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后悔过的,可是她忘不了,忘不掉,就像树木的根深深扎进了心里,一想要拔掉,就扯得一颗心,疼痛不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么好。。。
纳兰涟柯笑了,两行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美丽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其他的什么人,而只是那一年在他面前才刚刚懂事的小师妹,那时的她,笑容清澈而倔强,是一个骄傲,任性,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女孩儿,而如今,她亲手毁去了他的幸福,他与那个人的一生,终究是被她亲手毁去了,而同时,她也毁去了她自己。。。
“呐,师兄,你不杀我么。。。”纳兰涟柯婉约轻笑,眼泪将脸上的脂粉冲淡下来,露出了底下苍白而幽暗的面容。她轻理着鬓角,柔声道:“其实师兄动不动手,都已经无所谓,因为我,反正也就快要死了。。。”
她恬淡的笑容徐徐绽开在唇角:“悖情蛊。。。母蛊需要在我的体内培育,以精血滋养,每一日,都在抽取着我的性命,我每时每刻;都在衰弱下去;一百日之后,在子蛊发作的那一刻,就是我的死期。。。”
纳兰涟柯优雅地轻拢双袖,“以性命做赌,毁你一生的姻缘。。。师兄,到最后,还是我胜了。”
她就是纳兰涟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纳兰涟柯,她就是这个样子,生来就是如此,心狠手辣,美丽而致命,爱上一个人,就可以为此毁灭自己,不顾一切,她做不了他心头的那颗朱砂痣,那么,就去做斩断他生命中,最大的幸福的那柄剑罢。。。
纳兰涟柯轻轻一笑,最后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悖情蛊一旦发作,我死的时候,就会很难看的。。。所以涟柯就不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会找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师兄,我不会让你看见我丑陋时的模样。”她说着,温柔一笑,然后就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盈地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当中。。。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正文 一百五十五。 不负相思
殿内的灯光似乎是渐渐有些昏黄了,夜静无声,连月色也近似于暗淡,叶孤城静静站在当地,看向西门吹雪,温暖的烛光当中,他的轮廓仿佛有些模糊,只余一个白衣玉立的身影,长长的影子被投在墙壁间,安静而幽然,淡淡的灯光蒙在他萧峻平静的面容上,于是那眉目,唇鼻,便都不再太过清晰,只余下一双眼睛里静水一般的纯粹颜色,就那么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手里还握着剑,握得那样紧,连指关节处都已经微微泛白,漆黑如墨的双目掩映在眉睫之下,看不清里面蕴涵着的神情,然而那一贯冷峻的面容之间,却已经有什么东西停留在眉梢和眼角当中,或者深藏在那一抹紧抿的唇线中,被微微压抑着,极力隐忍着。。。西门吹雪静默地站在那里,右手还依旧握着自己的那柄乌鞘长剑,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心里似乎是有些凉,因此他没有出声,也同样这么看着叶孤城……离天亮,不过只有几个时辰了。
那一丝情义,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在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某一个日子,某一个时刻,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地钻进了他的心里,然后生根发芽,在经历了日久天长的雨露浇灌之后,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心底最深处,最终逐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并且结出了能够让他的生命也变得鲜活起来的果子,而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棵树,就要从他的心中,被连根拔除。。。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仿佛有什么凌厉的东西,突然将胸口刺出了一个窟窿。
“。。。是我的错。”男人低暗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叶孤城的脸上仍然不曾有任何表情,可西门吹雪还是看见了他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轻颤,“。。。那晚我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
