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雪终于停了。檐前的积雪虽一再清理过,依旧堆了半膝高。小五小六喳喳呼呼出去玩雪,我便看着她们发呆。天色竟就这样渐渐地暗了下去,待我猛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猛一回头,发现身后的四方桌上不知何时放着一张纸。
上面只写了简短一句话:
子时,后谷出口三里。一个人,药草。落款处:庞青。
我的心怦怦直跳,忙四处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我病后迟钝,但这屋子周围有小五小六二个姑娘,她们虽说武功不高,人却是一等的机敏,这张纸条竟能不知不觉放到这屋子中。想来便不由令人心中一阵发凉。我转念一想,以庞青的本事确能办到,继而释怀。
只是这纸条中的话是什么意思?药草,莫非他正好有给哥哥治病缺的那二味草药?若是如此,他自可正大光明来见我就是,偷偷令我三更半夜一人前往又是何用意?我想了一会,只觉头痛欲裂,但一想到对方手上若真有哥哥需要的草药,心中便不自禁惴惴,又回想他这一路照顾,那一晚他负气而去,心中便不由得一软。
或许是发现了我的异状,小五小六很快进屋询问。我将纸张收入袖中,嘴里说没事,心中却叹了一口气。便是决定前往应约,可是这两个丫头怎么办?应不应该让她们知道?或者如何避过她们?
到了晚上,我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一天,两个丫头竟睡得特别死,像是故意让我得逞似的。
我披上斗篷,临走之前为防意外又给两个小姑娘留了一张纸条。药谷四处静悄悄的,这一夜竟有星光,照在雪地上有种影憧的感觉。子夜的冻风刺骨冰寒,我紧了紧斗篷,按照纸条上的提示绕过谷中的药舍,出了后谷,沿着山路一直走。
路并不难走,路面还有白日里清理过积雪后留下的痕迹。我顺着凿痕一直走到尽头便停下,心中毕竟有些发毛,不由得摸向随身带的火褶子。
然而只摸到一半,便听到一讥诮的声音:
“半夜私会别的男人,姑姑对王爷哥哥,便只有这点真心么?”
我动作一顿,一时半刻想不起声音的主人,心中却明显升腾一股倒牙的感觉。一回头,只见隔着雪堆站着一个女子,簿簿星光照出对方一身惹火轮廓,依稀穿的是一袭红衣,往这雪里一站,更增冷艳。
我不由得往头按了按,半晌没有言语。却听她道:
“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姑姑。”说罢兀自咭咭笑了起来:“姑姑还真是命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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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hapter 0073
73
这个女子;甫一见到就给不舒服的感觉;待到勉强记起她是谁,心中更增恶感。
我瞧瞧来时的路;那里已经教两名魁梧汉子堵住。看她缓缓走上雪堆;长鞭有些刺眼。
我道:“看来这一路的刺杀,便是你安排的了。”
她一挑眉:“没错。”
她倒也直接,我不由叹了口气;环视当下以三敌一的架势;对方哪怕只出一人,对付我已足足有余。那我还逃不逃?反抗不反抗?或许是我迟钝的样子取悦了她;她径自又笑咪咪道:“怎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也笑了,进而摇了摇头。慢吞吞道:“我如今脑子不好使;知道太多东西反而纠结。只不过你便算准今日的行动万无一失吗?”
她居然显露出了一点警醒;转而打量我一身。“我知道姑姑身上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向多,劝你还是别乱用的好。平白多受些折辱。”说罢还挥了挥那一条长满倒刺的长鞭,呵呵道:“鞭子可不长眼。”
当时一边说话的同时,他们三人左右包抄,向我渐渐围笼过来。
我一边朝一侧的路退。觉察我的意图,那女人也不着急,好整以瑕说道:“姑姑往哪边退?不远处便是这谷中的断魂坡了。从那里跌下去,以姑姑这样的身子骨,只怕九死一生。”
那会儿我已无瑕顾及其它,只找准了方向,使出吃奶的力气便拔足狂奔。奈何足下的积雪足有膝盖深,我只踩过二步便狠狠跌在雪地上。猛一回头,三人已经在非常近的距离了。慌忙之间我伸手探入怀里,随手抓住一把什么物事,便丢了出去。
女人说得不错,我身上确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并且都是以防身为主。自与哥哥重逢之后,他便给我做了许了奇巧物事,而小金更是一个对各种旁门左道的奇技淫巧深有研究之人,不时还能给哥哥支一些稍微阴损的法子。我丢出的这一把,便是遂章哥哥与小金二人联手制作的“烟弹”。
这些烟弹着地会燃出烟雾,那些黑烟在短时间内能迷惑敌人的视线。按照小金当时的提议,是要做成毒烟的。然而哥哥毕竟怕伤到无辜,只在里面加了能让人轻度晕厥的药,小金哥哥还恶意地多做了几枚,里面是加了痒粉的。
