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说:“嗯,就快回来了,你先去睡吧。”
宝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已经到了上夜时分,平常这个时候一家人早就熄灯休息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哗的水声搅得宝珠心神不宁,只好坐起来,穿衣服下床。
堂屋里,豆大点儿的油灯下张氏还在纳着鞋底。
“娘,我爹到底干啥去了?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没回来?”
张氏放下手里的鞋底,一脸的焦急。
宝珠着急:“娘你快说啊!我爹到底去哪儿了?”
张氏犹豫的看了眼宝珠,低着头说:“珠儿,你爹。。。你爹上山砍木头去了。”
宝珠大惊:“怎么这个时候去山上啊!”
宝珠说完自己就先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发脾气,爹是听了自己的气话伤心了。当时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真的是不拿自己当亲闺女么?刚醒来的时候,每天的鸡蛋羹,自己要种木耳,爹二话不说就陪着自己上山,娘从来就舍不得自己干重活,自己发脾气爹转天又去了镇上买绸缎来哄。
怎么能说出来那样的话!宝珠懊悔的要命,转头对张氏说:“娘,我去山上找我爹,你在家等着我。”
不等张氏说话,宝珠一头冲进了雨里。
第二十七章 遇险
宝珠跑出来时候没顾上戴斗笠,更没穿蓑衣,现在早就被雨水浇了透,冻得直打颤。手脚并用的往山上爬,四周黑漆漆的,偶尔有闪电划过照亮。
宝珠一边爬着一边胡思乱想,爹不会是在树下躲雨吧?万一打雷了可怎么办?山上会不会真的有狼?越想越着急。连滚带爬的来到白天给柳芽儿家砍木头桩子的小山坳。
宝珠摸索着找了一圈,边走边大声喊着,可是并没有找到陈老爹。雨渐渐小了下来,不一会儿竟然停了。
趁着一点星光,勉强能看得见眼前的事物。宝珠折了根树枝,一边划拉着探路一边继续往前找。一块石头险些将宝珠绊倒,随脚踢开,石头咕噜噜的滚下山坡。
“呃。。。。。”一声轻轻的呻吟传来,听到宝珠耳朵里如同天籁。
“爹-----你等下,我来救你。。。。啊。。!”宝珠脚下一空,翻滚着滑了下去。
这边原来是个平缓的小山坡,没想到被雨水冲刷塌方了一大块,变成了一个七八米高的大坑,好在还有些坡度,没有直接摔下去。
忍着浑身的疼痛翻身爬起来,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躺在地上。宝珠跑过去哭喊:“爹,。。。你伤到哪里了。。爹。。”
手下布料冰凉滑腻的触感,宝珠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这时候,躺着的人声音微弱的开口道:“你。。。。。别摸了。。。我不是你爹。”
宝珠险些跌到地上,声音虽小,但是很耳熟,正是周仕显。
宝珠急问:“你怎么还在山上?你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你看见我爹了没?”
对方再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了,宝珠小心翼翼的伸手探去,额头滚烫,借着微弱的星光查看,并没有血迹伤痕。
宝珠怕他是伤到了骨头,不敢移动,抬头看看黑乎乎的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上去,正在焦急时候,就听见呼喊声打远处传来。
“少爷。。。。。。。”
“显哥儿。。。。。。。。。”
宝珠打起精神,连忙高声喊:“在这里。。。。救命啊。。。”
不多时,火把聚拢,人声鼎沸,二三十人围聚在头顶方向。
宝珠这才看清楚自己呆的地方,数米高的大坑,都是泥泞,周仕显浑身湿透了躺在那里,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泥巴。
一条条绳索垂下来,七八个人同时滑到坑底。其中一个上前查看了周仕显的伤势,立即吩咐下去,一个壮汉将周仕显小心的背在背上,其余两三个护送着顺着绳索上去。
宝珠也被拉了上来。
“咦,陈姑娘,是你啊。”
宝珠认出来了是周安,“安小哥,多谢你再次搭救,你看到我爹没?他也在山上。”
“陈家姑娘,你爹受了伤,已经抬回家了,你赶紧回去吧,柳家爷几个还在山上寻你呢,我让人知会他们一声。”
宝珠连忙谢过周安,一路狂奔跑回了家。
“娘,我爹咋样了,伤的重不重?”宝珠一进屋就急着问道。
陈老爹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张氏守在旁边抹眼泪。
张氏拉住宝珠说:“珠儿,你先别着急,你爹摔伤了腿,芽儿她娘去找大夫了。”
陈老爹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宝珠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爹,眼圈儿就红了。
陈老爹忙说:“闺女,你别哭,爹就是磕了下,不碍事。”
宝珠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咱们不要木菌子了,你再也不要上山了。”
张氏也抽泣着哭了起来,陈老爹连忙安慰,这娘俩好半天才止住了哭声。
张氏问宝珠:“珠儿,是柳大叔他们把你叫回来的么?”
