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肌肤渗血开绽:“。。。你自幼受我溺爱,如今看来,当初实是不应如此宠纵于你。”西门憬元强自忍着背上火辣辣的剧痛,忽然大声道:“。。。女儿就是喜欢宁宁!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个人!难道只因她是女子,就是不应当的吗?无论父亲怎样惩罚,要我不喜欢她,女儿办不到!”
叶孤城的目光浮浮投在外面的雪地上,冷然道:“。。。住口。”话音方落,又是一记鞭打,“。。。但凡家中之人,行事向来随心而为,原本只要你当真喜爱,无论男女,都无人会来约束,但你如今这番作为,我已不可姑息。”叶孤城说到这里,抬手就是一鞭,“。。。其一,宁儿是你姑母爱女,乃你嫡亲表妹,你姑母早逝,你却行此败德之事,日后于地下,有何面目见她。如此,是为不伦。”话音方落,又是一鞭:“。。。其二,如今高堂尚在,你祖父亦在西方,然此番你却携宁儿远走高飞,置我与你爹于何地,置你祖父于何地。如此,是为不孝。”一声脆响之后,少女的脊背上又赫然多了一道伤口:“。。。其三,宁儿自幼身体娇弱,不曾习武,你携她一路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且又不时还需抵挡追击之人,她若因此有事,又当如何。如此,是为不仁。”手上微微一动,再次于少女身上打出一溜血花:“。。。其四,宁儿乃你强行掳走,你罔顾她意愿,竟行此事,且又令她父女兄妹自此骨肉分离,不知何日再可相见,如此,是为不义。”鞭声响亮,中间,还夹杂着男人清冷平稳的声音,“。。。其五。。。”
叶孤城神色平静,动作却毫不留情,每说上一件事情,手上立时就是一鞭,等到他终于停下之后,西门憬元因为不敢运功抵挡,背上已经是鲜血淋漓,衣衫碎烂,直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叶孤城暂时停止了鞭打,见女儿此时情状,面上闪过一丝疼惜和不忍,但却仍然冷冷说道:“。。。如此,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是否还是无错。”西门憬元听到此处,已知自己行事确实是太过莽撞,因此便不再强硬辩解,只咬唇忍痛,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叶孤城走到她面前:“。。。若非你爹亲自前往,擒你回来,你可是预备自此带宁儿浪迹天涯,再不见家中诸人。”西门憬元任凭额上疼出的冷汗滴到地面上,语气中虽有一丝颤抖,却十分坚定,只闭上眼睛,道:“是。若是家中总是不允,女儿。。。女儿便带着宁宁一直在外就是了。”话刚说完,就等着父亲的鞭子再次重重落下。但过了一阵,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于是就慢慢睁开了双目。只一张开眼,就看见一双雪白的锦缎靴子,上面以精细的银线绣着祥云纹路,靴尖上则用珍珠饰出了精美的梅花图案。。。西门憬元心中猛然一震,想起这是将自己抚养成/人,自幼疼爱纵容的父亲,还有爹,还有祖父,还有哥哥,师兄。。。这些最亲近的人,自己当真就能抛得下么,骨肉亲情,如山之高,似海之深,自己怎么可能割舍得了!思及至此,心中不禁五味翻涌,一时之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就听见叶孤城道:“。。。宁儿已经长成,亦应许配于人,明日我修书一封,令你皇兄广择青年俊杰,为宁儿选一名出众夫婿。”西门憬元乍听之下,面上骤然变色,猛地抬起头来,失声道:“不!父亲,你不能!”叶孤城依旧神情淡淡,室中却已经有剑气隐隐弥漫开来,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语气当中,是不容抗拒的威势与严正:“。。。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我与你爹身边,不得离开。”西门憬元听后,重重叩首,然后拖着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往前膝行了两步,抓住叶孤城的袍角,仰头哀哀乞求:“不,父亲,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宁宁!”叶孤城淡淡道:“。。。去外面跪着。何时想清楚了,再起来。”说罢,再不看女儿一眼,径自走了出去,直到出了偏厅,才微微吐出了一口长气,然后松开了手中的鞭子,就见那莹白如玉的掌心当中,已经泌出了些许汗迹,而鞭子的把手,也被握得明显变形。。。
“公主现在已经在雪地里跪了快三个时辰。。。爷,毕竟还是姑娘家,怕是要撑不住了。。。”
管家面有忧色,终于忍不住出口求情,叶孤城以手支颊,微微阖着双目,道:“。。。她既是不愿起来,那便跪着就是。”
