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之华的眼神让金世遗心中一暖,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生得一知己足矣。
“金大哥?”谷之华见金世遗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谷之华忍不住面上微红,她不自在地撇开眼,轻声再次开口。
一声柔柔的金大哥让金世遗回过神来,看着谷之华真诚的目光,金世遗有些动容,深切地体会到谷之华的大度善良,一段时间的相处,也让金世遗折服在谷之华的气度之下,眼见着现在的情形,金世遗当然是点点头,赞同谷之华的决定。
厉胜男将金世遗和谷之华两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见谷之华不过是几句软语,一眼秋波,就让金世遗眼都直了,呆头呆脑地连声答应,她不由得冷哼一声,在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句——好色之徒!
对于金世遗的深明大义,谷之华报以一笑,她转身面对夏君诺,款款地敛裾一礼,“夏公子,之前的事情是我们鲁莽在先,还请您多多包涵。”
夏君诺的目光从谷之华脸上滑过,他微笑着回了一句,“无妨。”算是接受了谷之华的歉意,却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啪一声,厉胜男把筷子重重地拍着桌子上,脸色有些阴沉。
厉胜男的反应让谷之华一愣,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说下去,“夏公子,大家几次相遇,也算是有缘,若是大家能够解开误会,一起化干戈为玉帛,那岂不是很好?”
夏君诺含笑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赞成谷之华的话,他温和地问了一句,“化干戈为玉帛,谷姑娘说得对,夏某其实也很好奇,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对上夏君诺含笑的眼,温润通透,谷之华竟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谷之华一回想,似乎每一次的误会都是因为……谷之华下意识地看向江南,气得满脸通红的江南正跟赵白狠狠地互瞪,谁都不让谁,这样的场景,让一向心善的谷之华也忍不住皱眉,觉得江南做得有些过了。
有些看不上谷之华的虚情假意,厉胜男忍不住冷哼一声,干巴巴地嘲讽,“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这么有兴致一直追着我们?”
“你胡说!”压了半天火气,又听了厉胜男阴阳怪气的话,江南终于还是爆发了,呲牙咧嘴,江南一手指着厉胜男就大声嚷,“你别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一路跟踪我们而来!三天两头的就能遇见,怎么会没有鬼!我还想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见江南用手指着自己,厉胜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厉胜男一抬手,袖子一扬,寒芒闪过,银针直刺江南而去。
正气得火冒三丈的江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还是金世遗先发现过来,他心中一惊,眼明手快地拉过江南,躲开了暗器,银针直扎在地上……没入半寸,露在外面的针头上面,明晃晃的寒光让江南看得后背发凉,见厉胜男不问青红皂白,出手就如此歹毒,金世遗皱起了眉。
厉胜男冷冷地扫了江南一眼,言语中满是戾气,“下一次再指手画脚,我就剁了你的手!”
被一个女人威胁,江南气得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他跳脚就想大骂,但嘴才刚张开,江南就浑身一僵,竟然被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自己的义弟在自己面前着了别人的道,金世遗大吃一惊,他目光一沉,有些戒备地看向夏君诺几人,脸色很不好看。
见事情演变成这样,剑拔弩张,谷之华又是诧异又是焦急,柔美的脸上满是担忧。
“我们确实是应该好好地算一算这笔账。”夏君诺轻拂了拂衣摆,脸上云淡风轻,只是笑容有些冷,没有一丝暖意。
冷漠
夏君诺的目光在江南的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他温和地笑了笑,似乎刚才一瞬间的冷然只是他人的一种错觉,但夏君诺的声音却明显地变得有点冷,以指尖轻磕着桌面,夏君诺勾唇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夏某也很想知道,几位究竟为何总是来找在下的麻烦。”
江南被夏君诺平静的睃光一扫,他只觉得心底一寒,整个人好像瞬间就堕入冰窖当中,夏君诺的目光明明很平静淡然,就如同深潭一般不起一丝波澜,但那双纯黑的眼瞳却好似有着无形的魔力,能把人浑身的精魄吸走,江南吓得一个激灵,他想大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水鬼掐住了,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的力道让他连呼吸都很困难。
“江南!江南!”金世遗眼见江南忽然面无血色、目光呆愣地直视前方,整张脸惊恐得扭曲在一起,全身发抖,牙齿咯咯地打颤,金世遗心中大惊,连喊数声,江南仍是无知无觉,似乎陷在噩梦当中。
咚一声,是茶杯撞在桌子上发出的闷响,本来,这一声不大的闷响应该会淹没在金世遗的大喊声当中,但在江南耳中,这一声闷响就好像是平地惊雷,江南混沌的思绪嗡一下,瞬间被拉回了所有的神智。
一回过神来,江南就发现自己能动了,从会人间的感觉让他浑身力气一泄,整个人就咚地一声坐在地上,顾不得全身上下的疼痛,江南一边发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汗淋漓,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