这其实并不是他的过错,谁能够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疏忽,就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呢,只是暂时离开片刻的他没有错,因为信任伴侣而熟睡的西门吹雪也没有错,甚至是准确把握住了这个时机的那个女子,也没有错。。。叶孤城慢慢地朝着西门吹雪走了过来,然后将对方笔挺的身躯拥进双臂当中,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眼中的颜色:“。。。西门,我们成亲罢。”
腰间双佩绮罗带,梦为同心结好合,一寸龙凤千万缕,百年长命一世花。。。
即使已是深夜,可是只要叶孤城吩咐下去,所有的东西也依旧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准备妥当。大红的喜服取代了白衣,鸦黑的发髻被解下,泻成瀑布一样的青丝,然后又被仔细梳理整齐,由红玛瑙雕制成的发冠牢牢固定在头顶,腰间长长的佩绦上绣着精美的龙凤图案,红罗绛缎,朱靴赤服,然后所有服侍的人都无声退了下去,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殿中燃着‘燕双飞’的味道,弥漫出淡淡的香气,四周都是扑面而来的红色,照明用的那些灯烛并没有熄去,只是多了两座蟠龙雕顶的烛台,上面两支龙凤大花烛并列着,朱红的烛身上扑着金粉,烛焰明亮而温暖,正静静地燃烧,墙上贴着金箔剪成的‘囍’字,香炉里升腾起来的轻烟拂动了一旁垂着的大红散花绫幕,那样轻薄得近似于透明的红罗,一重又一重地安静垂着,如同一个令人不愿醒来的梦境,一切柔和而宁谧,依稀连时光,都在此刻静止。。。
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叶孤城。烛火朦胧地笼罩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就仿佛水波一般在他周身荡漾,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便如同一朵徐徐开放着的红莲,喜服上勾勒着暗色合欢花的图样,点缀着象征同心好合的鸳鸯交颈,说不清地喜气吉祥。。。这一片满目皆红的尽处,深红的衣袖下露出指尖,叶孤城站在那里,依旧身型笔直而挺拔,依旧容颜宛如坚玉,就仿佛那年初见之时一般,从未磨灭过的身影,也绘出了他一生一世都不可忘怀的模样。。。西门吹雪几乎没有力量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在此之前,西门吹雪从不知道男子也可以用美丽来形容,那样超越了时光和彼此的轩萧与湛然,是他一生当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画卷。。。
然后那个人就朝他缓缓走了过来,身上穿着如火如荼的红衣,广袖长琚,缓步向西门吹雪走来,火红的衣摆稍稍垂在地上,红得绚目,西门吹雪定定看着他,只知道自己一向握剑,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在袖中不可自控地微微颤抖。。。叶孤城来到了他面前,琥珀色的凤目当中,清晰地倒映出男人此时身着红衣的身影。彼此穿的是一模一样的喜服,腰间佩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龙凤结,长长的璎珞垂下,身周,有暗香浮动。。。叶孤城轻轻牵住了西门吹雪的手,眼中,是对方总是带着些许苍白的面容,那样漆黑的发,在烛光下,泛着丝丝温暖的金色,身上是明耀的红,如同一树在夜中盛放的红梅,开得骄傲而自赏。。。叶孤城的唇边绽出一缕温然,柔声道:“。。。西门,以前我从来不曾见过。你穿白色以外的衣裳。”西门吹雪压抑住心头的那一丝轻颤,道:“。。。好看?”叶孤城唇角微扬,连眉峦也都尽数展平,西门吹雪见了,只觉得这一刹那,千万朵花都开遍了。叶孤城道:“。。。好看得紧。”说着,垂目打量了一下自己,既而缓缓开口道“。。。这是我此生第二次穿喜服,西门介意么。”西门吹雪握紧了他微冷的手:“。。。你明知不会。”叶孤城莞然弯了弯眼角,然后携着西门吹雪的手,徐徐走到床前,等西门吹雪坐下之后,便缓缓矮下了身体,并不在意那华美的喜服和长长的发丝尽皆委地,以一个完全谦冲而亲昵的姿势展现在西门吹雪面前,将下颌压在对方的膝上,然后轻轻握住男人的左手,轻柔地用唇在那无名指间的戒指上啄了一下,既而就将脸埋在西门吹雪的掌心里,道:“。。。西门,你今夜,实是好看得紧,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西门吹雪只觉有什么东西仿佛寒潭中的水一般,沁凉入骨,一丝一丝缠绵地绕进身体里,那种感觉,几乎让这一副血肉之躯,承受不住。。。可他却还是用微凉的掌心在叶孤城的面容上慢慢抚摩着,手指一点一点地抚在那肌肤上,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一分一寸,都没有错过,这样熟悉的轮廓,即使闭上双眼,也不会有丝毫模糊。西门吹雪捧起叶孤城的脸,让他和自己相对,然后凝目看着对方,明明此刻满心有话要说,可当真开口之后,却只是道:“。。。叶,你我今夜,还不曾喝过酒。”叶孤城微抬双眉,仿佛是想要露出一个笑的模样:“。。。不错,我这就去拿过来。”说罢,便站起身,去桌上取了已经盛好美酒的两只酒杯。
