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十多人的护院将三方人马团团围住后,让出一条通路,就见我那丰神俊朗的爹爹楚关风缓缓走出,冲着那个黑衣少年轻轻一揖,微笑道:“席上众人正喝到酣处,公子何故离席?小犬方才还吵着要与公子再战一回合呢。”
黑衣少年还了一礼,道:“失礼了。”之后,便带着面有不甘的丹城转身离开了。
面对着剩下的那些人,我爹似乎就没那么客气了,面色一沉,道:“诸位今日到此,究竟有何贵干,不如说个清楚吧。”
第二卷 商都篇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我很尴尬的发现自己被忽视了,无论是我的亲爹也好,还是周围的人也罢,没人注意我,甚至都没人看我一眼,突然之间变作看客,倒也落得轻松。
阿尘嗤笑了一声,说:“怎么?狐狸牙齿要露出来了吗?人人都道楚关风比起他爹来是仁义太多,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所谓的仁义害死了不知多少人。”
爹爹轻描淡写的看了阿尘一眼,道:“楚家出身商贾,与江湖素无瓜葛。今日的事,楚某就当是各位赏了个脸,来参加小犬的庆功宴,诸位请回吧。”
万叔心焦被阿尘拽住的傲蓝,破口叫道:“跟他们啰嗦那么多干嘛,直接动手!”
“哼,是啊,反正你们人多势众,灭了我们也是轻而易举,杀人灭口这种事,不是你们汉人最擅长的吗?”阿尘举起手中的剑,轻轻的在傲蓝脸上刮了两下,翘了下嘴角,道:“只是……你们舍得吗?”
有点晕晕乎乎的看了看阿尘,他娇俏的给我抛了个媚眼,我晃了晃头,难不成是我发烧发糊涂,听错了?刚才阿尘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爹爹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般,道:“树儿,你怎么在这儿?你娘找你呢,还不快去。”
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势,我正愁没借口开溜,既然老爹开口了,我当然很乐意离开。只是走了不过两步,就被阿尘勾着脖子拉了回去,那懒洋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起来,小婿还没正式拜见过岳父大人。”
我狠狠的踩了阿尘一脚,他今天很过分!刚才在傲蓝面前说我是他老婆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现在居然还敢在我爹面前这样说?
阿尘被我踩了一脚也不恼,还笑呵呵的点了点我的鼻子,说:“乖,别闹,我跟你爹说正事呢。”
我爹大概很不满意我俩旁若无人的样子,轻咳了一下,说:“红少侠乃江湖名士,小女不敢高攀。何况文聘之礼未行,这一声‘岳父’,楚某不敢当。”
阿尘松开搂着我的手,大概是行了一礼,道:“在下与树儿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还望楚老板成全。”
我爹一皱眉头,目光如炬的瞪向我,问道:“树儿,红公子所言,可是事实?”
我拨浪鼓一样的摇头。开玩笑,喜欢心动是一回事,想要嫁人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我的计划里,应该是由娘给挑个品貌都还不错的老实男人,衣食无虞的过一辈子。跟阿尘?不好意思,还真没想过。阿尘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美丽又奇妙的幻想。而幻想一旦变成事实,就不再有美丽的光环了。
“树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你今日领我来这里,难道就为了当着岳父大人的面拒绝我?”以前只道阿尘是个任性且无法估计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人,但是没想到他胡搅蛮缠起来居然这么让人窝火!
就算是如此明显的胡说八道,也还是有人捧场。就见那万叔伸手一指我爹的鼻子,怒道:“楚关风!你教的好女儿!一次两次都是因为她。哼,我看那小子说的怕是真的,没人带路,他们那么多人怎么避得开护院的巡逻?何况一连两次都有这个小丫头,要说真和她没关系,恐怕也没人信!”
