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掏出碳棒,我趴在他胸口上写到:你是谁?
怀着忐忑的心情,举给少年看,在发现他有认真的思考我的问题之后,我终于放心的出了口气,至少,眼前的人还是识字的。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从湖里跑出来?不同于楚啸天的柔美,楚云天的斯文俊朗,顾青的英气勃发,以及红尘妖艳,这个人纤细精致,满身的绝望,却又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纯洁的好像初生的小鹿,可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的危险,矛盾又相得益彰。
他歪着头想了想,肩头的发轻轻的滑下,我中魔一样的把它们掬在手中,冰凉如丝绸般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的把它们放到唇边轻触。他看到后,好像发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咯咯笑着抽回头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捏了捏我的脸蛋后又说:“你好像瓷娃娃哦,喜欢我的头发吗?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有些失望的看着手心一下,才冲他点了点头,写到:我的嗓子坏掉了。那你叫什么?住那里吗?我回身指了指镜池。
他明显一哆嗦,好像才发现目前的处境一样,一把抱起我,藏到一棵树后,小声的说:“嘘!小点声!会被发现的。我叫傲蓝,你也是逃出来的吗?”
我刚要摇头,突然,湖边的洞口又闪出一个人影,是个灰袍的老者,他站在湖边,目光锐利的四处扫视,见身边的傲蓝打了个哆嗦,又往我身边缩了缩,这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了。只见这个老者长身而立,朗声说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话说了两遍,黑暗中传出一声轻笑,满含嘲讽,我浑身紧绷,死死的抓着傲蓝的手,这是阿尘的声音。
阿尘自黑暗中款款现身,彷如暗夜的精灵,优雅又高贵,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那一身红衣无风自动。他用那熟悉又慵懒的声音说道:“你见了,又怎样?”
“红衣卿相夜闯楚府,到底有何贵干?”老者的声音平板又僵硬,那种语言的生疏感跟我身边的傲蓝很像。
“听说这里有有趣的东西才来的,”阿尘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还夸张的擦了擦眼角,说道:“没想到这么无趣,早知道让绿珠来了。”
“既然阁下无意就留,还请放了我家小主人。”
我歪头看了看傲蓝,他两眼死死的盯着灰衣老者,额头上布满小小的汗珠,听到老人说道‘小主人’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疼得我直皱眉,用力往后抽了一下,他才恍然的看了我一眼,歉意一笑。
阿尘无辜的看着老者,撅了撅嘴,说:“你家小主人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阁下打开的大门。”老者大概急着找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阿尘说道:“既然红衣卿相未曾见过我家小主人,我也不好强留阁下,更深露重,还请尽快离开。”
阿尘妖媚的笑了笑,抬手捋了捋头发,说:“你这老头说话好没礼貌,我红尘是你说走就走,让留便留的么?”
灰衣老者二话不说,矮身一纵,就向阿尘劈了一掌,阿尘呵呵笑着闪到一边,叫道:“真是过分,居然偷袭,中原王庭的人真是野蛮。”
一灰一红两个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中交织在一起,傲蓝拉着我的手,说:“跟我走。”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软糯的南腔:“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像慢镜头一样,傲蓝惊恐的看着我身后的凌草,猛的一推,我便倒在一堆干枯的灌木丛后。灰衣老者几乎立刻就放弃和阿尘的对峙,飞身过来,一掌插进凌草的身体,我看到他透出的指尖上,血珠一颗一颗的落下,就像凌草低下头冲我微微一笑的动作一样缓慢。渐渐的凌草的笑容变成了阿尘的笑,他眼中的桃花旋转着,盛开着,暖如熏风,花瓣雨一般落下,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第二卷 商都篇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血红色的桃花潮水一般的涌来,一点一滴的浸淫着黑暗,直到连呼吸都是红色的。一连几个月,我都是从噩梦中惊醒。就像是一场梦,梦中零碎的记忆中,只有阿尘面含桃花的微笑,一双海蓝的眼睛,凌草温柔而苍白的微笑,以及她嘴角缓缓滑落的血珠。耳边有时会传来一声“娃娃”,好像是阿尘的声音,又好像有另一个人也这样叫过我。
