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以手轻挲着寒凉的剑身,手指缓缓滑过上面凿刻出的繁复纹路,丝丝寒气便立时透骨而入。这柄剑是西门吹雪随身二十余年之物,除叶孤城外,再没有旁人能够被允许碰触,西门吹雪见状,开口沉声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微微颔首,既而起身道:“我有三年中悟得‘天元剑’一百零八式,请君一晤。”说罢,缓缓举剑,室中空气瞬时间为之一滞。西门吹雪眼中精芒骤亮,但见男人衣袖抖开,仿若流水行云一般,剑身明亮得如同霞辉耀照,几近不可正视。
叶孤城手腕一震,一朵剑花便涮出银色的淡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室中已无分毫剑气,唯见一团银光中,隐隐现出一点雪白的影子,伴随着男人醇冽庄朗的声音:“。。。存雷震,君子以恐惧而修省;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大明始终,六位时成。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下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知进退尔,知存亡尔,知得丧尔,是故圣人哉!”
随着最后一句甫落,只听锵啷一声,剑已归鞘,唯剑上龙吟之声,犹自不可断绝。叶孤城垂目静立,片刻之后,就听身后西门吹雪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响起。
“自今时起,‘剑圣’二字,天下间,唯君可称。”
无责任恶搞番外: 我的父亲和爹爹 。。。
微微喘气,收起了手上的剑,我用袖子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汗。中午真热啊,只不过是练了半个时辰,衣服就好象差不多湿透了。。。好羡慕父亲和爹爹,在夏天火炉一样的大太阳底下,一口气练上两个时辰的剑法,都不会出汗的。。。
啊,对了,说起来,我应该去爹爹那里,让爹爹指导一下我的剑法,这一招‘星坠平野’,我都练了好几回,可是都好象不太对。。。想到这里,我一边用袖子往脸上扇风,一边就往父亲他们住的寝殿走去。
耶?好奇怪的声音。。。我刚走到寝殿的窗外,就听见好象有很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起来,好象。。。好象是很难受的样子啊。。。
是什么事呢?我踮起脚,扒着窗子往里面看,左瞧瞧,右看看,恩,没什么呀。。。不对,很远的地方,床怎么好象在动?上面的帘子没有放下来,可是却能看见正在一颤一颤的。。。
我一下子好奇起来,蹑手蹑脚地就往殿里走。难道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要是真有的话,应该把师兄也叫过来一起看看的。。。
“。。。叶。。。再给我一次。。。”
里面隐隐约约地传出爹爹的声音,我敢肯定是爹爹的没错,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奇怪呢?不过,原来父亲也在啊,按理说他们每天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午睡,今天怎么没睡呢。。。我正想着,忽然就听见一个很怪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是父亲的声音,不过。。。
耶?难道父亲受伤了吗?!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有时候练功受了伤,疼得厉害了,就也会像这样出声的,可是父亲武功那么高,谁能让他受伤呢?不过,以前我还在殿外的时候,父亲他们就会发现我,但是今天,怎么好象都不知道我进来了呢。。。
可是我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赶紧就往殿中深处跑,一面大声叫道:“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刚喊完,我就跑到了里面,撩开几层纱帐就钻了进去。“父亲,您……啊?”
我愣愣地站着,看着室内很大很漂亮的大床上面,爹爹正压在父亲的身上,腰下盖着一条毯子,露在外面的上身光光的。。。
父亲和爹爹都没有穿衣服,好象。。。也没有穿裤子。。。
爹爹以前脸上都是很白很白的,可是现在,他的眼角和眉毛旁边为什么都红了啊,而且额头上全是汗,头发也都散下来了。。。
“父亲。。。”我试探着叫了一声,父亲黑黑的头发全都散乱在床上,头顶的金冠也歪了,脸上的表情好象很难受的样子,长长的眉毛皱着,脸色白得很厉害,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块一块的红斑。。。可又不太像是蚊子咬的。。。
“。。。你如何来了。”父亲的声音有点哑,可还是很好听。
“父亲。。。您怎么了。。。”我着急地往前走了几步,“您受伤了吗。。。”
“出去。”爹爹忽然开口说道,我吓了一跳,爹爹现在的表情好象很不高兴,很吓人的样子。。。爹爹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的,虽然他几乎只对父亲一个人笑,可也从来都是很喜欢我,对我很好的,我都没有见过爹爹对我发脾气。。。
可是,虽然很吓人,但是我看见父亲的样子,忽然就有了勇气,壮起胆子,问道:“爹。。。爹爹。。。为什么要伤到父亲?”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就是觉得,父亲好象是被爹爹伤到了。。。是切磋吗?可是我以前也看见过他们在一起比试的,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呀,而且,为什么切磋还要脱衣服?
