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哭喊道:“你住进来给我镇静一个看看!关押也好坐牢也罢,我这样在外人眼里又有什么区别?你为了你爹,那你想过没,我也有我娘啊?我要是死了我娘怎么办啊?”
周仕显一直用力按着宝珠,见她又哭又喊也没了法子,只好哄到:“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再等几天,等几天我就救你出来。”
“你手里有大利商行和下家来往的账册是不是?你去交出来,把我摘清了我自然就不会死了!”
周仕显质疑的看向宝珠,“正东告诉你的么?他还说什么了?”
“你不要管谁告诉我的,既然是众人皆知的事,你去做了又如何?”
周仕显叹气:“你……不懂这些,凡事都要适可而止,牵连太广的话……对谁都无益……”
“我是什么也不懂!我也没有要搞清楚什么,我只是想活命!周仕显,你就那么恨我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原谅你的时候你就又坑我一次?你就那么想我死吗?”
周仕显也气急,“每次都是我要救你时候你又不领情!我看见你在镇上卖酒,魏掌柜自作主张的去偷你家配方,我替你化解了你又误解我,你撩拨了我又当做没那回事,我想跟你缓和你又看上了正东!我提醒过你劝阻过你,你就是不听!还给我下药羞辱我!我都放下了不和你计较了,你又跟着霍正东来了京城,你被伤着了,我劝慰你,结果你又要嫁给章良!你说,到底是谁在坑谁!”
宝珠怔了下,呆呆的看着周仕显,“你……如果你以前都是为了我好,这次……也不会看着让我死的是不是?”
周仕显上前一步拥住宝珠,“你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周仕显走后,霍正东从隔壁房间出来,“仕显果然是痴情,你也够狠心,居然当着我的面和他互诉衷情,你让我情以何堪?”
第四十五章 真相
霍正东拿了酒壶进来,摆上杯子,给自己和宝珠斟满,“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贺喜陈姑娘了。”
宝珠这才恍然想起来,今天就是自己成亲的吉日,“章良呢?他有没有在家照顾我娘?”
“章良昨日已经亲自去你家退亲了。”
宝珠怔了下,好半天才垂头低语:“他就那么等不及么,等我被判了刑他再退亲也不迟。”
霍正东摇头笑道:“倘若他不提前退了亲,过了今日你可就是章家的人了,万一你真是被判了刑,不仅占了他嫡妻的名分还带累了他的功名,何况你一个姑娘家被看押了这么些天……贞洁也会被人质疑。”
宝珠苦笑,举起酒杯一口喝干,“大利商行的下家就是会宾楼,对不对?”
霍正东点头:“还是被你猜到了,仕显的娘亲……我姑母和崔氏未出阁前就是手帕交,关系一向要好,她们私下里有合股的生意,借着会宾楼的执照经营,米老板虽然将采买的账目分摊到普通农户身上,其实大批的物资都是从会宾楼购入,这一点兵部尚未有确凿证据,就看仕显愿不愿意为了帮你把这层关系捅出来了。”
宝珠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周仕显真要是把会宾楼和大利商行的账册交出来,你也受益的是不是?你的继母和你家三少爷……或许还搭上那个大少爷,都一网打尽了是不是?可是你们都姓霍,一荣俱荣,真要是触犯了刑法,判刑抄家,你就不怕被连累么?”
霍正东将酒一饮而尽,看着宝珠大笑道:“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珠儿,你这是在戏文里看来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律法也是人来执行的,就算是天子。法外也不过人情,有人奸淫了民女就被满门抄斩,别以为那是为民伸冤,只不过是借题铲除该死之人罢了,如今我霍家根基牢固,有一两个不肖子孙也是常事,还有崔家,如今正是该他们做抉择的时候,是要支持外甥还是我这个女婿,由不得他们再中立了。”
宝珠头晕脑胀。猛的又连灌了几杯。“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如果当初听我娘的话……就算一辈子种田为生,就算是还有卫家那些人……也好过现在为性命担忧,你以前说过喜欢我,周仕显也说他是喜欢我……可是你们还喜欢别的这么多东西。我到底又算什么?”
霍正东叹息:“你又何必纠结于此为难自己呢?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我也可以收回以前说过的……”
宝珠扔掉酒杯,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没有听到霍正东后面的话。
不知睡了多久,宝珠被一阵温热的碰触惊醒,睁开眼睛见是周仕显正在举了热巾子给自己擦脸。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满屋子都是酒气。”
宝珠接过热巾子拍在脸上,“你怎么又来了?会宾楼的事呢?你办了没有?”