我第二天被人发现晕倒在湖边,之后的五六天中一直在沉睡,时不时的惊声尖叫,不论周围的人如何拍打呼唤,我就是醒不过来。据小三说,家里叔公辈的人都说定是撞邪了,请了商都有名的男觋来开坛做法。说来也是凑巧,刚好那个晚上,我就醒过来了,虽然无法说清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人是有意识了。只是,紧接着又开始发起高烧,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的拖了好几个月才算是好利落。
能动了之后,我曾经问过小三,凌草去哪里了。可是,没人知道她在哪里,当时在湖边只发现了我一个人,而等我真正被允许下床了之后,镜池边已经绿草茵茵,什么也没留下了。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人追究我为什么会晕倒在湖边的问题,没有人问凌草究竟去哪里了,就连老太太也不再提我和小三命里带煞的事情,只不过接了楚九天过去同他们一起住,用的理由也只是她觉得寂寞。
十五岁的楚云天已经开始准备他的第一次丝路之行,本来应该一开春就出发的他,却因为不放心我,硬是留到了初夏。
这次的事情之后,很长一段里我不再是个健康的孩子,总是容易伤风,动辄就发烧,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跟小三一块满处跑跑着玩。于是我只好像在揽苍院时那样,开始种草药,绞股蓝,紫苏,莳萝等等,都是些能食用的草药。虽然没有娇艳的花朵,可是绿油油的又带着清淡的香味,倒也可人。
“就算是夏天,也要注意保暖。”我正在地上挖了起劲,蒙头便盖下来一片阴影,一抬头,楚云天微笑着站在我身后。
我抓下盖在头上的单衣,楚云天随行的坐在我旁边的地上,指着眼前的一堆草问道:“这个是什么?”
我在抹布上蹭了蹭手,从小袋子里挑出写着‘白薇’的小卡片,楚云天挑了挑眉,说:“白薇原来是草药啊。”
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旁边一种长的很矮小的植物,举了举‘杜衡’的牌子,楚云天瞪了瞪眼睛,噗了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杜衡原来是这个样子。”
我看了看它矮小的枝干却顶了几片大大的叶子,又想了想那个让巫马青岚闻之声颤的杜衡,也笑倒在楚云天怀里。我们俩笑了半天才勉强停住,楚云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还有能叫出人名的草药吗?”
我点了点头,指着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拿出了写着‘冬凌草’的牌子。
楚云天渐渐敛了嘴角,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不要想了,忘了,就忘了吧。”
可是忘了不代表没发生啊,我皱了皱眉头,凌草也好,阿尘也好,还有那双满含绝望和孤独的深蓝色眼眸,除了小三,别人都说这只是我的梦而已,至于消失的凌草,她只是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而已。但是我心里有个声音轻轻的说:她没有走,她只是死了而已。
“既然多想无益,不如忘了。”楚云天叹了口气,把我揽到怀里,哀怨的说:“大哥过两天就要离开了,可是小四一点都不在意,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没好气的从他怀里挣出来,跑到屋子里取了两个罐子递到他手里,楚云天打开看了看,问道:“茶叶?”
我点了点头,先取了一罐,打开闻了闻之后在本子上写到:这罐是普洱。
楚云天点了点头,说:“那另外一罐呢?”
‘绞股蓝,我自己种的哦!’我骄傲的写道。
初夏的阳光映在楚云天的眼中带出点点星光,他一笑,那光就好像金粉般洒满他的全身,暖暖的,柔柔的。“有了我家小四亲手种的茶,我这一路都不会寂寞了。”
茶叶和寂不寂寞有什么关系?最近楚云天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歪着头打量他,我最近发现这人只有在我跟小三、娘亲等亲近的人面前会露出赖皮和八公的嘴脸,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仙样,那种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的斯文样,现在看来大概只是他拉开距离的一种方法。
“小四会想大哥吗?”楚云天学我的样子歪着头看我,甚至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承认我对帅哥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种有些坏坏的样子,扑上去,猛亲了一大口,我用力点了点头。
楚云天扶着我的肩,也在我额角轻轻一吻,说:“大哥也会想小四的。”
我一愣,楚云天以前从来都不会亲我的,今天居然这么开放,应该说他是长大了呢?还是离别让他的胆子长大了呢?
“冬天记得要多穿衣服,就算是夏天也不可以贪凉开着窗睡觉。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娘讲,谁欺负你了,就叫小三帮你打回来,知道了吗?”
