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魂魄地府重见,他一定握着那女孩的手,用生命来给她一个从未给过的诺言:以后的生生世世,无论她在何方,有了怎样的生活,她永远是他的妻子,是他最爱的人。
“我们走吧。”连旭说,声音轻的没有依托。
“好。”二人同时回答,出门去,才走到街角,管家就急冲冲的跟着出来,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身边,大口口的喘气。
红蜓赶紧替他顺气:“怎么了,管家?”
老管家艰难的开口:“刚才……祈将军派人来……通知,说是……城外爆发瘟疫,已经相继有人病倒了,若不阻止,恐怕会有很多人……丧命。”
老管家神色焦急,红蜓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祈将军向来是个有能力解决大事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来找师父的,且人命关天,万万不能耽误,可这事偏偏发生在今日,就有些为难了。
天下重要或是妻子重要?
红蜓转头望向连旭,心中愁绪万千,今日是与青青见面的最后机会了,她急切的想要见师母最后一面,想要再看她一眼,知道她安好,可眼下一定要有人去城郊,相比之下还是师父去见青青要重要的多,红蜓妥协::“师父,不如我和师弟前去看看,您去东华山,如何?”
连旭在一旁掐指卜算,完毕后微微摇头:“你们阻止不了,只得由我前去,这样吧,你们二人去东华山替我守着青青的魂魄,切记用荷叶护住,然后在原地等我来。”
聂双一听连忙道:“师父,可是我担心顾天,他冲破封印后出来万一出手,我和红蜓恐怕没法应付。”
“他伤重难愈,现在还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不要和他硬碰,保住魂魄就是。”
“明白了。”
“快去吧,切记保护好青青。”
“是。”红蜓聂双匆匆的离开,转眼就消失在街角了。
连旭又立刻转头对这管家道:“你将府中下人召集起来,速速赶去城郊,届时会需要大量的人手。”
“好的,大人放心。”管家领命就退开几步,白光离去,连旭就已经消失在跟前了。
城外祈将军已经在那里忙碌了许久,焦头烂额之际见到连旭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翘首从远处过来,不停在他跟前解说:“大人,您看看,这些人的症状都很严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村子里几乎无人幸免,瘟疫扩展的很快,我们应该怎么做?”
在祁风的手指方向,病人们横七竖八的躺在自家的门口,无力的呻吟等着别人来救,从老人到小孩,整个村子的人无一例外。
四周烟气重重,鼻边都是极重的药草味,是祁风的手下正在用艾草杀毒,使得这里犹如人间地狱般阴沉。
连旭就近走到一个中年男子身边,蹲下去,握住男子的脉搏,认真的把脉,他的动作引得中年男子身边的姑娘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问:“大人,我爹爹他没事吧?”
连旭沉下心安慰:“不会有事的?”
女子见他天人般摄人心弦的模样,此刻又如此谦和的安慰,当真就觉得不会有事了,爹爹一定会有救的,于是破涕带笑,连声对这中年男子道:“太好了,爹爹,我们有救了。”
把脉完毕,连旭脸上浮现不解的神色,他放开男子的手,洁玉般的食指青青点上男子嘴角的血迹,放到嘴边细闻,脸色忽然就变化了,然后快速的站起来。
他一向谦和,表情向来不多,就算有也只是那么几种缄默沉静的神情,现在露出这样子表情就让祈将军觉得不妙,急忙的开口:“怎样,大人?”
连旭望着村子另一边,缓缓迈出一步:“这里的人都不是瘟疫,而是中毒了。”
祁风脸色大变,要知道这里是王土,就在京城的城郊,抛开以前的央国不说,现在的云国法纪严明,是不能允许这些罪恶存在的,已经安定的天下,还有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要毒杀一个村子的人。
“大人可知谁下的毒?”祁风问的时候又急切又愤怒。
和祁风愤怒的态度不同,连旭一贯冷静:“当务之急不是要先查出谁下的毒,而是要找出毒的源头和解毒的办法。”
祁风微愣,为自己方才失去理智的态度懊悔,钦佩连旭看问题比较深刻,从不会因此乱了方寸,祁风强压下愤怒问,受教般问:“不知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连旭交代:“我写一副药方,还请将军派人去城中买药,用城中的湖水煎煮,给你这里的百姓服下,越快越好,这里的人撑不了太久。”
“好,我立刻去办。”
命令立刻被交代下去。
新鲜的水从城内用车一桶桶的运来,老管家也带着下人赶到,城中不少大夫也亲自过来,监督熬药,照顾病人,生火的生火,熬药的熬药,大家都忙做一团。
艾草的气味渐渐的散去,村子里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只是病的人一片一片的,难免有些凄惨,好在祈将军府中和御史府的下人都来,照顾村子的人也不算难事。
药熬好后,下人们一碗碗的端出来递给村民,祁风见此情景不由得安心下来,然后四周去看,捕捉到那一抹青白的影子正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的土地里,在思索着什么。
祁风靠近才发现连旭是站在村民的菜田里面的,他正弯下身子,五指落在满园的青菜之上,宽袖垂地,不免沾染了些泥土。
祁风走近恭敬的问:“大人可有什么发现吗?”
