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秋水长 完结- 第81部分

　　我问她：“那为什么现在还不能说？”

　　小三这家伙理直气壮的回答说：“都说不能说了，那不能说的理由，自然也不能说。”被我问的急了，小三一下子蹦了起来叫道：“你连我的也不信了？让你等着就等着，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说完就……跑了？……再怎么叫也不肯来。

　　而我也出不去，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相当的郁闷。就我自己的估计，小三那家伙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八成是怕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连我这个当事人也不能知道？真是……

　　那天大概是中秋节后第七、还是第八天吧，我刚被允许可以再次恢复自由。初秋已经是那种很爽朗的天气，想了想也是，这边的人走阴历，过了中秋也就是阳历十月份了，天当然是凉了。

　　我正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看地上第一片泛黄的枯叶，小柔捧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少夫人，齐王殿下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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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的帖子老实说来的很意外，又很合理。如果小桃是他的人，那么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约我出去解释一下倒也正常。就算不是，我想他至少也是个知情人，而且看起来似乎比小三和右贤王都好搞定，去一趟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哼，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还打听不出来了？

　　老管家本想让我托病推掉，可一来我是想去的，二来齐王的面子毕竟摆在那里，最后只得妥协，让我带着四个侍卫和小柔一同出发了。

　　约定的地方是城东三里的南归亭，据说是一个男人在爱妻去世后，每每秋天的时候都在这里看着大雁成双成对的向南飞，很是伤情。我到的时候亭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看了看天，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一些，于是吩咐那四个侍卫站的远些，就连小柔也被我支到不远处去了。我心里带着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想法，自然是不想身边有人在偷听。

　　这五个本来是不愿意的，可见周围视野开阔，离着也不过就是十来丈的距离，不说能看的清清楚楚，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消跑上几步，就能赶到我身边。更何况这里离着官道很近，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我坐在亭子里紧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虽说今天是万里澄空如洗。可在见不到太阳的地方还真是有些阴凉，又喝了一口还带着些余热的茶水，才算是暖和了起来。四处望了望。还是不见齐王地身影，便托着腮帮子开始神游。

　　事情似乎是从赤狄使节入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或者说，该是早在凌凤关遇上那个妖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可我实在是不愿去深思。一阵凉风拂过，却带不走我心头的烦躁，入耳一个有些熟悉地声音：“你来了。”

　　我转过去头去一看……不是齐王。而是那天在清风楼遇到的巫马青岚。想到他是齐王地亲随，我了然的问道：“齐王是来不了，还是晚些来？”

　　巫马青岚背光站在我面前，身上的衣衫随着一阵强风猛烈的抖动了起来：“齐王，不会来了。”

　　“什么？”刮风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脸，没太听清他说的话。

　　面前的少年错了个身，迎着阳光看向远处：“齐王今天不会来了。”阳光与阴影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分界线，相互交映着纠缠在一起。

　　“是吗？真可惜。”我轻快的说道：“不过这也没办法。下次再说吧。”说罢站起身来正想走，巫马青岚却轻喝一声：“坐下！”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有些激动的少年，继而转身看了看守在远处的侍卫。见到附近还停着一匹马。想来应该是巫马青岚地。他们见到巫马青岚在亭子里，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这小子是得了允许。才会被放过来的。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不论从年纪、阅历还是身份、地位上来说。

　　“你不是想知道吗？”他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斜斜地靠在柱子上。

　　我挑着眉看了看他：“你倒是了解我。”

　　“这是自然。”巫马青岚自嘲的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也伺候了你近十年。”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并不是有意冷淡，只是他地态度与说话地方式实在是无法让人热络起来。很认真的看着他……嗯，有怨、有怒、有恨……倒是没有杀气。

　　“不记得了，”巫马青岚低声仿若喃喃自语，到了后面却是越说越大声：“你一句不记得了难道就想把自己做过得事情推地一干二净吗？”

　　面对着他的质问，我勾着嘴角说道：“不如你来告诉我，我究竟干过什么？”

　　“忘了啊，”微微的垂下头，巫马青岚那张略显纯真的脸就全部掩在阴影中：“忘了你跟你姐姐是怎么骗我在花家为奴？忘了在楚家的时候你姐姐是怎么戏弄我的？忘了……你之后是怎么弃我于不顾的？你姐姐也好，你也好，你们统统都不是好人！”

