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先要恭喜您晋升元帅。”
“你的中尉比我这个什么元帅要好得多呀！”
阿泰儿改变了语气，一边拿起放在大批量生产的没什么特色的沙发上的短上衣，一边用他温和漆黑的瞳孔凝视着有亚麻色头发的少年。
“你能平安回来真好。做得真的很漂亮，个子也长高了，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大人了。”
“不，我还只是羽毛未丰的雏鸟。”
杰森确切地感受到那盈自内心的感动，他恳切地回答道。“没有您教我各种事，我觉得好不踏实。”
“我并没有教你什么啊。”
穿上短上衣的阿泰儿走出房间，杰森勿忙赶在他后面，朝极度节约照明的走廊信步走去。
“倒是我想请教你呢！你是用什么魔法搭上帝国军的驱逐舰的？虽然是军事机密，但应该可以告诉我吧？”
可能阿泰儿已看过立体影像电视的报导了，他的口气极为愉快。他自己本身对部分不知廉耻死缠不休的新闻人员极感不耐，所以杰森的处理方式看来颇有大将之风，不过，少年却红了脸。
阿泰儿和杰森停留的地方是令他们都很怀念的一家餐厅。以前他们多次在这改善两人的生活。
他们的莅临使席位都客满了，阿泰儿对老侍者献上生意兴隆一如既往之类的贺词，老侍者笑逐颜开。
“托您的福，虽然值此乱世，不过，无论在那一种社会体制中都不可能没有餐馆及旅馆的。手艺高明的人不管在什么样的社会中都不会失业，所以我也不怕战争或亡国。”
“嗯，我有同感！”
原本不想让杰森成为军人的阿泰儿热心地猛点头，认真地点了以烤牛肉为主菜的餐点。
原先是想点些比较奇特的东西，但是，自从因帝国军的入侵而使星际间的交通恶化以来，好几种做菜的主要材料都缺货了。
“……哪，杰森中尉，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谈你勇敢的事迹吧！”
“请别开玩笑了。我只不过是盗用了司令官您夺取艾伦伯尔伦要塞时所用的方法罢了。”
“唔，盗用？应该事先争取我的同意吧？退休金加上同意金……”
听来一点都不像笑话嘛…杰森一边在心中嘀咕着，一边开始说出经过。
……对企图从金三角逃出的杰森来说，最让他担心的当然是帝国军的动向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改变态度，露出军事支配的凶恶本质，开始在各航道设置关卡，强制搜查民间船只。
“关于这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马克充满自信地保证。帝国军目前并无意把金三角所有民间航路置于他们的统制下。
理由有二，第一，因为从政治上的考量来说，他们不愿也不需要去刺激军队占领下的金三角民心，所以他们放弃直接统治，而是任命原为自治领主副官的梅尔克为总督，采行拟似民政。
因此，他们应该会避免因过严的管理而导致商人们的反感。“嗯，有道理。那么，另一个理由呢？”
杰森追问之下，马克眯着一只眼睛。“从物理上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尽管帝国军拥有大量的兵力，但是，和金三角的人口及经济活动的规模比较起来却又极其微不足道。
想将这一切完全置于管制之下是不可能的，如果要勉强为之，只会使流通停滞，经济条件恶化，这对帝国军有意把金三角纳入袋中的长期占领政策是不利的。
于是，杰森一行人遂离开了金三角，开始了逃亡旅程。当宇宙船离开金三角行星时，杰森一点都不慌乱，由于自知不是在和平时代从事和平职业，所以不能期望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既来之则安之。
只有凭马克、驾驶员洛克、路易斯准尉，以及杰森安自己的才能及运气来决定此行成败了。
虽然此次的行动事先已经有过充分的准备。但是，马克这心思细密万事设想周到的男人却也疏忽了一点。
那就是，他的同胞里面有背叛者。梅尔克“代理总督”觉得自己得先对帝国军表现忠诚心，所以他让自己的手下登上帝国军负责航路警备、哨戒的船舰，协助帝国军临检。
以他的立场来看，如果能发现消失踪影的自治领主巴尔切赫的行迹，不但可以取悦帝国军，自己的地位也将更形稳固，所以也不得不如此热心。
而且，担任这种监视、举发人民的不名誉工作，由被占领国的协助者来做远比占领军的士兵有效得多。
在杰森他们离开金三角之前，已有三十艘船共超过一千人的非法乘客被发现、拘捕了。后来杰森由帝国军驱逐舰的资料中得知，其中也包括了同盟军驻金三角首席武官欧拉上校等人。
“我似乎太过乐观了。”
检讨了从其它的船上传来的极机密情报之后。马克沮丧地这么说。不过，此时距出发已过了一个礼拜，已经不能折回头了。