连旭起身看了一眼祁风:“这毒由口中进入身体的,村民种的作物没毒。”
“那水呢?”问完祁风就觉得自己多问了,大人的心思细密,他能想到的大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果不其然,连旭摇了摇头:“村民家中的水都没毒,这毒很怪异,一时间我也弄不清这毒的来源,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劳烦将军随我去河边走一趟吧?”
祁风立刻答应,找了几名士兵随着就跟着连旭一起去了河边。
这村子是沿河而建,因而离河道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而已,今日的天气晴朗,路上没有淤泥,即便是到了河边下坡的时候,也很轻松。
连旭走在最前头,其它的人紧紧跟在后面,到了河边,青白衣衫的连旭就站在河道边缘,上游来的风很快的将他衣衫吹动,凌乱了晴天的光,而那人的眼睛却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连旭蹲下身去,指尖点了一些水,放到鼻子上去闻,脸色忽然就变了。
祁风见状立刻心惊:“大人,这水有毒吗?”
连旭道:“正是。”
祁风半天也不能明白,于是不解的问:“可是村民家中从河道取来的水并无毒啊。”
连旭眉眼微垂,安静思量,不到半分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看了一眼祈将军就立刻朝着河道的上游走,边走边道:“当日疏通河道惊扰了水妖,我击败了水妖,封印了他的白蛇,没想到这白蛇居然放毒毒害这里的村民,这毒的怪异之处就在于在水中过了很长的时间就会慢慢的无毒。”
祈将军顺着他的话去推:“大人的意思是村民将河道的水取回去的时候是有毒的,但是等到我们去看的时候就已经无毒了。”
连旭点头:“不错。”
此处离封印水蛇的地方相去不远,连旭几乎是一转身就不见了,祈将军立刻奔跑起来,带着两名手下飞快的朝着上游冲过去。
到那里的时候,三人都见到了吃惊的景色,宽广的水面上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处一条白蛇从封印的阵型里冒出头来,白色垂着的脑袋好似在忏悔,连旭站在它面前和它四目相对,似乎再说着什么。
三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慑,都不敢去惊扰。
连旭的脸色忽然一变:“不好。”
祁风心惊,连连过去问:“怎么,大人,出什么事了?”
连旭脸色已经是惨白了,祁风自遇到他一来就从未见过他这样心慌的表情,大概也无法明白是怎样事情让他忧心成这样,只得听他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了。”
祁风晃神的回答:“放心吧,大人,这里有我应付足够了。”
连旭身形顿时隐去,化作白光,朝着东方而去,而那条白蛇也很快的退回到阵型之中,水面的漩涡很快就消失了,一片的平静,恍如刚才所有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奇异的梦。
东华山的水潭之外已是一片狼藉。
潭水动荡,波纹散开,清净的水发出难闻的恶臭味道,潭水边聂双捧着枯黄的荷花花瓣无助的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动不动的站在潭边,直直的望着水潭。水潭表面枯萎的荷叶倒扣其上,已变成暗黑色,正慢慢的腐烂,一点点的抹去了原本存在的希望。
红蜓站在聂双的身边也不动弹,僵硬的看着前方,好似看着水潭,又好似什么都没看进去,恍惚的像一个失明的女子。
荷花已谢,魂魄已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青白衣衫的连旭无措的落在潭边,素来干净整洁的人轻易的就被风吹乱了衣衫,墨发扬开在风里,脸色变的惨白,一身的耀眼竟如潭中已经凋谢的荷花,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明媚。
她以生命相拥,换回的却是他护着天下人,而独独剩下了她,从此晴天艳阳之下,穿遍三界,再无踪迹可寻。
说来是可悲,也是可叹。
连旭望着聂双手中的荷花花瓣,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三人就这么站着,好像短暂的沉默里人便是麻木的,只会追悔,还来不及意识到心痛。
一阵风来,吹落了聂双手中枯萎的荷花,聂双瞬间跪下,眉目刚硬,眼泪倔强的落下:“师父,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护住护住荷花。”
