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想要逃。
在黑色的背景里,漫天遍地都是绝望化作的荒凉。
这让他窒息。
所以他要逃,不顾一切也要逃。
但他的身后有那么多的影子,多得让人畏惧。
它们缠住了他的双脚,束住了他的双手,把他留在了无边无际的绝望里。
影子们刨开了他的身体。
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头颅。。
他们把全世界的痛苦都灌注到他的体内。
那些哭喊,那些嘶吼,那些绝望里的孤独。
他想要挣扎,他想要释放,他想要……
毁掉这一切!
当一切顺应了他的愿望。
当一切真正的化为灰烬。
他的世界里,
只剩一轮黑色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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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别睡了!上课了!”
同桌的呼唤将君洛拯救回了现实,他抹去了脑门的汗,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似乎在庆幸,庆幸自己还在人间。
“少年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对劲。”
同桌关切的调侃传入耳中,对此他只是以微笑回应,道:
“没事,只是又做噩梦了。”
“这位施主,看你印堂发黑,怕是邪物缠身啊!这样,贫道收你两百块,就在此地为你做法驱邪,包你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如何?”
“首先,要是我要驱邪,一定要把你驱走,其次,吃嘛嘛香和我做噩梦有啥关系吗?”
君洛本以为对方会和往常一样出言反击,可同桌罗林只是正经的盯着前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老师早已盯住了他君洛。诺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人在说话。
糟,被坑了。
君洛的头跌进了书本里想要面书思过,以表诚意。
虽然被摆了一道,可出现在君洛心里的是淡淡的温暖,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才感觉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在生活。
远比梦里,要幸福得多……
其实君洛的噩梦史已经有了一年了,自从一年前他的父母把他送到异地来读书,君洛的噩梦从未消停过。
一点点漆黑的片段,一丝丝绝望的感觉,这些东西几乎占据了他过去一年的夜晚。
只是如今天这般真实而深刻还是第一次。
仿佛……梦里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里,君洛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当然又招来了老师异样的目光。
君洛深吸了一口气,在重重的呼出,似乎要把余悸吐出脑海。
君洛来自一个奇特的家庭。
一年前,他的父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他孤身一人送到了这里,而父母本人则杳无音讯。只是往他的卡里定期的打生活费。
君洛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远,可也近不到哪里去,他的父母为他在那里买了一套一层楼的别墅房。价格虽说不太贵,可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在君洛的印象里父母都是忙碌的公司经理,这次估计又是接了什么大生意,无暇顾及他,所以才把还在读高三的他送到了这里。
对此他早已习惯。
记得小时或他几乎没有见过父母的样子,一直是在奶奶家与外婆家切换着住处。印象里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人是在六岁左右,那时候他刚开始记事,所以对于那个午后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身穿西装的男子与身着休闲装的女子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注视着躲在奶奶身后的他。他们给了他数不尽数的美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零食几乎是王道。所以他完全沦陷在了这两个“陌生人”温暖的抚摸里。
这时他就用自己的小脑瓜子想:要是我的爸妈像他们一样该多好啊!
所以当奶奶把结果宣布出来时,他完全愣住了,一种说不清的虚幻感洗刷了他的大脑。
原来他也是有父母的,原来他也是有人要的,原来,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家。。。。。。
当他被那个女人抱住时,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的母亲,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亲情。
之后的他住进了父母家里,直至长到了十六岁,在此期间父母也是时常外出,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一两年。再这样不靠谱的父母抚养下长大的君洛养成了极强的自理能力。所以当父母把他独自一人送到异地来读书时他也是坦然接受。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等着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把自己接回去,或者干脆和自己一起住这里,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接连不断的噩梦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每到入睡后他都要忍受无言的痛苦。
他无法解释这个问题,也懒得去找心理医生,只好归功于独自一人生活的一些孤独症引发的缺乏安全感的反映。
还好噩梦只是影响了他的精神,对他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实质影响。所以君洛觉得自己忍忍应该就过去了,等那两个不靠谱的爹妈回来,自己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当教室里的钟表吧嗒吧嗒的走到了九点半,放学铃准时地响了起来,学校这只怪物开始往外吐它消化了一天的学生。
一月的积雪被粗鲁的踩踏,马上便变成了肮脏的褐色,不复几分钟前的圣洁。
君洛与罗林也是踩踏者中的一员,他们迈着悠闲的步伐,说笑着把一团团的积雪化为一滩滩的污水。
“不知不觉就跨年了啊,不看日历我还以为今天还是2071年那。”
“万恶的学校啊,跨年都不放个假,我的跨年晚会啊…。。。”
“跨年有什么假放,你一个劲的盯着跨年晚会家里不会说的吗?”