帝国军的警备体制虽然有漏洞，但是一加上来自金三角的深知个中巧妙的协助者，伪造的通行证也只等于废物了。
在他还没有想出对策之前，监控员通知他有帝国军逐舰接近当中。马克难过地看着杰森。
“我没有善尽事宜，真是万分抱歉。我们只有在这里结束了。”
“请等一下，我们还有脱身的机会。”
当初阿泰儿不流己方一滴血地占领艾伦伯尔要塞时，杰森才一四岁，虽然不是正规的军人，但是，他从阿泰儿的成功例子中学到了两个教训。
其一，不能从外部攻略敌人时就由内都来制压。其二，先抓住敌阵中最重要的人物，将其当成人质。
杰森充分运作着他的思考回路，以五分钟建立起作战计划，接下来的三分钟则只对部分的同船乘客做说明。
“反正，我们尽力试试看吧！”
杰森最后下意识地模仿阿泰儿悠然轻松的姿态补充说道。与其说是此法奏效了，倒不如说是因为已别无它法，于是，他的提议获得大家的同意。
命令眼前那艘可疑的民间船停船的帝国军驱逐舰隐士4号接获报告，企图劫持那艘民间船的偷渡者在一阵格斗之后已被制服了。
拉布号的事务长马斯克恳求帝国军尽早引渡危险分子。他们之所以航行于此方向也是为劫船者所逼。
劫船者是同盟军的军官及士兵，刚刚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下手逮住他们，希望帝国军赶快伸出援手将他们逮捕。
小心谨慎地透过通讯萤幕确认事情的隐士4号的舰长在与马利克交谈后，吩咐他们把危险分子押进驱逐舰内。“企图劫船的同盟军军官是哪个家伙？”
当散乱着亚麻色的头发，污脏着脸，衣服被撕扯开来的杰森被拖进来时，舰长假惺惺地扬了扬眉毛。
“哟！真让人吃惊，这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看来同盟军的人才已快见底了。”
舰长冷冷笑道。然而，他的冷笑却无法持续到最后一个乐章。原应该被电磁石手铐铐住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手突然弹开来，闪电般狠狠重击他的下颚。
瞬间，飘上半空中的舰长倒了下来，被少年牢牢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同一时间，护卫舰长的三个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黑人路易斯像铁柱般的手臂打得撞上了墙。
第四个士兵闪过了这道黑色旋风，正想拔枪还击，却被从旁射过来的光束射中了右小腿，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在地上翻滚着。那一枪是由刚才一直拿着枪对着杰森的驾驶员洛克所发射的。
于是，驱逐舰隐士4号便轻而易举地被这群勇敢的人所控制了。
然而，这些成功的勇土没有时间为自己的胜利举杯庆贺。为了避免引起其它帝国军战舰的注意，他们必须再制定策略。杰森一行人转搭上驱逐舰，使拉布号呈无人状态，马克虽然哀叹不已，不过，到了这种最后关头，出只有牺牲拉布卡号了。
在做戏给别人看的对以自动操纵装置航行着的拉布号发出三次警告信号无效之后，杰森一边在内心不断地致歉，一边发射炮弹摧毁了拉布号。
于是，他们藉此瞒过了帝国军的耳目，在完全进入同盟领土时，杰森把驱逐舰上原有的乘员赶上紧急救生用的小艇放走了。
其中也包括那个金三角协助者。这个男人当初透过通讯萤幕的影像，认得马克的脸，洛克等人对这个帝国军的走狗有很深的杀意，但是，杰森不愿杀一个没有武器的人。
他给了他们足够的粮食和水，并将通讯装置加以锁定，使其至少在四十八小时之后方才得以和帝国军联络上，这应该说是杰森安排之细密吧？之后，杰森他们只等着和同盟军相遇了。
但是，事情至此并未全然落幕，马克不断主张该驱逐舰的所有权归拉布号的船员，一副不惜心力与同盟军对薄公堂的架势……
第249章 讨论
在杰森述说经过之时，用餐仍然照常进行，不知什么时候，草莓派和红茶已摆在两人面前。
“唔，在情在理是该给马克一些补偿吧？他帮了那么大的忙。”
大概是因为觉得补偿的责任不在己吧？阿泰儿大方地说道。但是，大方归大方，阿泰儿却不敢说出更大胆的话来。
现在，轮到杰森发问了。“把艾伦伯尔要塞还给敌人了吧？我认为您一定另有打算，能不能告诉我？”
“没什么，只是设了个陷阱，很简单的事。”
阿泰儿并不是刻意表现自己的谦虚。他把爆炸物瞒过帝国军耳目隐藏在艾伦伯尔，就是期望数年后真正的陷阱发生作用。
当杰森明白这些内容之后，就耸耸肩。“真是个大骗子哩！如果成功了，帝国军一定气坏了。您真是坏呀！”
“谢谢，这是最好的赞美之词。”