红蜓紧跟着跪下,只是重重的叩头,连一个解释的字眼都没有。到了此刻,无论自己有多不情愿,事实就是事实,结果就是结果,已经是无法更改了。
笑容简单的青青已经离开了,结界内的肉身在潭底已经消散,什么踪迹都无法再寻,好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她本该有一个机会的,可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奈何这些她用生命保护的人一次次的让她失望。
聂双叩头直起身体,说出追悔和痛恨的话语:“师父,当时封印解开的时候,顾天企图抢夺青青的魂魄,红蜓前去阻止,可是没想到出来一个水妖,荷花一开,水妖突然出手,击落了荷花。师父,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青青。”聂双哭成泪人,许久没有哭过的人一哭泣就是止不住的,就想着流血好过流泪,可是血都不能流的时候,泪就无法抑制了,成了唯一能道出心中之痛的东西。
风猝然停住,连旭嘴角一抹冷笑渐起,却不是嘲笑任何人,只是笑着自己一再的辜负了他的妻子,这件事情怎么能怪聂双红蜓呢,水蛇说水妖和顾天已经联手了,今日之事就是他们二人精心策划的。
百姓之命和妻子的命,放在平衡的两端,给了连旭一个选择。
顾天害怕,害怕连旭出现,他伤重难愈,冲破封印之后难免不会被连旭杀掉,所以必须引开他,便让水妖利用白蛇放毒,引连旭去城郊,然后水妖就可以救下自己还可以毁掉那个该死的女人,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他赌对了,连旭果然去了城郊。
聂双还是跪着,已经哭出声来:“师父,您惩罚徒儿吧,徒儿甘愿接受一切的处罚。”
连旭仍旧没有开口,背过身去,缓缓几步走到潭水边上,忽而自语,释然的一笑:“既然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欠你的也无法偿还了,就拿命相抵,只求能跟你去同一处地方,永远保护你。”
“师父。”红蜓知道不对,赶紧从地面爬起来要过来,连旭的手中凝结了太大的力量,红蜓未到他身边,他便朝着额前击去,金光下的脸是一张决绝平静的脸。
“相公……”。恍如天籁的纯净之声从水面传来,原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忽然变得干净,竟可直直的看到最深处,那里青青的身体已经慢慢的消失了,而白光从潭水里隐现,慢慢浮出水面,正是青青的模样。
她仍是单纯的眼睛,恍如初次来到御史府之时那般纯净的模样,眉眼带笑,好似这世上没有苦难。
“青青?”连旭手中自戕的动作猝然停下,不可思议的唤道,一双绝望的眼眸中饱含了太多的深情和思念,显得太过脆弱和悲伤。
青青还是笑着,站立在潭水表面,风从四周涌过,却吹不乱她的衣衫,就连发丝也是安静的披散在后背,温婉了她一身的苍凉。
“师母?”
“师母?”
两人发现宝物一般珍视惊讶的喊道。
青青温柔的笑着:“相公,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她便闭眼身体就散去了,化作金光朝着苍穹而去。
连旭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金光瞬间消失在蔚蓝之中,连旭立在潭边,下意识的五指微动,掐指算过之后再未露出任何忧伤的神情,只是抬头望着苍穹深处,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苍白的脸上嘴角却莫名的隐现出几分笑意。
这么久了,这么难熬的三月,他还从未如此笑过。
聂双不知道如何发问,也无法确定师父的笑意到底为何,是不是伤心过度而看开了,聂双想了半天,才止了眼泪,起身来:“师父,师母她真的魂飞魄散了吗?”
连旭并不摇头:“她去了其它的地方,过段日子说不定会回来的。”
“回来?”聂双脑袋实在没跟着转过来,眉头紧紧的皱起,怎么也理不清头绪来。
连旭点头:“若是别人,恐怕就不能回来了,但如果是青青,就不好说了,再等几个月,说不定真会见到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青青她没死?”
连旭深沉不答,却说:“她已经死了。”
聂双红蜓面面相觑。
御史府的日子好像真的热闹了起来,再没了从前的压抑气氛,也没有到哪里就如影随形的忧伤,生活仿佛从没改变过。
园中的花儿开的很好,美艳的预示春天的来临。
连旭的表情渐渐丰富起来,虽然很多的时候他都是朝着苍穹一看就是半天,但无论怎样,那双眼睛里没有了蚀骨的寂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