呃……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他没变,根本就还是那个披着神仙外皮的八公。不耐的翻了翻白眼,却被楚云天捏住两边的脸蛋,佯怒道:“快说知道了!”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这人下手就不知道轻点吗?人家的脸皮会松掉耶。
“小姐,该吃药了。”这时,巫马青岚的声音传来。这小家伙最近越来越向杜衡靠拢,不光说话的时候波澜不兴,就连表情都是一脸酷酷的,跟白薇站在一块的时候简直就是绝配。
我一头扎到楚云天怀里,死活就是不出来,楚云天一面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往外拉,一面说:“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快出来喝药!”
我摇了摇头,就是粘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楚云天又不敢太用力的拉我,只得无奈的叫道:“小四!你快点下来!不然我就叫九天过来了!”
楚九天自从我清醒之后就变的,怎么说呢,比较敏感?总是苦着一张脸在我面前晃,上次也是这样,我死赖着不肯吃药,他居然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说:“要不是我,小四也不用这样了。”也不是说他的哭相有多不堪入目,可……明明就是个傻大个,却还在这里含羞带怯的泪眼盈盈,总是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个如花。
我一僵,楚云天逮到机会赶忙接过巫马青岚手中的药,递到我唇边,一手还安慰的抚着我的背,低低的诱惑着说道:“乖,快把药喝了,不然大哥走了之后,就只有二哥能照看你了哦。”
我瞥了瞥嘴角,楚云天继续说:“想想看,不光是你二哥哦,还有啸天啊,夕颜啊,他们搞不好会成天堆在你的小花园里,帮你种花呢。”眼前闪过之前这几人把我的药园搞的鸡飞狗跳的情景,额头又重了一层。
见我乖乖的把药喝掉之后,楚云天转身看着垂首立在一旁的巫马青岚,恢复到那种神仙般的样子,说:“青岚这些日子都有跟着夫子念书吗?”
“回大少爷的话,有。”
“很好,你是个聪明又好学的孩子,我之后说的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楚云天拍了拍巫马青岚的肩膀,淡淡的说道:“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着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巫马青岚深深的行了一礼之后,硬声回了一个“是”。
第二卷 商都篇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一年又一年,我的药园与当初楚云天第一次带商队走丝路时比起来要热闹的多了,他总是会给我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种子,而我也总是喜欢等在楚府的大门前,看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道路的尽头,风尘仆仆,神采飞扬。如今九个年头过去了,这次已是第四次等在这里,我跺了跺脚,紧了紧厚实的斗篷,身旁的白薇默默的递来一个手炉。
已经十七岁的白薇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也不知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她长的比我足足高出一个头去,就连小三也在前些年高过我,真是过份,相对于爱生病我的我来说,这两个人真是健康的令人发指!哦,不对,是三个人,我还忘记那个小泥球,不过,刚进变声期的他顶着个公鸭嗓,倒是三个人里面唯一比我还矮的一个。
今儿个可是大日子呢,不光楚云天,就连首次出海的楚九天也凑巧的在今天到港,这不,小三就拉着青岚跑到港口去接楚九天了。我是不太了解旱鸭子对于大海的向往程度啦,不过,从小三一直坚持不懈的想要上船这件事情来看……程度应该还是很深的。我曾经问过她:你又不会游泳,万一掉到海里怎么办?小三听了,很阿莎力的答道:“怕什么,没听人家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吗。”……那是因为不会游泳的都是离水边越远越好,好不好!你个准备漂在海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正想着,身后传来下人们兴奋的低语:“来了,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起先只是听到头马脖子上系的铜铃随着走动有节奏的发出清脆的响声,渐渐的一队灰色的人影出现在道路的彼方,打头一人身材挺拔,昂首挺胸的骑在马上,即便离着再远,也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悠然自得,仿佛是灰暗天空下,细雪纷飞中的一缕阳光,温暖又安心。
拍了拍脸蛋,努力让脸上显出两抹红晕,这个活该被诅咒的身体,即便是在冬日的寒风中也冻不出村红。打头的楚云天已经快到门口,整个马队却还是看不到尾巴,我两眼放光的看着马背上的箱子,这回又会有什么新鲜东西?虽然小三比较推崇船队带回来的玩意,但是我还是喜欢带着西域风格的东西,那些银饰啊,宝石啊,布匹啊什么的,啊,当然啦,还有那些本土找不到的香料啊,种子啊,药材啊。每次的开箱时间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用小三的话说就是,人家见了楚云天都是恨不得把他按到在地上,我看到楚云天是恨不得把他扒拉到一旁,就像是等着父母下班的小孩,急着翻他们的包包,好看看有没有礼物一样。不过,这点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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