可是……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委屈的看着我爹,他正轻轻拨开万叔的手指,说:“小女无状,确是楚某人教女无方了。”说完回过身,冷冷的看着我,道:“来人,请四小姐去祠堂。”
几个楚府的家丁正要上前来带我走,忽然眼前闪过一片黑色,傲蓝挡在我身前,道:“楚先生,请不要想相信那个人的话,这一切都是巧合。四小姐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一天之中被傲蓝挡在身后两次,却都是为我出头,除了有些感谢他之外,更多的是疑惑。是什么让只见过我一面的他肯为我做这么多?又回头看了看阿尘,发觉即使他方才的语气都是轻佻又无赖,可那双眼,却像是黑夜里注视着猎物的狼一般,亮的慎人。他身边的黑衣人,也是个个紧绷着身体,蓄势待发。
阿尘挑了下嘴角,道:“好了,废话到此结束。”话音还没落,突然迅雷不及掩耳的向我爹刺出一剑。幸好我爹身后的家丁反应迅速,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了血溅当场的结果。
趁众人因此愣神之际,阿尘身后的一个黑衣人迅速的跃出,一个手刀劈晕傲蓝,扛起来就走。万叔哪里肯放人,长啸一声便攻了上去。两方人马又混战到一起。
我抱着头缩在地上,周围全是人,走不掉,跑不开,不论往那个方向闪,都是刀光剑影。领子忽然一紧,被人从地上猛地拉了起来,脖子上架了把冰凉的刀,就听巫马青岚吼道:“都住手!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吗?”口气虽是恶狠狠,可搭在我颈间的刀刃却是抖个不停,我忍不住在心中哀号:拜托你有点绑匪的素质好不好?你这样子,很容易在拿到好处前,无意识撕票的!
众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早已在战局之外的爹爹终于抛弃了他温文儒雅的面具,冷着脸,道:“楚某早就说过,把人留下,你们大可自行离去,没人会伤害你们。”
“少废话!把路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就像所有为了加强效果的绑匪一样,巫马青岚用力紧了紧手,那把刀便在我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只可惜,被他威胁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我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道:“伤了她,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这时阿尘忽然接了句:“这可说不好!”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丢来很多小弹丸,触地即暴,冒出浓厚的烟雾。眼前很快就被浓烟笼罩。万叔大叫一声:“小心有毒!”紧接着四周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似乎众人正忙着跑出浓烟笼罩的范围。一片混乱中,模糊听到一个人说:“少主,属下来迟,请少主责罚。”然后就听到阿尘没好气的说道:“罚个屁!还不赶紧走?荆都张家做的这玩意越来越不好用,呛死人了!”
有人在用力的拽着我的胳膊,想把我往一边带,我当然不肯轻易就范。开玩笑,真要跟着阿尘走了,我就是楚家的千古罪人,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我可舍不得小三,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我才不要跟你们走!
挣扎的过程中,发现拽着我的这个人似乎只是力气比我大些而已,应该还是青岚吧,要换成那些有功夫的黑衣人,还不一早就跟傲蓝一个下场:被人打晕了拖着走了?只要是青岚,那就好办!我探向拉着我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就听巫马青岚大叫一声。我循着声音踢出一脚,正中目标。巫马青岚摔到地上,皱着眉,双手捂着下体缩成一团,瞪着被他带倒,而跪在地上的我,道:“你……”
我喘着粗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这烟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除了有些呛人外,似乎是没毒,只是浓烈的久久不肯散去,周围的能见度甚至不足半米。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巫马青岚,那晶亮的眼睛中,有不甘,有怨恨,还有一丝不舍。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反方向跑去,巫马青岚的脸很快便消失在浓烟中。
不知道跑了多远,浓烟混淆了距离感和时间感,只觉得好像跑了好久,连肺都要炸开时,却猛地冲了出来,扎到一个人怀里。
“小四?怎么样?没受伤吧?”爹爹七手八脚的把我从怀里拉出来,从头到脚的看了几遍,又伸手摸了摸我脖子上的刀伤,才放心的吐出一口气,把我重又搂回怀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没事了。”
“楚当家说的倒是轻松!”万叔在一旁冷哼一声,说:“我家公子不见了,楚当家的怎么说?”
我爹搂着我,淡淡的说:“人丢了,自然是要找的。在商都,楚家说要找个人,还没有找不到的。”
“哼,那你怀里那个小丫头怎么办?要不是她,人也不会丢。你总是要给我一个交代。”万叔说的阴森森,恶狠狠,听得我一个哆嗦。
我爹紧了紧手臂,似乎在对我说‘不要怕’,之后,冷冷的道:“说起来,我们之间似乎还有账没算清楚呢。你两次都想要我女儿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嘿嘿,这可是咱们之前说好了的,只要被人发现,不论是谁,一率杀!”