而现下,小金哥哥的玩笑之作却成了我重要的筹码。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练家子,无论是警觉性,还是闭气的时间远非一般人能比。一颗毒弹的作用只怕远远比不上一颗能让人奇痒无比的“痒弹”。
我满心期待,然而下一刻,我的愿望就落空了。
包裹着黑色火药的弹丸重重砸在一女二男面前数步的位置,黑夜中依稀只冒出一缕轻烟。接着便无声地熄灭了——却是因为被雪地雪水浸湿失去了作用。倒是有一颗随手之间丢出老远的,也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嘭”的一声,爆出大股黑烟。
似乎有个什么声音怪叫了一声。可是我那时太紧张,压根没有注意到。电光火石之间,发现自己一击失败,下意识接着往衣袖摸去,狠狠掷出。
这一回我掷出的东西在雪地上炸出大片的积雪。兜头兜脸地往那三人身上砸。我听到女人一声急怒的低叱,同时空间响起急促尖锐的啸声,我几乎能想象下一刻笼罩而来的鞭影,一咬牙,用手划着积雪,顺着惯性朝前滚爬了数步,再然后,趁着一股力气没有衰竭,猛地撑起了身体,又朝前猛走。
那时候,也不去看身后的情况,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到断魂坡去。
断魂坡,那里其实是一处矮崖。
我宁愿从那里滚下去,不也愿意落到这个女人手中。
那一段路程,我先前养病闲时曾眺望过无数次。极短的一段路,我却像走了数个时辰那样漫长。直到整个身子扎进写着“断魂坡”三字的石碑上,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昏黑。
这样的逃亡,毕竟不是我病后的身体可以承受的。
耳边有几个声音似乎在呼唤什么,可是我已经无法辨清。只依了脑中残存的意识摸出触手能及的防身武器。恶狠狠地道:“别过来!”说完手却不受控制,胡乱按了一通。
机括发出让人牙酸的磨擦声,有人闷哼了一声。
接着那声音说着什么,呼喊着我的名字。
那声音极熟悉,可我脑间轰隆隆的一片,只是难以相信。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左右摇摆,手中却更加固执地握紧能伤人的利器,不让任何人靠近。那声音几乎是立即便妥协了。一径在向我说不会过来,让我不要伤着自己。
直到眼前的事物成像。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起了数只火把,火光照得四处莹然。男人站在离我十数步远的地方,急切又惶然。
我直愣愣地瞪着这个人。猛然间知道自己认识这个人,可是进一步想回忆他是谁,这瞬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呆呆问他,你是谁?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被揍了一拳的表情。可是他很快便收起了那个痛楚的神色。柔声说道:“是我啊,遂意。”
“你不记得了么,前几日你在马车上出了意外,是我救了你。今天早上我们还在你养病的小屋子的窗边,对着落雪,说了半日话——冬有三天雪,人道十年丰。”
我喃喃道:“谁剪轻琼作物华;春绕天涯;水绕天涯。”这句却是他当时念的。
他眼圈一红:“你记起来了么?”
我呆愣了半晌,只觉散掉的魂魄又重新回到了躯壳,手一松,将紧握的物事撒了。
身体一旦松懈,所有的感官一一恢复了过来,也不晓得是冷,还是因为高度紧绷后的放松,又或是剧烈运动之后的虚脱,我的身体竟不能自抑地发起颤来。
我不由苦笑,同时松了长长一口气:“你怎么在这里?每一回都是这个狼狈的样子被你撞见,真是失礼。”
他只是摇了摇头,柔声问我可还站得起来?说着向我伸过一只手。然而只到中途,横插里另一只手却先一小步扶住我的手腕。眼前出现小金笑眯眯的脸。
来时路上,追杀我的二名汉子已经被制服,两人一抑一俯倒在雪地里,也不知是生是死。不远的地方,被卸了长鞭的女人正扶着鲜血淋漓的手腕,那对妩媚的大眼此刻又惊又怒,不敢置信。
刹那间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又迷迷糊糊。我不由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耳听小金笑嘻嘻道:“事情很简单,这女人一路尾随,似根搅屎棍子一般弄得人不安宁。你二位哥哥不胜其烦,碰巧这位晋公子在此,便合演了这一出瓮中捉鳖。”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我居然在月榜上!从来与月榜绝缘的透明瞬间泪了……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JJ,给予从来未有的体验T T像我这样的渣,居然还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好高兴T T
还有一位亲人,居然给小地雷,跪下!太高兴T T谢谢bao20041017亲*的=333=……这个时候说新开的冷坑求包养会被揍吗……求包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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