　　他猛地瞪了过来，却是撞在一团棉花上，我温和的笑着说道：“你说，我在听。”

　　“当初你姐姐欺我人小，不识字，就用一张废纸骗我为奴。”他依然不死心的用恶毒的眼神纠缠着我：“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我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脚下，功夫了得又如何？才华横溢有怎样？我终归只是个下贱的奴才！”

　　“奴才并不下贱，只要你挺直了腰板做人，没人会看不起你。”这个孩子……自卑的好严重啊。

　　“说得轻巧！”巫马青岚更哼一声：“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对待我们就像对狗一样，给的轻巧，夺走的也轻巧！”

　　“能把你当狗看的只有你自己。”不耐烦再听他的自怨自艾、愤世嫉俗，我已经准备离开了。

　　“……当时你们打死我娘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抢走夕颜的一切时，你怎么不这么说！？”

　　他激动的向前抢了一步，我余光里见到几个侍卫动了一下，便抬起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第一，我姐姐不可能会害死你娘。第二，我也不知道谁是夕颜。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恕不奉陪了。”

　　巫马青岚突然笑的很古怪，如果硬要我用一个拟声词，我想我会用桀桀：“是啊，你不记得了嘛。是！我娘不是你们害死的，可硬把我从我娘身边带走的就是你跟你姐姐！我娘就那么曝尸在大街上，可你们却非要带我走！”

　　看着眼前这个悲恸的少年，就算被他的态度弄的很不舒服，我还是耐下性子来，说道：“既然是要带你走，没道理不管你娘的尸首，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又是这么轻巧的字眼。”他似乎不再厌烦看到我一样，转过身看着亭子外面，手指却以一种很扭曲的角度死死的扣在柱子上：“就算是误会，可我被你骗身为奴是事实，十几年不知我娘埋骨之地也是事实！只得误会两个字，你不觉得太轻巧了点吗？四小姐！”

　　“那你想要怎样？”

　　“不怎样，”稍稍缓和了情绪的巫马青岚终于又转过身来：“我被你们夺走的东西，是讨不回来了。不过，我却能替别人讨个公道。”见我不解的看着他，巫马青岚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扭曲：“四小姐不记得夕颜了吗？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撞，呼吸似乎变得有些厚重。直觉的想要让他闭嘴，可巫马青岚的话来的更快：“从没人知道楚观风还有个庶出的小女儿，只因为你娘不喜欢！所以赶了夕颜她娘走，所以她十多年来吃尽了苦头，装巧卖乖、费劲了心机才熬到出嫁的那天。可又是因为你！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得来的统统都没了！统统都给了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嫡出的？就因为你天生比她尊贵，就能这么轻易的夺走她的一切？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尊贵人，永远只会披着人皮却做着魔鬼才会做的事情！早就该让你死掉的！早在酆都的时候就不该救你们，你要是死了，我也好，夕颜也好，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没被人如此的怨恨过，这样深厚的恨意就好像粘稠的松脂一般，一边散发着浓重的味道一边慢慢的、紧紧的把我包裹起来，不管如何挣扎，却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覆顶，最终留下的只有死前那最丑陋的一刻。

　　面前的巫马青岚缓缓的低下头，让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的罩拢在我身上，零星不见半点阳光。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你忘了？没关系，我来帮你想起来，死了也好，没死也罢，终要看你的造化了。来，你注意听好哦。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她想要抢走你最心爱的男人，那个女人啊，就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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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马青岚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就在时间凝结的那一刻传来破空之声，我只觉得耳边一凉，再一看，巫马青岚已经倒退着跌倒在地上，右胸上赫然插着一根只剩翎羽在外的箭只，鲜血以一种出奇缓慢的速度渐渐晕染开来。

　　“树儿，你没事吧？”率先打破死一般静寂的人正是我本以为回来赴约的齐王傲蓝，他几步抢了进来挡在我面前，倒在地上的巫马青岚叱道：“原来你说的什么想要拜祭娘亲的话都是谎言！你……你竟然想害树儿！”

　　我愣愣的看着傲蓝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巫马青岚的左胸：“右贤王说留着你终是个祸害，亏得我还替你求情！既是我的错，今天就让我亲手来了结你。”

　　剑尖就要刺下的一瞬间，巫马青岚似乎突然间活了一样，双手死死的抓住傲蓝的剑，丝毫不理会指尖如泉涌般的血液，只疯了一样的叫道：“凭什么？凭什么？不公平！”