原来宝珠冲出家门去找陈老爹时,张氏随后就跟了出去,结果没赶上宝珠,又跑回来敲柳家的门,柳家一家人早就熄了灯睡下了,开了门听到张氏说陈老爹上山没回来,宝珠又跑山上找去了,惊得柳老爹赶忙叫醒柳大柳二,点了火把上山去找他们父女。芽儿娘陪着张氏回到陈家院子等信儿。
陈老爹原本在山上已经砍好了木头,捆了正要下山时候就赶上了雨,一时着急就滑了一跤,结果身后的木头都砸在了身上,痛的陈老爹趴在地上起不来。
正在叫天天不应的时候,柳家父子赶到了,搬开了木头,这才把陈老爹给抬了回来。然后又返回山上去找宝珠。
宝珠把在山上遇到周仕显摔伤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并没提自己也掉进大坑里,宝珠是怕张氏跟陈老爹担心。
正说了,芽儿娘领着村儿里的李郎中过来。检查了陈老爹的伤势,说是骨折了。
李郎中给陈老爹上夹板,张氏拉住芽儿娘的手一脸感激:“妹子,这一宿真是太麻烦你们了,他柳叔爷几个也累坏了,我这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那就啥也别说啦,我都没跟你外道过,你还跟我客气个啥?他们爷几个都到家了,我也先回去,赶明儿再来。”
张氏送走芽儿娘,那边李郎中也打完了夹板,宝珠连声道谢送出门外。
早已半夜,陈老爹睡熟,张氏打发宝珠赶紧去歇着。
转天宝珠醒来时候已经过午,张氏早就做好了午饭伺候陈老爹吃过。宝珠洗漱完正要吃饭时候,外面有人叩门。
周安拎了半扇排骨和药材前来道谢,宝珠连忙推辞道:“安小哥,上回河边你救我,我可没送谢礼啊。”
周安笑道:“陈姑娘,这是我家老太爷让送来的,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就别推辞啦,赶紧收着吧。”
宝珠无奈只得收下,周安也不进屋,见宝珠收了,问了问陈老爹的伤势,安慰了几句就告辞了。宝珠把东西拿进屋子里给张氏和陈老爹看。
张氏说:“周老爷是仁义人,做事也讲究,珠儿,那周家小少爷伤的咋样啦?”
宝珠:“忘记问了。”
柳芽儿跑过来嘘寒问暖,确认了宝珠没受伤,又帮着捡柴禾烧了锅水才离开。
饭饭时,宝珠端了一碗熬的浓浓的排骨汤给陈老爹。张氏拿了炕桌搬上来,接过碗放好说:“快喝了吧,珠儿熬了一下午呢。”
宝珠和张氏的饭菜还是摆在厨房里吃。陈老爹看着碗里的大块排骨,就让宝珠拿碗过来要夹给她。宝珠不肯,陈老爹说道:“这好东西都在汤里了,爹现在吃肉也不好克化,珠儿听话,快去把碗拿来。”
宝珠见再挣下去汤就该凉了,没办法只好拿了空碗过来,陈老爹夹出了一多半的排骨,要不是宝珠拦着估计是都给夹出来了。
周安送过来的半扇排骨有十来斤,两包药材是活血散瘀的平常草药。宝珠拿了过去找李郎中看。李郎中说那包藏红花可以给陈老爹服用。
连着熬了几天的排骨汤,陈老爹脸色也有了红润。不过腿上伤的不轻,还是下不了炕,陈老爹就有些心急,宝珠忙劝道:“爹,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你可不能心急乱动。”
第二十八章 烧酒
陈老爹听闺女的话,安下心来躺在炕上休养,只是满肚子心事。这天,张氏去了菜地,宝珠留在家。
陈老爹忍不住跟宝珠说:“珠儿,那木菌子。。。爹知道你费了心思,看的重,这事儿是你娘做的不对,她这人心眼软和,欠思虑。。。。你就别生她气了行不?”
宝珠看着陈老爹小心讨好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着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发脾气,那么陈老爹就不会连夜上山,也不会摔断腿,宝珠满是愧疚。
“爹,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冲着你和娘发脾气,不该说气话。”
陈老爹叹气道:“其实你娘。。。你娘她也是想着给你留个后路,万一将来。。。。。。。以后你也好歹还有门亲戚,她这才怕跟那边断了来往。”
宝珠听得怔住了,这才明白了爹娘为啥会给卫大兰送绸缎,为啥把自家的木桩子给了卫守业,想到自己还说出来他们不当自己是亲闺女的话,宝珠心里更是难受。
“爹,我知道你和娘的一番心意,可是咱们才是一家人啊,将来的事哪能说得准,咱们有手有脚的,干嘛要依仗外人呢?再说家里还有我呢,我以后会照顾好爹娘的。”
陈老爹笑的老怀宽慰,接着又叹气道:“爹知道你一心要帮衬家里,都是爹没用,等过阵子爹养好了伤就上山去,咱们再把木菌子重新种上。”
宝珠叹息,心想着哪还那么容易?木桩子之所以能长出来木耳是因为有孢子,上次找到的有木菌子的地方,已经跟柳芽儿她们家把周围砍的差不多了。再去砍,恐怕长出来的木菌子也不会太多。宝珠怕陈老爹知道了担心,这些自然是不能说出来。
于是笑着说:“爹,这些事儿都得等着你养好了伤再说,我明天去趟镇上,再买些骨头来给爹熬汤。”
陈老爹开始死活不答应,不放心宝珠一个人出门,宝珠拉着陈老爹胳膊撒娇:“爹啊,我都这么大人了,又去过好几回镇上了,你还怕我丢了么?娘要在家照顾你,就让我去吧。”
陈老爹无法,只得答应,宝珠说:“爹,我听李郎中说过,烧酒也能活血化瘀,我明儿去镇上给你打酒喝好不好?”