“。。。没有,孤无事。”父亲说道,然后似乎是想要起来,却突然眉头紧皱了一下。
“叶,你还好?”爹爹立即扶着父亲的肩,不让他起来,父亲微微摇一摇头:“。。。没事。”
“父亲到底怎么了。。。玄儿很担心。。。”我呐呐地说着,“是爹爹在比试的时候打伤了您吗。。。”
爹爹听了我的话,表情忽然就变得很奇怪,父亲淡淡说道:“。。。你出去罢,孤并无大碍。”
我听父亲已经这么说了,只好‘哦’了一声,担心地又看了看父亲苍白的脸,这才瞅着爹爹没看见的工夫,用力瞪了爹爹一眼,然后不甘不愿地走了出去。
坏爹爹,父亲平常对你那么好,你还欺负父亲。。。不过很奇怪啊,爹爹平时好紧张父亲的,比对我还要好,今天又怎么会弄伤了父亲呢。。。
我正胡思乱想着往殿外走,身后又隐隐约约地传出说话声,只不过,听得不太清楚。
“。。。白日行此事。。。玄儿。。。”我歪着脑袋,是父亲的声音,不过也只能听清楚这么几个字而已。
“。。。你还好?。。。叶。。。沐浴。。。抱歉。。。”爹爹的话也只是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一点,我嘟着嘴,出了寝殿。
大人的事情,真难懂。。。
第二天,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叔叔又跑到府里来蹭酒喝,父亲这时候还在上朝,爹爹呢,练完了剑,正在沐浴,所以就是我和师兄来做招待的活儿。
桌子上全都是很贵很贵的酒,陆叔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好象有谁和他抢一样。哎,其实也难怪啦,这些酒如果让他自己去买,买不买得到先不说,就算买得到,也不用几坛就能让他把自己给卖掉了。。。
“好酒啊。。。”陆叔叔感叹着,两条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我说,也就这里能让我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回,在别的地方,根本弄不到这样的好酒。。。”
师兄替他又斟满了一杯,陆叔叔哈哈笑着,说道:“辰小子,现在你也大了,都到了娶老婆的年纪了,怎么也不多喝点儿?来,陪我一起喝。”
师兄摇一摇头,说道:“师父不许我多饮。”
我在一旁拿起一个杯子,倒了点儿酒,然后试着往嘴里一灌,下一刻,一嘴的酒就被我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我呛得直咳嗽,师兄忙为我拍着背顺气,陆叔叔咂着嘴,一脸可惜地看着被我喷在地上的酒,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暴殄天物’之类的。。。
喝光了三坛酒之后,陆叔叔红光满面地从椅子上起来,说了一句‘我去睡上一觉’,就晃晃荡荡地往客房方向走。我看见他没走几步,就从腰间掉出了一样东西,于是便上前拣了起来,说道:“陆叔叔,你东西掉了。”说着,随手打开那好象是一本书的薄薄小册子。
“掉了什……玄小子,别动!”
一只大手猛然盖在了书上,我瞪大了眼,看着陆叔叔好象已经完全醒了酒的脸,“陆叔叔。。。这是什么?”
书里一个字也没有,全都是画,里面两个男的抱在一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奇怪姿势,光着身子,一件衣服也没有穿。。。
“啊。。。这个。。。啊。。。这个春。。。呃,这个书。。。”陆叔叔的表情好奇怪,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看了看旁边的师兄,好奇怪,师兄为什么红了脸?
“咳,这是,这是练功的图谱。。。”陆叔叔咳嗽两声,然后就解释起来,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很快就恍然大悟:“哦,原来昨天父亲和爹爹是在练功啊!”
“咳。。。”师兄突然好象被什么呛到了一样,我看着他,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师兄转过头,“我没事。。。”
我正觉得莫名其妙,陆叔叔已经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和语气看着我,我猛一看见,几乎吓了一跳。
“玄小子,昨天你父亲和爹爹,在‘练功’?”陆叔叔的口气让我忽然觉得胳膊上发痒,于是赶紧搓了搓:“是啊。”
陆叔叔的脸上出现了好怪异的笑容,我想了想,问道:“陆叔叔,为什么练这个功好象很难受,很痛的样子啊?”
“咳。。。”“咳。。。”这回不光是师兄,而且连陆叔叔也好象一起又被什么呛到了,我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听陆叔叔说道:“这个。。。这个。。。真气流窜。。。那个。。。冲荡筋脉。。。所以。。。咳咳。。。”
“哦。。。”我刚点了点头,陆叔叔就急忙飞快地往客房走,师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急急走了,我忽然一下想起了一件事,便叫道:“陆叔叔,那功夫,叫什么名字?”
