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既是深秋,草木萎黄,因此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很容易就收拢了不少枯枝败叶,正当叶孤城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准备引火时,远处,却突然猛地听见一声嗥吼,片刻之后,又隐隐传来一声惊叫。
几乎与此同时,两道白影骤然如同一线白练一般,朝着声音方向,疾速飞掠而去。
叶玄万没想到居然在溪边遇到一头真正的熊,那庞然大物正蹲在一块石墩上,用肥厚的熊掌和阔大的嘴,专心致志地捕捉水里的鱼。
溪水湍急,不远处,就是直泻而下的瀑布。叶玄未料到当真竟能让自己碰见一头熊,眼看着那眼小吻长,头圆颈短的肥硕粗壮大畜生就在不远处,叶玄忙拿起弓,从箭筒中取了一支金翎箭,瞅准位置,便引弓直射。
箭矢正中那熊的右颈侧,黑熊吃痛,大吼一声便人立起来,等到看见不远处的男孩时,不由得野性大发,也不管那还插在颈上的箭,负痛便朝着叶玄扑来。
叶玄眼见不能得手,才知这畜生果然皮糙肉厚,自己奈何不得,于是便策马朝来时方向跑去,想要将身后的熊引到父亲他们那里,让父亲和爹爹结果了这大家伙。他此时心中并不惊慌,这大熊粗笨肥拙,必然是跑不快的,又怎可能追上自己?
谁知那熊看似肥笨,跑起来却竟然迅如奔马,叶玄座下的这匹青骢马年齿尚小,足力不强,加之见了这凶猛的大兽追来,登时惊惧得四蹄发软,没跑出二十丈外,就被这熊撵到身后。一掌拍去,就听马儿一声悲鸣,登时便被血淋淋地从后臀抓下一大块血肉,同时被一股大力拍飞出一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眼见是不得活了。
马背上的叶玄亦同时被甩飞出去,足足有六七丈远,直掉进冰冷的溪水当中。他虽会水性,然而毕竟年纪尚小,水势又十分湍急,眼看着就被冲离了岸,被水流裹挟着朝瀑布方向卷去。
叶玄连连呛着水,拼命用力在水里扑腾,但只凭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又哪里挣扎得出?正惶急惊惧之际,突然隐约看见岸上恍惚似有白影纵身入水,片刻之后,只觉身体一轻,随即头部便被托起,再也不会将水呛进了口鼻当中。。。
叶孤城右臂间夹了男孩,全身上下俱已湿透,水淋淋地走到岸上。西门吹雪收了剑,再不看那地上的死熊一眼,朝两人走了过来。叶孤城提起手,左掌在男孩后心处一拍,就听叶玄‘哇’地一声,立时就将那方才呛进腹中的水尽数吐了出来。
西门吹雪眼见父子二人浑身湿透,于是便不发一言,只提剑朝前走去,就要寻找一处可以临时生火休息的岩洞,供两人烤火烘衣。
篝火熊熊。
三人所在的山洞并不大,不过是能勉强容纳十一二人的大小,洞外拴着马,一只獐子刚刚被架在火上,还是血淋淋的模样。
叶孤城将发箍解下,散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面解开腰带,一面对一旁的叶玄道:“脱了衣裳。”
山洞里积着一层潮湿的枯草败叶,因此即使赤脚踩在地上,也不会弄脏或者硌痛了脚。男孩依言将湿透了的衣物一件件脱去,等到连鞋袜也脱下来放到一边后,才抬头道:“父亲……”
话音戛然而止,叶玄睁着琉璃也似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长长的乌发披散而下,衬着冰白韧实的肌肤,宽肩修体,线条流畅,完全赤 裸的高大身躯,被优雅强健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包覆。。。这样成熟的完美男子形体,让小小的叶玄在一见之下,不禁看得呆了。
……父亲他,真好看啊。。。
“衣服拿来。”低沉醇冽的声音让男孩回过了神,叶玄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应了一声,忙把脱下来的衣裳鞋袜都递给了父亲。眼看着男人拿了一堆湿漉漉的衣物走向火堆,叶玄忽然低下头,仔细朝着自己雪白柔软的小腹下面看了过去。
。。。和父亲,差距好大。。。 (捶地淫 笑:小玄啊,一个是大树,一个是小草,比不了的。。。)
西门吹雪用树枝将衣物一件件撑起,架在火堆旁让其烘干,然后解下外衣,递给走过来的男孩。
叶玄将爹爹的衣服披在身上,把身体裹住,坐在用树枝和草蒲铺成的垫子上烤火,然后忽然看了看坐在西门吹雪身边一 丝不挂的男人,道:“父亲。。。”
“孤并不畏寒。”叶孤城坐在火堆旁,帮西门吹雪烤着干粮和兽肉,此时天色已暗,等到衣物烘干后,应该已是到了晚间,路途难辨,既是如此,今夜三人便要在此处歇上一宿。
眼下天气虽冷,但西门吹雪内功已臻化境,寒暑不惧,加之今日出来打猎,因此穿得并不多,此时外袍给了儿子,身上就只剩了一件中衣,即便给了叶孤城,也没有多少蔽体的作用,因而当方才男人不让他脱下衣衫时,也就不再坚持。