“我只要保证期末考可以考上全班第一,他们也不好说我些什么。”
“学霸狗的本性又漏出来了吗……”
“……”
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分开,罗林已经到了家门口,而君洛还要走上几百米的路。
这也是令君洛最痛恨的几百米,漆黑的小巷里没有路灯的存在,也许是快要拆毁的缘故吧,两边废弃的民居里也没有什么灯光传出。也就是说这一段路没有任何的照明,唯一的光线来源不是月光就是被霓虹灯渲染的夜空。而这微弱的光线对于照明并没有什么用。
君洛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与心跳声一起在小巷里回响。
君洛是在大约半年前找到这条巷子的,当时的他没赶上班车,险些迟到,然后本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慌不择路的走进了这里,发现这个宝地居然可以缩短半小时的路程,而且省掉了一天往返的六块钱车费钱,所以君洛愉快的走上了这条路,而且风雨无阻,一走就是半年。在半年里君洛没有碰到过任何一个同路人,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君洛当然不至于会因为小巷太黑而吓到不敢走。只是今晚,有些不一样了。
因为这条万年只有君洛一人走过的小巷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条路,不再是君洛专属了。
君洛听着从黑暗里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并不快,却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接近,君洛不由得把手电筒对准了后方,猜测是不是哪个醉鬼误打误撞走进了这里。
正当君洛脑补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会是怎样的人时,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了。
那并不是什么东西,或者说出来的东西并不具备什么形态,那是一种声音——一种歌声。
男音婉转的唱出奇怪的音符,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没有伴奏,可君洛却听出了介乎鼓与琴之间的声音。
歌声一次又一次的敲击在他的心头,那么猛烈而沉重,可又静悄悄地渗入他的心底,那么平静而又安详。
君洛的意识在那一瞬间模糊,眼前的景色如同泼了水的油画的油画一般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梦境里的东西。
从黑色的背景里,那令人畏惧的黑暗里,出现了无数的影子,它们有的沿着地面前行,有的甚至在半空中滑翔。无论它们有着怎样的形态,无论它们有着怎样的姿态,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原地不动的君洛。
在那一瞬间,君洛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可四肢却如同发麻一般不受控制,只能任由那些黑色的东西把自己吞噬。
当接触到那些影子的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从君洛的脑海里浮现。
那无边无际的绝望,无穷无尽的痛苦,无根无源的孤独。
那么多的声音,那么多的呐喊,那么多的哭泣,那么多的哀鸣,全都融化为了一句话:
【文因,你别走,我们都饿了!】
声音宛如虔诚的祷告,仿佛粗鲁的呐喊,又似凄苦的请求。在君洛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承担你们的痛苦!
“放开我!!!”
一声呐喊从君洛的口中发出,少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宛如刚刚经历了大战的士兵。
随着呐喊声消失的是那个黑色的梦,以及梦里那些黑色的绝望。
梦境如它的到来一般逝去,了无痕迹却又触目惊心。
当君洛准备平复一下心神时,那奇特的歌声再一次从小巷的阴暗处传了出来,与之伴随的,是那些黑色的影子。
这一次君洛没有呆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去,顾不上地上的手机,顾不上应为剧烈跑动而脱落的鞋子,君洛只想跑的更快,只有跑得更快他才能摆脱那些影子,他才能摆脱那些歌声,他才能……摆脱那些恐惧。
可是为什么当他看到那些影子时仿佛看到了它们的愤怒看到了它们的疯狂而且无一例外地看到了它们那深深的……哀伤。
多么痛啊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君洛扭过头去继续狂奔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吓傻了居然回去同情那些怪物。
只有怪物才会同情怪物。
“啊!”
锋利的石子扎进了君洛跑掉了鞋的右脚一开始不觉得痛跑出几步以后那种痛苦才顺着神经中枢传进了他的大脑。
但君洛不敢停下他艰难的扶着墙用左脚一步一步地蹦着逃跑。
可他的速度已经无以为继。
身后的歌声越来越近了他估计那些影子也越来越近了。可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的会是如地狱般恐怖的景象。
“呼……呼……”
君洛沉重的喘息声并不能压制渐渐逼近的歌声,也不能压制他心底渐渐壮大的恐惧和他心底冒出的那些声音。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回到过去了!
君洛猛地单脚跳过一个转角,接下来看到的东西,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是一对金色的双眸,美丽的不似凡间之物。
在看到那双金瞳的那一刻,君洛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那些歌声,那些影子,统统随着那个世界消失了,又仿佛从未出现过。
君洛感觉……似乎醒了。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歌声,影子。唯一真实的是他慌张的在这条漆黑的小巷里狂奔了好几分钟,跑丢了鞋,也跑伤了脚。
还没等君洛反应过来,那对金瞳的主人却是直接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君洛这才意识到对方先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扶着墙跑路的姿势,只是人家没他这么狼狈,连鞋都没了,不过扶着墙跑路说明对方十分虚弱。
君洛仔细一看,倒在自己怀里的似乎还是一个美女,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中文:
“帮帮我……”
然后这位美女闭上了美丽的金瞳,如同沉睡般昏了过去。
拜托,这种情况下想晕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君洛一边吐槽一边坐在了地上,消化着这一个惊魂未定的夜晚。
第二话 迷茫
伊濏琳感觉很吵。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切换,让她感觉那么熟悉,可又那么陌生。
宛如前世。
可她看不清,也听不明。那些声音,那些画面,那么多,那么杂乱,那么,令人无助。
吵死了。
伊濏琳内心的烦躁化为威严的警告,而她耳边的杂音则化为有规律的潮声,那些画面则重归黑暗。
伊濏琳艰难的睁开了眼,第一个进入她视野的是反射着远处灯光的沙子。
大脑进一步清醒,伊濏琳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居然是在海滩,而且半个身子还泡在海水里。
发生了什么?
伊濏琳下意识地询问自己,明明自己昨天晚上睡觉前还在洛格霍夫的单人宿舍。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被转移到了海滩上?谁可以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谁可以在不惊动洛格霍夫这个传奇学院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
伊濏琳感觉有些头痛,遇到超出她认知的事情让她有些头痛,而在海水里泡久了的身体更加剧了这种头痛感。
伊濏琳的腿几乎没有了知觉,她只能用两只手撑着自己前进。
一月的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身上还带着海水的她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刺骨的寒,在水中泡久了的她此时有一点浮肿,这一切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以及意志。
身为精灵公主的她何曾经历过这种折磨。
伊濏琳终于把自己的身体从海水中完全搬到了沙滩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完后让如今虚弱的她几乎动弹不得。精灵族先天的优势在于敏锐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