杯子是用整块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叶孤城将其中的一只玉樽递给西门吹雪,淡然温醇的声音中依稀有着夜色一样的静谧,缱绻在龙凤花烛柔和的灯光当中,缓缓说道:“。。。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今生相知难得,如此,愿求举案齐眉,白首终老。”他说着,将手中的玉樽轻轻一抬,说道:“。。。以此物,为合卺之酒。”西门吹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禁骤痛,未待他话音尽落,便伸出执杯的那只手,与他手臂缠绕,叶孤城心下会意,亦与西门吹雪双臂交绕,道:“。。。今夜,却是我第一次喝交杯酒。”说罢,彼此便将玉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喝过了合卺酒之后,叶孤城便收拾了酒杯,然后就取来了自己平日里闲暇时所用的琴,和从前亲手为西门吹雪所做的那支白竹短箫,对西门吹雪道:“。。。西门,不如合奏一曲,如何。”西门吹雪接过叶孤城递来的短箫,手指触在箫身上刻着的小字上,恍惚间,时光就仿佛忽然溯回到了从前,那人淡淡微笑,依稀就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他竭力稳住心神,问道:“。。。什么曲子。”叶孤城坐在男人身旁,将琴横在膝上,微微敛起狭长的褐目,道:“。。。此时此夜,自然要奏‘凤求凰’才好。”西门吹雪深深看他良久,然后道:“。。。好。”
叶孤城稍微将喜服的长袖略挽了挽,露出双手,既而用手指熟练地拨转琴弦,试了试音,然后才开始弹奏,西门吹雪亦将竹箫触在唇上,与对方相和而吹,但他此刻面上虽还如同平时一样,但心中却又怎会与表面一般平静,一曲既罢,已是错了几个音。叶孤城停下手,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道:“。。。那年冬天在万梅山庄,你吹奏之时,亦是有一处走音。”西门吹雪放下竹箫,微微垂目,道:“。。。你这般,也是‘曲有误,周郎顾’了。”叶孤城看了他一眼,想要微笑一下,然而却是没有办法笑出来的,因此只道:“。。。西门,我为你弹上一曲,可好。”西门吹雪在他清凉的唇上轻轻一触,低声说道:“自然很好。。。是什么曲子。”叶孤城略做思忖,眼中的一泓琥珀色泽被灯光微微掩去,道:“。。。或许,是叫《相思引》罢。”
修长的十指轻轻拨转着琴弦,流泻出一曲低回幽怅的音色,叶孤城微微垂眼,随着手下潺潺流淌出来的清宛曲调,开口道:“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莫叹明月笑多情。。。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不问何处是归期。。。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莫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等到叶孤城缓缓唱到最后一句时,那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些不济,几乎是仿若一点漫漫的叹息。。。一旁坐着的西门吹雪再也撑持不住,猛然间伸出手去,按住了叶孤城拨着琴弦的雪白手掌。如此一来,曲音顿消,叶孤城停下了动作,看着西门吹雪,道:“。。。西门,怎么了。”西门吹雪缓缓松开了男人的手,半晌,才低声道:“。。。无事。只不过,此时夜已深了。”
叶孤城听他这样说,便微微弯起双眉,道:“。。。也是。是我疏忽了。”说罢,起身将琴拿走,然后回来放下了喜帐,温声道:“。。。**一刻值千金。今日是你我二人新婚洞房之夜,总不应只抚琴听曲才是。”说着,已经在西门吹雪身边坐下了,然后俯身给两人都脱了靴子。
榻上是崭新的大红色锦衾罗褥,上面绣着牡丹花开的喜庆图案,一对鸳鸯枕并排放着,朱纱的帐子垂下,帐色鲜红,是轻软的锦罗绣幔,牡丹绘边,鸳鸯戏水,凑得一个百年好合,偕老终身。叶孤城搂住西门吹雪挺拔的身躯,静静凝视对方的容颜,道:“。。。西门,你今日,好看得很。”说着,就将怀中的男子轻轻按倒在榻上,将手探到爱侣腰间,去解那腰带。
西门吹雪的手却忽然抬起,按在了叶孤城的右手上,没有让他去解开那带子。叶孤城看着身下的男人,缓缓道:“。。。你来?”西门吹雪微一摇头,道:“。。。不是。只是今夜,我想与你说话。”叶孤城听了,便不再动作,安静地看着西门吹雪半晌,然后便低声道:“。。。好。”
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帐外龙凤喜烛高烧,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西门吹雪的双臂环在身上的叶孤城腰间,良久,才道:“。。。叶,可是累了。”叶孤城将面容埋在西门吹雪的颈窝里,闻言,便低低道:“。。。没有。”西门吹雪将他一点一点地环紧,许久之后,才稍微松了松手,握住了叶孤城的左掌,轻轻用手指抚摩着那上面戴着的白玉戒指,道:“我直至今日,才知此物之用。。。‘海外之国,以此为盟,示以两相婚好之意’,叶,这是你说过的。”叶孤城声音中隐隐有一丝低颤:“。。。不错。”他尽力压抑着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才问道:“。。。西门,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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