周仕显皱眉:“我不是你的伙计,别指使我办事,我是来告诉你。章良退婚了。”
宝珠捧着巾子的手颤抖,捂着脸抽泣起来:“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他退婚也好,他另娶别人也罢,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想活命!”
周仕显无奈拿开巾子,扳过宝珠的脸帮她仔细擦泪,“我都说了我不会让你去送死,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此事会牵扯到其他人,你容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才是无辜被牵连的人,你说你喜欢我,你是为我好,可是你做的那些事确确实实都是在伤我,你让我怎么信你?”
周仕显任由宝珠抱着自己哭喊,叹气不再说话。
周仕显走后就再也没来过,宝珠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整日的不说话,送饭的仆妇进来放下饭菜就出去,有好几次宝珠控制不住想跟她搭讪,就是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要疯了。
这样过了十几天,就当宝珠熬不住快要崩溃时,院门又开了,王参将带着侍卫进来。
“陈姑娘,现在账目已经核对完,这阵子委屈姑娘了,我现在就派人把姑娘送回去。”
宝珠惊恐的问道:“要送我去刑部大牢么?”
王参将笑道:“姑娘玩笑了,我让侍卫将姑娘送回家去。”
宝珠一路都恍惚着,像是在梦里,直到进了家门,被张氏抱住嚎哭才醒过神来。
“娘,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你别哭了。”
“珠儿,你到底是闯了什么大祸啊,娘怎么说你都不听!要是好好的在乡下呆着怎么会惹出来这么大的祸事啊……”
小梅怯怯的劝道:“夫人你就别哭了,让姑娘赶紧的进屋换洗吧。”
好半天张氏才止住了哭声,和小梅一起烧了洗澡水,又煮了饭。看着宝珠洗漱完吃过东西就催促着她上床歇息。
宝珠听话的躺下,阖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里似乎还在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判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睁开眼睛看见自家的墙壁才觉得踏实下来。
反反复复,等到宝珠睡足了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张氏坐在床头,支吾着:“珠儿,章良他……”
“娘,我知道了,他求自保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摊上了祸事,怪不得别人。”
张氏愤恨道:“出了事,我让他去打听下他也推辞,常师傅还护着他,也不等到事情清楚明白了就急慌慌的来退亲!我真是看错了他!”
宝珠苦笑:“娘,京城里这么多官府衙门,去哪家打听恐怕他也不知道,又好不容易才考了功名,老娘弟弟都要照顾,怎么会为了我冒险被连累呢?别再怨他了,他也是无能为力。”
张氏叹气:“这个道理娘也懂,可是……我就是生气,这回要不是有周少爷递话,娘都不知道你咋样了,一个人担惊受怕的。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宝珠心里咯噔下,突然想到什么,忙叫过来小梅嘱咐几句,让她去街上打听。
晚饭时候小梅才回来,“姑娘,会宾楼查封了,霍府和周府都没什么动静。”
宝珠安下心来。
歇息了几日,宝珠终于恢复了元气,相信自己这一劫难算是过去了,开始着手安排卖铺子的事。
书馆小本经营好脱手。何九也凑热闹想要盘下来。宝珠自然是赞同。
等到陈记要出手时候。常师傅来了,面色为难的看着宝珠。
“陈掌柜,我一个寡妇,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讨生活。章良他又刚得了功名,在京中无权无势的……当时一恐慌,所以就……这事是我们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
常氏说着就要行礼,被宝珠拦住,“常师傅,当时事出突然,换做是我,也不一定不会这么做。情有可原,这事我不怪你,更不会怪章良,只怨造化弄人,如果你想接手这家店。价钱和何五娘一样,都是比市价少两成,我等你消息。”
又过了几日,常氏始终没凑够银子,只得作罢。何五娘也支吾着开口:“掌柜的,我们手头能凑到的银子还不如常师傅呢,你看这……”
宝珠笑道:“虽然都是减免两成,但是我还要多谢五姐你这段时间去照料我娘,就冲你这份情义,我再减三成也是应该的。”
陈记的炸鸡店最终还是转给了何五娘夫妇。
一切都就绪,这天宝珠和张氏正在家收拾箱笼,小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姑娘,官兵去了周府,周少爷和周老爷都被带走了!”
宝珠手下一松,衣物瞬时就散了一地。猛的醒过神来,转身就往外跑,张氏在后面的追喊都没听见。
等到宝珠气喘吁吁的跑到周仕显在京中住所门前,见有官兵把守才停了下来,悄悄地退后到街对面驻足观望。
一个时辰过去了,对面的周府不见半点动静,也没人出来,宝珠暗自着急,想了又想,还是叫了轿子,直奔着兵部去了。
宝珠下了轿子,给守门的侍卫塞了银子,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看见霍正东出来。
“你怎么跑这里找我了?”霍正东皱眉不悦道。
“周仕显和周老爷也是被兵部抓起来的么?不是应该抓继夫人和你家三少爷的么?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宝珠急着质问。
霍正东左右看了眼,转身就走,宝珠跟上,两人一路到了不远处的一家茶楼。
雅间里坐下,霍正东叫了茶水,才不慌不急的说道:“你这是在为仕显忧心么?”