阿泰儿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表情稍微郑重了些。“知道这件事的暂时只有寇锋、格林希尔而已，加上你共三个人。虽然不一定有帮助，但是，或许有必要，你要记住。”
杰森当然欣喜承诺，然而，当被问及旅途的收获时，他却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我认识了两个值得留意的人。其中一人是直接认识的，另一人则是间接的，这个人现在应该还在波尼斯，是司令官您的旧识。”
“哦？是美人吗？”
阿泰儿的反应稍稍欠缺点正经。“是男人！叫波利？尼夫，您应该知道吧？”
“波利？尼夫……？”阿泰儿拿着餐刀的手停在半空，慌慌张张挖掘着记忆的矿山，可是，在他手中的矿石没一个刻有这个名字。
最后，他之所以能在坑道内侧找到记忆之石是因为杰森具体地告诉他那个人是他幼时一起胡闹的同伴。
“……啊，那个波利啊？我知道了！”
“老化的第一个迹象就是想不起一些旧有的名词。”
“老化？我才三一岁哪！”刻意隐瞒少报了一岁，阿泰儿用叉子猛叉着草莓派。“因为你完完整整地报出波利？尼夫小子的恶作剧，好像因为有优秀的共犯而得以收到更大的效果哩！”
“希望能再见到尼夫，对了，第二个值得注意的人物是谁？”
阿泰儿的刻意扯开话题显得并不怎么自然。不过，杰森安并不想再追问下去了。“另一个人是叫德古斯的地球教司教。不过，他自己说他不是圣职者而是个背教者……”
“有什么理由让他如此自卑呢？”
杰森把从德古斯那儿听来的话转述给阿泰儿听。阿泰儿这才知道金三角的自治领主巴尔切赫及副官鲁伯特之间的父子之争。
看来，演员们在后台里展开你死我活的暗斗…杨这样想着。不过，子想弑父却反被父杀的情形，不就像中世纪时宫廷的悲剧吗？
然而，这个司教又为什么这么清楚金三角支配者阶层的内情呢？地球教和同盟的领导阶层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不过，他们和金三角的关系似乎更深。
地球教爬向四面八方的地下茎已经拓展得那么宽了吗？阿泰儿的心思不得不朝该处想。
“是的。德古斯死前所说的‘所有事情的根源都在地球及地球教，如果想了解过去现在的内幕，就去地球探寻。’”
德古斯断气是在从拉布号号换乘帝国军驱逐舰之后的事。杰森认为他有一半是自杀。
皮肤的颜色明显地显出内脏的衰弱，一看就知道是因酒精及滥用药物而引起的。或许他是受着剧痛的折磨，不过，在杰森看来，他却像是把这些痛苦视为背叛神灵的责罚似地甘之如饴。在把司教宇宙葬时，杰森心中不无感伤。“地球是一切的根源……”
阿泰儿把茶杯放在两只手掌中搓转，一边喃喃自语。他似乎小心谨慎地看着那片从精神的地平线上升起的骤雨云。
“他是这么说的。人类不能忘记对地球的恩义及负债……”杰森认为这是德古斯最想说的话。
而阿泰儿则似乎还在观察、分析那片暗黑色雨云的样子，不过，他对杰森的话表示同意。
“那是正确的。不过，正确的认识不一定会产生正确的行动。杰森，我们人类的文明是八千年前，从一个叫地球的小行星之一角开始的。”
“是东方吧？”（注：四大文明古国包括中国，埃及，印度和巴比伦全在东半球。）
“是的，虽然也有人说，在那之前就曾存在有未知的高度文明，不过从历史的连续性来看，应该说后者才是现在宇宙文明的母亲。”
在他身体里面属于屡遭挫折的历史学者的部分是这样说的，而另一部分身为战略家的思绪同时又剧烈地旋转了起来。他无法将临死的司教所留下的话当成只是妄想下的产物。
“可是，光是在地球这个行星的地表上，政治、经济及文化的中心就随着时间不停在变动。而时至今日人类既然已经在宇宙中进进出出了，该中心从地球移开也是不得已的事呀！”
根据阿泰儿的推测，地球教徒们是为了把人类文明的支配权夺回地球手中而进行超越宗教范围的活动。
而那个死去的司教，一定是在临死前仍念念不忘自己的使命，想使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方法来宣扬这件事，使得杰森从中发现了要了解一部分秘密的某些线索。
“杰森，我们和那些在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畔（注：巴比伦的发源地，在今伊拉克境内）建起城市的人们比较起来，精神上不如他们来得丰富。可是，姑且不管好坏，我们的知识是增加了，足迹拓展了。现在，我们是不可能回到摇蓝里去了，如果地球想藉着阴谋来取回支配权的话，那也只能是一种极为恶质的反动行为。”
可是想归想，目前阿泰儿还没有相应的对策。“那么，地球教的事就放着不管了？”
“不，也不能放着不管。”
阿泰儿快速地翻了翻脑海里的人名录，在某书页上画了红线。“就让巴达去调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