管家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一丝忧虑,叹道:“自古便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公主从小儿便是两位爷捧在手心儿里养这么大的,今日爷却怎么忍得下这样的重手。况且天寒地冻的,公主身上还有伤,又不准运功抵挡,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叶孤城闭着眼,淡淡道:“。。。恰是这般,才纵得她如此。你下去罢,不必给她求情。”管家见状,知道自己劝不动,因此也只得叹息着退了下去。叶孤城睁开眼,随即伸手揽了旁边西门吹雪的腰身,将对方拥住,低低叹道:“。。。西门,我方才,似是打得重了些。”西门吹雪抚摸着男人漆黑的长发,心中亦是担心女儿,因此便道:“。。。你我还是去看看罢。”
时值严冬,外面一片天寒地冻,西门憬元脸上冻得苍白,静静跪在雪地里,由于不敢运起内力护体,因此双膝已经早已麻木僵硬,全身冷得几乎被冻住,而脊背上,更是疼得极为厉害,但她却还只是一味强撑着,不肯起身,室外开着的梅花在风中片片飞舞,整个万梅山庄,花开如海。。。渐渐地,西门憬元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最终两眼一黑,软软倒在了雪地里。
不知何时,两双雪白的靴子无声无息地踩在了积雪当中,片刻之后,西门憬元无力的身体就被一双手轻轻抱了起来,叶孤城在一旁看着女儿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背,和双眼紧闭的惨白面容,饶是他一向心性冷硬坚韧,此刻也不禁痛惜不已,直如同被刺了心头肉一般,立时从身上解下了大氅,裹住西门憬元被冻得冰冷的身子。西门吹雪抱着小女儿,看了看她此时的模样,心下亦是极为心疼,两人带着西门憬元,再无停留,径直便离开了这一片冰天雪地。
室中装饰清雅,香炉里面正燃了安神用的檀香,轻烟袅袅。西门憬元这几日似是清瘦了不少,头发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根玉笄,身上穿着白色的贴身衣物,面色微微苍白。西门吹雪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只精巧的玉瓶,对卧床的小女儿简单吩咐了一句,道:“。。。趴好。”
西门憬元依言在榻上静静伏了,西门吹雪慢慢拉下女儿的里衣,一直褪到腰间,然后解开了上面缠着的绷带,露出玉色脊背上斑驳的伤痕。一道道通红的伤口处已经结上了软膈,衬着少女背部雪白的肌肤,有着说不出的狰狞之感,西门吹雪拔下玉瓶的塞子,然后手上执了小瓶,将里面白色的药粉细细洒在了伤口上,均匀散布在脊背的伤处之间。这药功效极好,亦且不会令伤口日后留下任何疤痕,但同时刺激性也一样强劲,西门憬元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地道:“爹,疼。。。”西门吹雪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上面,冷峻的面容上神情不变,只冷冷说道:“。。。既是知疼,那日又何必顶撞你父亲。”西门憬元听了,就不再说话,半晌,才低声道:“孩儿知错了。。。”到底这是自己与叶孤城自幼便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娇女,见女儿眼下疼得轻颤,西门吹雪不觉便稍稍和缓了一下语气,将手上涂药的动作也更加小心柔和了几分,道:“。。。不可记恨你父亲。他虽惩处稍重,亦非本意。”西门憬元微微摇了一下头:“女儿知道的,又怎敢埋怨父亲。。。只是却怕因不肖女之事,让父亲胸中气恼,难过伤心。”西门吹雪冷冷一哼:“。。。既知如此,何必当初。”西门憬元低低道:“。。。爹也恼我了么。”西门吹雪给她涂匀了药粉,然后用一卷新素纱给女儿仔细缠裹伤口:“。。。你若令你父亲一生不乐,便再不是西门家之人。”西门憬元闻言,垂下眼睛,道:“是孩儿无状,令二老忧心。。。”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只将手中包扎伤口的动作放轻了些,减少女儿的痛楚,过了片刻,才道:“。。。你父亲近来为你之事,夜间辗转难眠。”西门憬元睫毛微微一颤,想起自己从小被父亲疼爱,当真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甚至连哥哥都要嫉妒,但如今却令父亲难过郁郁,实是不孝极了,不禁喃喃道:“是女儿任意妄为,让尊长挂怀。。。”说着,就欲起身:“不肖女去向父亲请罪。。。”西门吹雪面容冷峻,道:“别动。”手上系好绷带,然后将褪在腰间的衣物替女儿拉好:“。。。那日他见自己将你打重,心下后悔,因此不曾来看你。”西门憬元眼圈微红:“女儿犯下大错,父亲即便就此打死,也是应该。”西门吹雪没有答话,只将被子替她盖好,随即便起了身,道:“休息罢。”说完,便出了房间。