　　傲蓝的剑一时间刺不下去，我感觉到腰间揽过一双有力的臂膀，继而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往日里慵懒沙哑的声音变得生硬：“就凭我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力，就凭你争不过我！”

　　我转过头，入目的妖莲如火焰般盛放，注视过来的目光却如春水般暖意融融，直直的看到我心底。轻轻地揉着那一处因巫马青岚而僵硬的角落：“没事了，我们回家。”

　　“可是他说……”我看了看眼神依旧疯狂的巫马青岚。

　　一只大手扣在我脑后，轻柔地将它转过来。压在胸口：“不关你的事，是我做了一些事。是我地错。”

　　温暖的手、抚诱般的声音缓缓的引着我往外走，几步之后我顿了一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有转身，却是对着傲蓝说道：“能留他一命……就留他一命吧。…”生。老，病，死，憎怨恶，爱别离，求不得……巫马青岚如此年轻地生命已尝了人生七苦的大半，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可怜人。

　　自这天之后我再不想着探究这些事情的原委，看看我这难得一次的执着究竟给自己、给别人惹来了什么？看样子。人啊还是莫要太执着，吃饱混天黑的日子不是也挺好？

　　可明明是成日里吃喝睡觉，我却眼见着瘦了下去。顾青急的直跳脚。一连十几天都是夜夜回府，每次必定是逼着我吃完他定下的饭量之后才肯放过我。弄得我实在是叫苦连天。幸好在我稍稍丰腴了一些之后。他就会恢复到往日里偶有夜宿大营的状态，只不过但凡他在家吃饭……总是有我好受的。

　　食欲地下降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精神的萧条。我第一次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百无聊赖。书，没心思看，街，不想逛，就连话，都懒得说。就连小三来逗我，我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地扯扯嘴角，每日里移动的最大距离不过是从床边到窗口横穿半个屋子而已。

　　我估计是小三和顾青两人一合计，觉得我这么下去搞不好就算憋不死也给懒死了，于是皇上寿辰这天宫中摆宴，这俩人死拉赢拽地把我给弄了过去。

　　人在郁闷和想要逃避地时候就会想要喝酒，于是乎今天晚上我跟小三的角色很漂亮地掉转了一下，她在满处应酬，而我……只是闷头喝酒。虽只是度数不高的桂花酿，可大概是我肚子里本来就没东西，再加上喝的有些急了，一壶下去之后，整个人居然有些无法控制的摇晃，胸口也是闷闷的，于是跟小三说了一声，就跑出去透气了。

　　凉风习习，深秋的月比不上冬日的清冷，却最是孤寂。离开喧闹的碧云殿，那一瞬，有种超脱出尘世之外的轻松，没有爱、也没有恨，什么……都没有。

　　慢慢向前踱着，声音都仿佛都被吸引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四周宁静的有些死寂的味道。停在液池边，我看着那满池的残荷，脑子里不期然又出现一句话：荷花虽好，可冬天看着总觉着凄凉，不如种些水仙吧。

　　握着拳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怎么回事！果真是喝得多了，连幻听都出现了。烦躁的又往池边靠了靠，突然发现黑暗中一点粉嫩的颜色，竟是一支还未开放的荷苞，孤零零的立在一片颓败的荷叶中。

　　原来你也是一个人啊，我咯咯的笑了笑，身边的同伴都要离开了，你这样倔强的不肯认输又如何？顶着凉风，拼个死活，也要在最后绽放出自己的芳华，只是……终是不行了……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你还好，大不了只是开不了花，不像我，差点害了一条人命。”我哂笑一声：“以前的可以说是忘了，可那天的是呢？也可以忘吗？也能忘吗？”

　　努力向前探着手，想要把它摘下来带回去，虽不能圆它这个梦，至少可以让它再多活几天。碰到它的同时，很无奈的发现一件事……探的太用力……似乎是缩不回去了。我正在考虑究竟是该开口叫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摔下去弄得一身水……貌似哪个都很丢脸啊……忽然脚下一滑，也不知是哪颗小石子再也不堪忍受我的重压、滚动了一下，却害得我只好任命的闭上眼，只希望那水不要太凉。

　　几乎已经闻到池水中枯烂荷叶的味道，我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完了……这水……脏死了！就在这时，忽觉得耳边一阵凉风吹过，腰上一紧，等回过神来时，离着那荷池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