这样一幕发生,金世遗哪里会不知道是谁搞的鬼,他勃然大怒,瞪着夏君诺就想要出手。
“金大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谷之华有些急了,眼见到金世遗想出手,不愿意看到事情扩大,心地善良的谷之华急忙出声叫住了金世遗,眼中满是恳求。
看到谷之华眼中的水光,金世遗手一顿,不禁缓了下来,在谷之华含着慈悲恳求的目光下,金世遗拿剑的手垂了下来。
李沁梅见金世遗只因为谷之华的一句话就收手,心中很不是滋味,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金世遗,李沁梅心下凄凉,眼圈微红。
金世遗注视着谷之华,自然是没有发现李沁梅的异样,看着谷之华温婉的笑容,金世遗心中的怒意渐渐平息了下来,金世遗望向谷之华的眼中满满都是赞赏,这个温婉端庄的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见金世遗住了手,谷之华松了一口气,她转身看向夏君诺,落落大方地说:“夏公子,我知道江南的为人,心底磊落,又仗义,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一些误会,不如我们大家坐下来,好好地把误会解开。”
夏君诺勾唇微笑,眼睃中是一片冷然,夏君诺声音中的温和与他话语的冷漠交织在一起,让空气都有一丝凝滞的冷,“解开误会?那就说说你们三番两次找夏某麻烦是为了什么?”
夏君诺的目光扫过江南,就见江南猛地一抖,面色发青,惊恐地看着自己,夏君诺一挑眉,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得让人害怕,“夏某很想问一下这位心底磊落又仗义的江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个清朗的声音念出来,江南浑身猛地一抖,他霍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没有恢复的铁青,江南根本就不敢看夏君诺,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颠三倒四,语意不明,“我、我,第一次遇到你们之后,我们就中毒了,怎么、怎么会没有关系,后来、后来又有官差来,也是因为遇到你们,现在我们去邙山,又、又遇到你们……”
“也就是说,你觉得夏某要害你们,所以就三番两次地来找在下的麻烦?”夏君诺好整以暇地笑着,脸上云淡风轻,声音却又低了一度,“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夏某图谋?天山派的剑法、邙山派的绝学,还是毒龙神功?”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夏君诺眼睛已经全是冷冽的寒光,纯然的黑中隐约有一丝血红色的光一闪而过,夏君诺看向几人的目光只剩下无情的冷。
听到夏君诺的话,金世遗脸色数变,夏君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重锤砸在他的胸口,金世遗忽然感觉到体内的真气竟然不受控制地絮乱起来,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好像下一刻就会暴体而出,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已经有一次死里逃生经验的金世遗心中骇然,他想运功阻止,却无力施为,只能眼睁睁地任由经脉逆行,意识一点点地变得模糊。
就在金世遗以为自己又要走火入魔的时候,他忽然全身剧痛,逆行的真气一瞬间回到了丹田,那种危险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也瞬间消失,好似一切都只是幻觉。
金世遗还在惊疑不定,就听见一个清朗好听却没有温度的声音,透出层层迷雾传入脑海,“你以为我想要你们的命,你们还能活着?”
看着金世遗几人,夏君诺的眼睛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温润,他微笑着,话语温和,却含着毫不掩饰的阴冷威胁,“我想,现在误会是解开了。”
谷之华的脸白了白,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君诺,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夏君诺话中分明有着杀意,这不过是误会,江南也没有大错,他竟然就起了杀意!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谷之华眼中有着悲哀,她咬了咬唇,看向金世遗,声音中似乎有着难言的疲倦,“金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好。”金世遗复杂地看了夏君诺一眼,拉着不知什么时候又瘫在地上的江南,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脚步却仍然有些踉跄。
看到讨厌鬼离开,赵白撇了撇嘴,冲着他们的背影扮了一个鬼脸。
将赵白的举动看在眼中,夏君诺无奈地笑了笑,执起茶杯轻抿一口,动作从容优雅,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品茶间,夏君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放下茶杯,偏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厉胜男,语气温和微带着歉意,“胜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到了洛阳可能不能休息,还得要继续赶路。”
厉胜男阴沉着脸,眉眼间的冷艳让她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寒光四射,气势逼人,夏君诺的话,让她浑身的寒冰更甚,厉胜男的声音很低,一字一顿,有些咬牙切齿,“夏公子武功盖世,要我这个碍手碍脚的跟着做什么!”
