀飞翔时翅膀和风的摩擦,是大狗在嫣红的花瓣下石头蠕动的滑腻,是本不该听见的细微之声却因寂寥被放大成了无数倍的声响。
太过安静的不只御史府,还有空荡的心。
一杯清茶缓缓冒出白色的热气,氤氲了青青的眼,她习惯的笑笑,将面前的杯子推到了花妖的面前。
花妖一身盛装明艳娇媚。她看了一眼推过来的茶杯,随手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失落的问:“大人他就喜欢这样的味道吗?”
对面的青青心不在焉:“是,这是管家教我的。”
花妖听完又猛的喝了几口,意犹未尽的表情之后就是穿断愁肠的叹息了。
青青本来就心中压抑,见到花妖脸上的神情就更加的不好受了,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