西门憬元闭上眼,伏在床上似睡非睡,正迷糊间,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以为是送饭过来的侍女,便道:“我不饿,你出去。”话刚出口,便觉出不对,以自己的修为,怎么会不曾察觉到有人进来?思及至此,不顾背上疼痛,立时便撑起身来,果然就见男人一袭白袍,乌发束冠,手中托着一只漆盘,上面放着几样小菜与一碗热粥。西门憬元喃喃道:“父亲,您来了。”叶孤城也不出声,走到桌前将托盘放下,用筷子依样夹了些菜放进粥碗里,然后到床前坐了,面上淡淡,只拿勺子舀了粥,道:“。。。张嘴。”西门憬元依言张口,无声地吃了粥,叶孤城一口一口喂女儿吃过饭,然后便道:“。。。还疼?”西门憬元听了,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偎进叶孤城怀里,紧紧拥住对方:“父亲,你不要恼我。。。”叶孤城微微垂目,抚摩着女儿的秀发,道:“。。。父女之间,并无隔夜仇,我自不会恼你。”西门憬元自记事起,就再不曾流过泪,但此刻却不禁哽咽出声,眼中亦是渐渐蒙上水雾:“孩儿不孝,如今年纪已大,还要令父亲和爹忧心烦恼。。。”叶孤城轻拍着她的后颈:“。。。有我与你爹一日,自然会护你兄妹终生。”西门憬元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泪珠滚了滚,终于直流了下来,叶孤城搂她在怀,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那日将你打得重了。”西门憬元泣泪而下,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低低叫了一声‘父亲’之后,便哽咽难言,半晌,忍着背上的疼痛,下床跪在了地上,泣道:“女儿这几日卧床静思,知道自己纵诞无状,一时卤莽,行此大错,因一己之私,置他人于不顾,实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极,若非爹擒我回来,或许便会害了宁宁一生。。。”叶孤城见女儿这般,忽然间便依稀想起多年前在雨中说‘愿与君,双剑不相离’的西门吹雪,那样一往无前的坚持,不管不顾的顽傲,何其相似。。。叶孤城伸手扶住女儿:“。。。起来。”西门憬元仍旧坚持跪着,道:“女儿已想过了,求父亲和爹爹成全。”叶孤城道:“你说。”西门憬元咬一咬牙,惨然道:“女儿如今不敢以一己之私,再行错事,自此只游历天下,再不去见宁宁就是。。。若是,若是。。。即便我私下瞧她一面,也不会让她知道,只盼她从此一生安泰喜乐,女儿就已满心足够。。。”叶孤城静然看了她一阵,半晌,才道:“。。。你又何必。”西门憬元也不回答,只重重将头叩在地面上,力道之大,直磕得砰然作响:“。。。女儿只求父亲一事。宁宁是大姑母之女,身为翁主,婚姻不可自专,自有皇家为其做主,那日父亲说要令皇兄广择青年俊杰,为宁儿选一名出众夫婿,女儿但求父亲收回成命,宁宁她。。。宁宁她若不愿,哪怕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也不要配与她,而若是她。。。若是她真心喜爱,就听凭她自己做主,女儿不敢再想其他,只求宁宁她能够,一生快活无忧。。。求父亲成全!”
叶孤城沉默片刻,既而微微开口道:“。。。罢了。元儿,你起来。”西门憬元听他这样说,就知道父亲是答应了,直至此时,这才觉得背上疼痛难当,既而慢慢站起身来。叶孤城把她抱回床上,看着女儿泪痕斑驳的苍白面容,微微喟叹道:“。。。傻孩子。”西门憬元陡然心头大痛,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紧紧抱住叶孤城,嘶声道:“父亲,我难受!女儿心里。。。好难受!”叶孤城见状,也知此刻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女儿,因此只轻轻抚摩着西门憬元的头发,任凭她像小时候还不懂事时那般,在自己怀中,痛痛快快地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夜凉如水,灯火凄凄。
楚伊宁静坐在梳妆台前,神情怔怔地梳理着长发,象牙的梳子滑过漆亮的发丝,黑白分明。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园子里面,那个人曾对她说过些什么,当时她失手打碎了手里的水晶鱼缸,两尾金鱼掉在地上扑腾着挣扎,一如她震惊无已,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绞勒住的的心脏。
后来她闭门不出,再不肯见她,再后来,就有那人在一个夜晚潜进她的房中,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将她悄悄掳走。。。
楚伊宁手间不由得一颤,掌中的象牙梳子便掉在了妆台上。她和她,毕竟都是女子啊。。。
妆台上放着一块丝帕,里面裹着一样东西,楚伊宁有些恍惚地把它打开来,就露出了一枝桃花。那年的花开得极好,那人便在园子里折了一枝给她,当时她笑着说,可惜这花过几天就会谢了,于是那人就笑了笑,道,不会,我自然有办法。因此第二天,她就接到了这枝确实永远也不会再凋谢的桃花。
杏色的丝帕上静静躺着一枝桃花,极薄的银箔小心地缝在每一朵桃花上面,然后又细细涂遍了清胶晾干……如此,即使时隔许久,这一枝桃花仍然在盛放,永远也不会凋谢下去。。。
天上有雪花飘下来,冷得入骨。
破庙里,西门憬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