陈老爹乐了,忙说:“好,好,爹看这烧酒比骨头汤好,明儿就别买骨头了,买点儿肉跟你娘吃,爹有酒就行了。”
宝珠也乐了,陈老爹那高粱酒喝完有一阵子了,这是馋酒了啊。
转天一早,宝珠接过张氏给的二百文大钱,小心的装在荷包里,系好了袋子。看看还不放心,又找了根绳子把荷包拴在了衣襟上系了个死扣才罢。
张氏昨天一听说宝珠要自己去镇上,也是一百个不答应,宝珠好说歹说才哄得张氏点头。结果这一大早,张氏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放心,看样子是要反悔不让去了。
宝珠一看那哪儿行啊,自己这个身体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家里没有男孩儿,既然要顶门立户,就不能当自己是娇娇女,凡事都依赖父母。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细细安抚张氏,又听了陈老爹的一番嘱咐,好半天才出了门。
宝珠到了村口,搭上了骡子车,刘老二见是宝珠自己要去镇上就问:“陈丫头,你咋自己去呢,你爹咋样啦?还没好呐?”
宝珠忙说:“刘二叔,我爹还没好呢,我娘在家照顾着,我去趟镇上买点东西就回,刘二叔你可记着等我啊。”
刘老二笑呵呵的答应了,一甩鞭子,骡车跑了起来。
到了镇上,宝珠付完车钱就一个人开始逛。大街上比过年时候清静了不少。宝珠先去了卖猪肉的摊子,买了两个棒子骨。当然不会忘记爹的烧酒,买完了骨头宝珠就直奔杂货铺了。
铺子里靠墙摆着一溜大缸,都贴着斗大的红纸,上面写着一个酒字。
小伙计过来招呼:“姑娘要买啥酒?咱们这儿都是好酒,量足便宜。”
宝珠问:“这酒都啥价钱呢?”
小伙计忙介绍:“下面这一排都是水酒,便宜的三文钱一斛,好的五文钱。上面的三坛子是烧酒,左边的是最上等的烧刀子,四十文一斛。再往后的是三十文和二十文。”
宝珠诧异,一斛是二两,没想到这烧酒卖的如此贵。犹豫了下就说:“谢谢小哥,我还要再逛逛,待会儿再过来买。”
小伙计见没做成生意也不着急,还是热情的说:“姑娘慢慢逛,您放心,咱这铺子最是实惠,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宝珠笑着应声,出来了又连着走了两三家杂货铺。果然如小伙计所说,都是差不多这个价钱,有的甚至还卖到五十文一斛。
宝珠捏了捏荷包心里犯难,水酒便宜,可是度数太低了,喝下去恐怕没什么功效。没想到烧酒又这么贵,荷包里还有一百多个大钱,倒是够买几斛,只是不知道爹会不会嫌太贵舍不得喝。
宝珠皱着眉头边走边思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铺子跟前,抬头一看招牌上面写着锡器行,刚想走,心下突然一动想到什么。
宝珠眉开眼笑,快步进了铺子,冲着里面问道:“掌柜的,有做烧酒的锡锅没?”
柜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应声出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宝珠,“姑娘是要自家做烧酒么?”
宝珠点头。
那人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个锅子来,“姑娘,要是自家用,这个小号的就行,一次能煮五斤酒,要一贯钱。”
宝珠一听价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锡锅居然也这么贵,自己当然是不够钱买,但还是问道:“掌柜的,我能看看么?”
掌柜点头,把锡锅递给宝珠。
宝珠拿在手里,仔细的查看锡锅的内部结构,中间一层筛板上面细密的针眼大的小孔,可以取下来,顶端也是个一摸一样的筛板,带着把手,盖上去严丝合缝。
掌柜在旁讲解,中间一层这是过滤酒糟的,水酒放进中间的一层,隔水上锅蒸,原浆中的水分挥发掉,纯度就提高变成烧酒了。
宝珠询问:“掌柜的,铺子里买的烧酒都是这么做的么?”
中年人笑呵呵道:“小姑娘,铺子里的烧酒都是从酒坊进货的,咱们镇上最大的酒坊也是从我这里定制的锡锅呢。”
掌柜的健谈,一番讲解,宝珠终于搞清楚了这个朝代的酒类。原来只有两种,一种就是陈老爹自酿的高粱水酒,也有用稻米和小麦酿制的,价格低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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