我在我爹的怀中歪了歪头,就见月光下万叔的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目光恶毒又阴狠的盯着我。我害怕的把脸又埋回我爹的怀里,不敢再动。
“那不过是你单方面的要求,楚家从没答应过!保护秘密的方法有很多,杀人从不是最好的法子。”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杀人从来都不是你们楚家人擅长的。你们一向是杀人不见血的。今儿个我就是要这小丫头的命,你又能奈我何?”
“那就只有得罪了。来人,送万老爷子一程。”即便躲在爹爹那温暖的怀里,听了这话,我还是不可抑止的打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
那万叔闻言气急败坏的吼道:“好,好!我就知道你们楚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这帮商狗,谁给的价高就跟谁走。当年太祖爷的恩惠,都忘干净了吗?”
“都等什么?还不动手?”
万叔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林子里,直刺得人耳膜发麻,那些叫骂仿佛刺一般,一根一根的扎进心里,疼的发木。我的头被爹爹死死的按在怀中,不能看,也不想看。久久……久久之后,那些叫骂声才猝然而止,化作了一声喉咙底部发出的呢喃:“你们……都不得好死。”
半晌,爹爹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抬起头来,手指摸了摸我的脸颊,道:“走吧,你娘都快急死了。”
第二卷 商都篇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混乱的一夜,虽然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实际上爹送我回到房间时,宴会还没有结束,他安慰了我两句,派人找了白薇回来,便离开了,那些所谓的娘在找我的事情,果然,都是编的。虽然爹语气轻柔和蔼,可我还是很介意他最后的那深深的一眼,仿佛在探究,又好像在窥视。那不是一个父亲在看历劫归来的女儿,更像是一个长官在审视疑似背叛了自己的下属,那让我很不舒服。本来只是想在床上躺一下,不过可能是因为有些轻微的发烧,便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白薇已经守在床边,见到我睁开眼,递上一杯温水。我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渴之后,往窗外看了看。朦朦胧胧的月光打到窗户上,空空的枝桠在寒风中抖动,变成奇怪的黑影,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丝竹管弦,宴会还没结束。
白薇抬手试了试我的温度,微凉的手指触到额头,让我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在手心写了‘凌草’两个字。
白薇身子明显一颤,抽回手,说:“凌草,死了。”
我咬了咬下唇,就算明白这只是个肯定句,可我还是点了点头,摸下床,找到纸笔,写到:我今天见到那个凶手了。……其实今晚的事情是不应该跟任何人讲的,这我明白,可内心就是有种按耐不住的冲动,想要把它们说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单独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白薇只看了一眼,便把那纸抽走,在蜡烛上点燃。猛然蹿高火苗在白薇脸上留下跳跃的阴影,半垂的眼睑上睫毛轻颤,就像扑火的飞蛾,她一直以来平静无波的音调里,头一次出现了名为‘激动’的情绪:“当初大少爷说过,我和凌草是被小姐们救的,命,自然也是两位小姐的。”
我疑惑的看着白薇,我和小三什么时候救过她们?我怎么都不记得?她们只是在我们出了一次意外之后被楚云天找来的啊,难道不是揽苍院的下人?
白薇苦笑了一下,太久没有运动过的面部肌肉被扯成有些怪异的角度,道:“四小姐你们当然不知道,我和凌草都是家破人亡的孤儿,被人伢子骗到酆都准备卖给太太小姐们做丫头的。只是我沉默寡言,凌草又过于死性,到了最后,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人伢子急着再去做下一笔买卖,就想把我们买到窑子里面去。不是青楼,不是妓院……而是窑子,最最低等,最最下贱的地方,只是几间破屋,几张破床上躺着几个没穿衣服的女人,随便一个男人进来,只要丢几个铜板,就能……”大概是好久没有说这么长的话,白薇有些微喘,眼中的恐惧随着烛光剧烈的跳跃。
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来说,未免也太过残酷,可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样,乞丐也好,妓女也好,皇帝也好,都只不过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一粒尘埃罢了。
白薇反握住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爹是个武师,从小教给我功夫,他说,就算是个丫头,也不能被人欺负。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我所谓的功夫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怎样也挣不开那只手,那么脏,那么黑的手,指甲缝里的黑泥似乎都泛着臭味。凌草尖叫着,引来了好多人,可没人来救我们!我不甘心!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们的命要这么苦?做乞丐也好过进窑子……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我的话,挣扎间我摸到一片衣角,是那种很上等的布料,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是丝绸,只觉得它柔软的好像天边的云彩。一定是仙人来救我了!我不要放手!不能放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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