“啊。。。名字。。。那名字。。。”陆叔叔迟疑了一下,然后扔出一句:“叫‘龙阳功’!”说着,又赶紧加了一声:“可千万别告诉你父亲和你爹,从我这里看见过这个春……这个‘龙阳功’。。。提也不能提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了。
我看着陆叔叔的背影,和刚刚听见‘龙阳功’三个字时猛然一个趔趄,现在好象有点儿狼狈地往园外快步走开的师兄,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些大人们,怎么一个个都是很奇怪的样子。。。
不过,连父亲和爹爹都在练的武功,当然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么以后,我一定也要学。。。
七十四。 大婚 。。。
九月。
永康殿。
“儿臣拜谢父皇、母后养育之恩。。。女儿眼下去了,不能再日日侍奉膝下,只盼父皇母后保重,妹妹们莫要淘气。。。”
大殿中礼乐齐奏,酆熙公主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正式大婚礼服,向上首景帝与赵后盈盈下拜。不曾说上几句,便已泪珠滚滚,哽咽难禁。
景帝今日嫁长女,因而穿了九龙华袍以示郑重,皇后亦着了一身正式的涂金朱罗绫凤大撒牡丹凤衣,见女儿如此,不由得早已红了眼圈,忙用手扶起,执手勉强笑道:“我儿今日大喜,如何作这等模样,左右不过是仍在京都,日后时常进宫看看你父皇和母后,也是容易。。。母后曾依例召驸马入宫询见,驸马人物齐整得度,进退有序,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日后自然对我儿万般疼爱。。。”说着,拿了罗帕便替她细细拭泪,以免弄花了妆容。
景帝见此也自有些感伤,便温言道:“你既是朕的长女,天朝公主,自要有皇家气度,不必效那寻常女子哭啼举止,还不收了泪,待吉时到,动身上凤銮。”
酆熙极力止了泪,强自笑道:“儿臣知道了。”
景帝又当殿按例训公主以妇道,毋以公主之尊凌侮夫婿,恣意骄纵,酆熙躬身听训,一一应了,稍后,与旁边两个妹妹话别,又与姑母长公主并表姐宁栎黎辞行,免不得又是一番含悲忍泪,亏得旁边叶玄说了几句孩子气的话,才略消了些难过之意。
眼看吉时将至,瑞王安慰了妹子几句,笑道:“丫头莫要再这般,若是哭花了妆,可怎么好,要如何去见妹夫?”
酆熙不禁破涕为笑,啐道:“二皇兄只会取笑。。。”
瑞王笑道:“好好好,本王的妹子,就是哭花了妆,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定能让驸马一眼便瞧得怔了。”
他一番话下来,众女眷皆笑,也不禁稍稍收了离别的悲意,便在这时,就听殿外礼官高声唱道:“吉时已到……”
几名宫人立即上前围在酆熙身周,替她略略整理了一下衣饰,然后用一幅大红绣飞凤纱盖替她蒙在头上,遮住了面容。就听景帝道:“时辰已至,昭儿,引你皇妹去罢。”说着,传召使者宣驸马到琼华门,在便殿予以接见,赐下封赏。
一只手缓缓伸至酆熙面前。叶孤城今日穿了明黄正服,头戴紫金五龙冠,因是妹子出嫁,于是在腰间的围带上挂了荷包香囊与团佩等物,皆是象征喜庆的图案和颜色。酆熙定了定心,在盖头下收去戚容,然后将涂着蔻丹的柔荑轻轻搭上了哥哥冰凉的手,低声道:“有劳大皇兄。”
一路环佩丁冬,走过玉阶长道,高槛华殿,直至近一柱香后,方到了贞顺门,叶孤城扶着妹妹的手,一步步踏上朱红的长毯。
明黄色的凤鸾仪仗前跪着两排宫女与内监,舆驾前后共用了十六幅绰金孔雀羽掌扇遮簇,乃是景帝心疼女儿,在今日破格动用了半副皇后专有的仪仗来送她出嫁。
此时亦值驸马向景帝谢恩完毕,乘坐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制成坐褥的骏马,手执丝线编织成的鞭子,头上打着三檐伞,以五十人组成的皇家乐队在前边奏乐开路,来至凤驾前,充作仪导,向着公主府出发。
一路浩浩荡荡,驸马一行当先回至府中,既而送嫁队伍中最前面由叶孤城骑着御马导路,新娘凤舆前方是按公主身份配备的陪嫁物品与侍仆,并童子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