宝珠忍住气,“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正东轻笑了声,顿时又收住了,“仕显他们两父子现在刑部大牢里,大利商行采买的下家是会宾楼不假,也是继夫人和霍少谦在经营,可是……我那好姑母,除了自己入股外,所供给的粮食牛羊也是她一手筹办的,我之前说过,供给军中的伙食物资并不是以次充好,现在你知道这价钱低廉的好货是哪里来的了么?”
宝珠望着霍正东,不明所以。
霍正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这些供给军中的物资,正是朝廷拨给拓跋的粮草和牛羊,或是克扣或是以次换好,再改头换面的卖回军中,比起武将各级的受贿贪墨,你觉得这帮文臣无本万利的生意又怎么说?”
宝珠只觉得头疼欲裂,凝视着霍正东,“这些你原本早就知道对不对?周仕显呢?他交出账册前知不知道?”
霍正东嗤笑:“他要是早知道的话……就算对你再怎么的一往情深也不会交出来账册,或许他有预料,只不过是被你哭喊吵闹的乱了方寸,他没想到的是头一个就害了自己的老子,恐怕现在也正后悔着呢……”
第四十六章 回乡(结局)
几日后,官府贴出通告,会宾楼不法行商,大掌柜徐某被判刑,按律处死,大利商行米老板从中牟利,处死。
又过了几日,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小梅悄悄告诉宝珠,霍家的那位大少爷被剔除族谱,继夫人住进了庵堂静养,三少爷随行侍奉。
宝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等待,直到腊月里,这天正在和张氏商量是否等到年后再回去,小梅跑了进来,“姑娘,周家老爷和少爷回来了,都在霍府。”
宝珠猛地站起来,好半天才坐下,悬了一阵子的心才稍稍踏实。
转天大早,宝珠一个人到了霍府角门,小厮疑惑的打量她好几眼,才进去通报。过了好大一会儿,周仕显从里面走出来。
宝珠看着眼前人消瘦凹陷的双颊,突然就抽泣出声。
“好好的你又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周仕显声音有些嘶哑。
宝珠还是止不住的掉泪:“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连累,你家也不至于……”
周仕显叹气,掏出帕子递给宝珠,“你一个小掌柜又能牵扯到谁?事情已经在哪儿了,迟早都会被捅出来,如你所说的,法不罚众,我爹虽然被罢免了官职,没收了家产,性命无忧已经是大幸了。”
“那回村子吧?我会种木菌养猪开饭庄……我还会做还多新奇的小玩意儿能拿到镇上卖钱,我养你啊!”宝珠急道。
周仕显怔了下,突然低头闷笑,再抬起头时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神态。
“好!”
两人在后巷商议了半晌,约定了后日一起回乡。
宝珠满是欢喜的辞别周仕显,转身走时眼角余光忽然撇见角门内,青色的锦缎长衫晃过,再看已经不见了人影。
文臣联名上书军资耗费巨大,其中多有贪墨,从京城到各府各州。涉及了大半个朝堂的武将,又因此翻出了多年来被侵吞的拓跋物资去向,各地文职官员也牵连甚广。
朝廷高举轻放,最后只处斩个几个牵头引线的商人,周老爷平民进士出身,在朝中除了霍家这一门姻亲再无其他依傍,又因为周夫人直接参与了供粮的转手倒卖,周家父子被收监查办。霍家出面化解,只罚没了周老爷名下财产后革职,不了了之。
临行的前一天傍晚。霍正东过来。将登瀛楼的股份和盈利兑换成银票交给宝珠。
“仕显的那一份我也给他了。周家乡下的祖产还在,以后你们也不愁无钱度日。”
宝珠扫了眼银票,想了下还是开口说道:“陈记的股份现在已是废纸,不如……”
“我已经撕了。耳环也扔了。”
回京途中,路过府城时耽搁了两天。周家今非昔比,周老爷成了白丁,名下产业也尽被朝廷查没。原先留在周府的奴仆不能再全部留下,周夫人发卖了大半,又将老奴仆脱籍遣散,只留了生育过的两个姨娘和贴身伺候的奴婢,再加上周管家一家,饶是如此也浩浩荡荡的二十几口人。
临行前周仕显将小梅送回了霍府。到了府城,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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