叶玄今日受了惊吓,又灌了不少溪水入腹,因此在吃过一些东西之后,很快就裹着西门吹雪的长袍,在干草堆上睡着了。
外面天色已然黑了下去,叶孤城用树枝拨着篝火,往里面添了些枯柴。西门吹雪侧首静静看他,但见红彤彤的火光虽是照在男人面上,可寒石一般冰白的清癯侧脸间,却并不显得暖,赤 裸的身体就那么坦露在深秋夜晚寒凉的空气当中,散开的长发还半湿着,黏在几欲透明的肌肤上,有几缕散落在额前和眉眼旁,就现出一点缥茫的模样,森黑的发丝间隐约露出一双赤足,形容苍白,恍惚能看见肌理下淡青的脉络,肤色比右踝上的玉轭还要凝白冰寒,让人只觉得他仿佛应该是很冷。。。
因此,即使西门吹雪明知道以这个人的修为,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却还是忽然伸出手,把身旁的男人侧身横抱进怀里,拥紧了他冰冷的身躯。
八十六。 两小无猜 。。。
叶孤城微微一怔间,人就已经被西门吹雪横搂在怀中。腰里箍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坐在对方结实健颀的腿上,比起刚才身下的草枝叶窠,果然要舒适许多。
于是也就,顺其自然。
西门吹雪用另一只手将对方逶迤委地的长发撩起,尽数拢在男人身前,使之不至于被弄脏。发丝垂披,软软散落在胸前和腹间,蜷曲着摊成一堆,倒也多少起了些蔽体与保暖的作用。
将男人横抱在怀,环入自己的臂弯当中,即使明知道这个人的体温与自己一样,向来都是偏低的,但肌肤相贴之余,那冷然的温度仍然使得西门吹雪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把他与自己贴得更紧密一些。
叶孤城微屈着长腿,靠在西门吹雪身前,火堆上的獐子已经被拿了下来,一根结实的树棍被插在火堆边上,上面串着烤得油汪汪的喷香獐肉。
叶孤城性喜清淡,近年来更是如此,因而方才只吃了些随身携来的干粮,略微用了一块烤肉后,就不再进食,此时见西门吹雪腿边正放着水袋,便伸手拿起,喝了些清凉的溪水。
西门吹雪缓缓收紧抱住男人腰身的手臂,掌心贴着对方玉玦一般温凉的赤 裸肌肤,然后低头吻去叶孤城唇上残留着的一点水渍,道:“溪水沁冷,不要多喝。”说着,将水袋放在距离火堆更近一些的地方,让火将里面的溪水慢慢暖热。
叶孤城没说话,只是用手探了探架在一旁烘着的衣物。即使眼下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并且其他两人是自己的伴侣和儿子,是最亲密的人,但他仍还是并不如何习惯此刻这种坦 裸的境况。手指触到外袍上,入手处,上面虽已没有湿漉漉的感觉,但却还是潮湿着的,于是叶孤城收回手,目光只静静看着两人面前红彤彤的火堆。
山洞很小,还没有一间普通的禅房大,这样的一堆篝火,就已能够将其完全照亮。西门吹雪见男人从衣物上收回手时,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于是便略略松开了围住叶孤城腰身的右手,而另一只手则直接扯开中衣的衣带,即刻就将衣物除下。叶孤城在见到对方拉开衣带时,刚说出一句‘不必’,西门吹雪就已经将中衣褪了下来,随即,还带着一丝淡淡梅花味道的雪白衣裳,就被盖在了叶孤城的腰部。西门吹雪重新揽住男人的身躯,看着他被火光映得仿佛染上一层橘红的面容,漆黑的眼中,就流露出了一种柔和的情绪,线条冷硬的唇角,也微微上扬了几分。
叶孤城看见了对方眼底极淡的笑意,那样冷峻鲜明的容颜间,极长的眼睫在火光中泛出一抹沉沉的乌金色,眉毅鼻挺,瞳仁深沉,轮廓面容比之多年前两人初次相遇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在眉眼间积下了一抹熟重稳然的味道,敛去了曾经满是不可掩盖的凌厉锋锐的气息。
“在看什么。”西门吹雪低声道,目光落在男人的脚下,然后伸手从足底摘下了一片粘在上面的潮湿枯叶。
叶孤城并不言声,只拿了几根枯枝投进火堆中,看了看烧得颇旺的火势,这才淡淡道:“在看你。”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唇角那一点轻抬的弧度,片刻之后,漆黑的眸中映出面前跳动的橘黄色火光,薄唇微扯,就真正地笑了一下。
将中衣的一角向下拉了拉,盖住男人冰冷的赤足,西门吹雪的左手覆上对方足背那润凉的皮肤,稍用了一点力道,在上面慢慢摩挲缓蹭着,过了一时,直到感觉出掌下的双脚终于不再那么冰沁,而是有了一丝温度,这才停下手,然后就将面容埋进了男人的颈窝里。
肩井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温热有序的吐息,叶孤城伸手捻了捻男子的一缕头发,道:“困了?”