看到厉胜男脸上明显的怒意,夏君诺一愣,眼中有着明显的困惑,他看了看厉胜男冷着的脸,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回答厉胜男,“胜男,我只是想你陪我去,难道这是不可以的?”
厉胜男一愣,耳朵唰地一下就红了,她抬头看向夏君诺,夏君诺正很专注地看着她,温和的目光中有着困惑和不解,似乎在等待着厉胜男的回答,厉胜男心中升起一股恼怒,她抿了抿嘴角,最后脸很臭地问了一句,“去哪里?”
夏君诺微微一笑,虽然眼中还是带着不解的疑惑,“去邙山。”
洛阳
夏君诺和厉胜男碰到金世遗和谷之华几人之后,就像是终于打开了一个契机,那扇隔绝着普通百姓的平静生活,以及江湖人的快意恩仇的门被悄然打开,至此以后,厉胜男几人一路去往,再难回到以前的平静,只见一路上江湖游侠策马扬鞭,潇洒剑客锄强扶弱,蒙面大侠飘然远去,渐渐地,江湖的气息已经掩盖了市井人家的平凡生活。
对于这样的刀光血影,纷乱繁杂,厉胜男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将这些江湖纷争看在眼中,见到这些所谓的大侠风范,厉胜男心中冷笑,面上也恢复了一贯的冷,抿紧的嘴角再也没有一丝笑意,只剩下凛冽的寒冰。
面对刀剑厮杀,夏君诺仍是温和地笑着,云淡风轻,没有因为江湖仇杀而动容,也没有因为侠客的劫富济贫而赞叹。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走过,从渐渐深入江湖开始,夏君诺就发现了胜男的改变,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却轻轻握住了胜男的手。
手背传来的温暖让厉胜男浑身一僵,她不由自主地偏过头看向夏君诺,夏君诺温润的眉眼中满是温和的浅笑,平静如昔,厉胜男一愣,忍不住勾了勾唇,唇边的艳丽让她整个人散着张扬的妖媚,只是一瞬间,原来的冷冽被烈焰取代,厉胜男的眼中满是夺目的星光,璀璨若流星划过,厉胜男是妖女,这一刻没有人会怀疑。
夏君诺微笑,他刚想收回手,自己的手却被反握住,夏君诺一愣,心中满是诧异,再一看胜男,一身白衣也掩不住她浑身的火焰,张扬耀眼,夏君诺心下叹息,反手回握,与胜男十指相扣。
长长的衣袖垂下,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外人看来,不过是两人并肩走着,宁静间似乎流动着若有似无的不同,能轻易察觉,却无法明确分辨,就像两人的感觉一样,厉胜男只不过是想抓住一份属于自己的温暖,夏君诺不想在没有想明白之前,让这份不同消失。
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赵白倒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看热闹上,洛阳可是个大地方,看那天桥上的把式、沿街的小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赵白全副心神都吸引了过去。糖葫芦、拨浪鼓、捏糖人,赵白的眼睛都快不够看了,他一路上只顾着左顾右盼,小脑袋晃得都快要掉了。
看着赵白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夏君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赵白平日里跟着他是拘束了点,既然难得出来这么一趟,夏君诺也就不想在拘着赵白,不过好在赵白也明白分寸,再怎么左顾右盼也不会跑远,而且时不时还会跑回先生身边说说自己看到的新鲜事,招了厉胜男一记冷眼,习惯了厉胜男的冷,赵白仍然是笑嘻嘻的,三人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新鲜有趣。
夏君诺说是要去邙山,但到了洛阳之后,并没有马上动身,而是在赵白逛够了以后,一同走进了一家名为日月居的酒楼。进了日月居,被殷勤的店小二迎上二楼雅座,夏君诺在吩咐小二上茶点之后,就把一块玉佩拿了出来。
这方玉佩只有铜钱般大小,却翠绿非常,色泽温润通透,碧玉上纹刻着繁杂的花式,一看便知是名贵之物。
本来点头哈腰的小二一看到玉佩,立刻面色一整,眉眼微垂,变得尤为恭敬,双手接过夏君诺递过来的玉佩,小二又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来人看到夏君诺,面上一喜,脸上恭敬之色更甚。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双手握拳,恭恭敬敬地行一礼,言语间很是谨慎,“见过公子。”说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