“没有。”颈窝处传来低沉的声音,西门吹雪揽在爱侣腰身上的手臂略略收紧了一下,口鼻之中,俱是男人发间和身上的熟悉气息。
不是熏香的味道,而是,仿佛雨后竹林一般的清新感觉,其间还夹杂着一点儿薄薄的冷。
就让他想起幽谷中一湾初春时刚刚化冻的,还带着些冰凌的泉水。。。
“好似是要下雨。”叶孤城忽然道,目光朝着洞口方向处看了一眼。
西门吹雪也感觉到了从洞口处渗进来的闷冷潮湿之意,其中还裹挟着一丝虽然轻微,但却凉意十足的风。
“冷?”西门吹雪从叶孤城颈窝间抬起头,小心地抱住男人,将对方腰下盖着的中衣掖了掖,让男子靠在自己胸前最舒适的地方,将两人的身躯密密实实地贴紧了。“眼下,可好些。”
叶孤城不置可否,微微半阖起琥珀色的狭长双目,一副浅寐的模样,颈间几块斑驳的红痕被发丝遮盖着,并不能看得清楚,漆黑的睫毛被火光映照,在眼睛下方投出两片淡淡的阴影,向来微抿的唇也仿佛覆上一层火焰,就有了几分血色,变作了淡薄的红。过了一时,才道:“已有许久,不曾在外过夜。”
西门吹雪看着他,面上的线条微微柔和下来,“我近年,亦极少如此。”
叶孤城抬眼看了看火堆旁的烤肉,然后重新合目,道:“虽是这般,但你的手艺,倒是长进许多。”
西门吹雪听他这样说,就想起两人当年在密林中席地而坐,吃着被烤得焦糊的鸟肉时的场景,不禁几不可觉地低哂一下,用唇触了触男人凉滑裸 露的肩头。“你还记得?”
叶孤城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戒,微微‘唔’了一声,又继续道:“少年时代偶尔涉足中原,有时不免身处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倒也比不得眼下有人照拂代劳。”
他语气仍是平常,面上也依然神情如旧,但西门吹雪听了,就知他是在戏谑调侃自己,于是便低头在那赤 裸的胸膛上略微用力咬了一口,留下一枚淡淡的齿印,这才抬起头,好象是要说些什么,而外面此时,却忽然闷闷地响起一声滚雷。
果然开始下起了雨。。。
蜷在一旁熟睡的叶玄似是被雷声惊到,身子微微地动了动,叶孤城见状,就轻拂开了男人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从西门吹雪的怀中起身,顺手摸了摸旁边烘着的衣物。触手所及,已烤得干了,于是便穿戴起来,片刻之后,就已收拾整齐,而此时,叶玄也已经醒了过来,半睁着困倦的眼睛,低低道:“爹爹。。。”
“何事。”西门吹雪道,伸臂将男孩抱在了膝上。
“冷。。。”叶玄喃喃着,往男人的怀里偎了偎。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伴着湿沁潮寒的风,对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是很有些冷的。叶孤城取下已经烘干的衣裳,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男孩一一穿好,又将火烧得旺了些,这才坐在西门吹雪身边,摸了摸叶玄的额头:“还冷?”
“不冷了。。。玄儿现在很暖和。。。”叶玄蜷缩在西门吹雪怀中,闭上眼睛,小声呢喃着应道。叶孤城将原本盖在自己腰下的中衣披在西门吹雪身上,然后用发箍束起满头青丝,看了看火光中男人棱角鲜明的侧脸,道:“此处野兽颇多,你与玄儿休息,我在此守夜。”见西门吹雪眉峰微叠,于是补充道:“至下半夜,你来就是。”
西门吹雪听了,这才将自己裹在叶玄身上的长袍掖了掖,然后合上双目,静静休息。
叶孤城仔细照看着火堆,维持山洞内一定程度的温暖,一面不时侧首,凝视着睡梦中的父子二人,直至下半夜西门吹雪醒来后,才替换他抱过正熟睡的孩子,安然入梦。
太子府。
一大早,管家便已等候在正门口处,待过了近一个时辰后,细雨蒙蒙中,远处就渐渐有隐约的马蹄声传来。
“我的小祖宗,眼下淋了雨,若是受了寒可怎么好?”管家一面忙忙地叫人去厨下吩咐煮一锅驱寒的姜汤,一面指挥着几名随从卸下猎物,收拾马匹,又让人撑了伞,自己则直接走到一匹马前,伸手抱上面的男孩下来。
叶玄一路被西门吹雪放在身前坐着,半偎在男人宽健结实的胸前,因此天上虽下着小雨,却因为有了遮挡和庇护,只稍微湿了头发和外衣。闻言,便道:“有爹爹护着,我没有受寒。”一边说,一边已经让管家抱了他下来,忽抬眼瞅见一群侍从正拿了几只猎物往大门里走,于是道:“那只狐狸要好好鞣了,父亲答应我,要给我做皮领子的。”
管家笑道:“好好好,我的哥儿,老仆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