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青连忙站起来,笑着说:“同喜同喜,师兄精神矍铄,宝刀不老,令人羡慕啊。”
当下,东方长青发现周纯青说起宝刀不老的时候,跟着老头一起来的女人脸微微红了一下,就知道这女人应该是老头的夫人了,不由莞尔,心想这老头艳福不浅,讨了这个起码小他二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学生了。正想着,周纯青笑着说:“来来来,明玉,震武,长青,这位是傅校长,以后你们就是他的学生了。傅校长是师傅的傅,可不是正副的副。”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当下周纯表又笑着介绍了那女人,说:“这位是傅夫人,你们的师母。”傅校长点头微笑,说:“我的夫人原来也是我的学生,姓简,名叫简单。你们叫师姐也行。”胡明玉说:“那哪儿行,这辈份却是不能乱的。”当场就叫了师母,简单脸就红了起来,却不敢应,东方长青和孙震不敢造次,只是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上了酒,大家先敬了两位老师,又敬过了简单,胡明玉打头,又要再敬周纯青,却让周以全给挡住了,说:“我爸他不能喝了,血压有点高,医生禁止他喝酒的。”于是几个年轻人就彼此互敬起来,场面一下子热闹了。
周纯青笑着说:“师兄,我这几个学生,却都是有工作的,在单位都有着自己的责任,可不能像那些孩子那样按时上下课呀,毕业的事,还请您老兄给照顾一二。”傅校长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连说:“好办好办,您选的学生,肯定是天纵英才,我岂敢以等闲研究生视之。”周纯青就笑,说:“这不算是开后门吧?”说着,叫三人“敬校长一杯,感谢校长的栽培。”傅校长看了看简单,见她不做声,就把手中的酒一仰而尽了。大家连呼海量。傅校长亮了酒杯,笑着说:“周省长,我这一杯酒可不能白喝,我们学校新校区的建设项目……”周纯青连忙摆手,说:“喝酒喝酒,这里可没有省长呵,说错了可以罚酒的。”傅校长就笑,说:“我自罚一杯。”说毕,叫服务员斟了一小杯,也干了。周纯青大笑起来,说:“老都老了,还不改当年意见风发,其他的不用说了,一切都在不言中吧。”
傅校长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了。”
东方长青喝了几杯酒,开始迷糊起来,今天的经历,实在是让他有一种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令东方长青意想不到的是,在即将成立的南方演艺集团有限责任公司领导人的问题上,他的想法没有得到主管副市长林学敏的赞同。林学敏有自己的人选,那就是剧团团长梅如玉。林学敏说,梅如玉一直任着剧团团长一职,对演艺这一块轻车熟路,是当然的人选,东方长青汇报了几次,力争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梅如玉是剧团老牌子的相声演员,如果说业务能力确实也是很不错的,但当剧团团长近十年,只知道坐等财政的那点工资和经费,近些年来财政经费投入少了,连戏都很少排,有时候市里有点什么大型的活动要剧团助兴,拿出来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节目,或许干脆就大杂烩似的弄一台歌舞晚会,几个歌唱演员唱几首歌交差。因此,剧团基本上是越办越烂,连办公的地方都千孔百疮,他也能懒得修补一下。梅如玉对剧团的工作不上心,对自己的前途倒是非常上心,对林学敏贴得很紧。东方长青调到文化局后,梅如玉也来过几次家里,谋求到局机关来,说是即使是当一个一般办事人员也可以。东方长青和林学敏在一起的时候,林学敏也总要把梅如玉叫来,吃的玩的当然就由梅如玉给报销了。
林学敏决心由梅如玉来担任即将成立的南方演艺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经理一职,东方长青心里非常窝火,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对林学敏说:“林市长,我感觉梅团长的能力还是欠缺了一些的,南方演艺公司强不强,对我们市文化产业建设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可以说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建议您还是再考虑一下。”
林学敏笑,说:“对梅如玉同志,我是比较了解的,他的业务能力很强,在缁煦市甚至全省的曲艺界都有一定的名气,我感觉,还是他出来任这个经理好一些,有利于将来延请一些曲艺界名人来南方大剧院演出。”
东方长青就不再坚持了,从林学敏的态度上来看,他是比较坚决的,作为一位分管副市长,林学敏不至于弱智到把艺术才华和管理才华混为一谈。东方长青苦笑了笑,说:“既然领导有这方面的考虑,我当然服从。但是,作为直接对您负责的文广化局长,我还是要把话说透的,梅如玉同志确实在曲艺上有一些才华,但作为经理,我觉得重点还是管理方面的能力,梅如玉同志担任剧团团长十年了,说实话,我没有发现他具有这方面的才能。我建议向市里汇报公司经理人选的时候,还是多报一两个人,以便市里能够在决策时有选择的余地。”
林学敏的脸就板了起来,说:“东方长青同志,南方演艺公司的领导人选问题,我想作为分管副市长,我们站的高度不同,考虑也会有所区别。作为副市长,我对文教卫这一块工作负责,一个演艺公司的班子,还是可以定下来的。”
话说到这一功,林学敏基本上就是以官压人了。东方长青就默然下来,不再说什么,再说,势必就要和林学敏顶牛了。长期的官场经验,东方长青知道,无论领导对与错,下级是不能和领导当面对立的。东方长青稍作沉默,就笑着说:“林市长,我也是为工作着想,您向来心胸开阔,善于采纳下面的不同意见,因此我不敢对您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受组织培养多年,下级服从上级还是知道的,您既然作了决定,我坚决拥护和执行。”
林学敏的脸色才缓和下来,笑着说:“东方啊,什么工作都不可能没有分歧,有了分歧,慢慢统一嘛。你看,我们现在不是统一得很好吗?”
东方长青就笑,显得心悦诚服的样子,说:“林市长,我读《三国志》时,每当读到程普评价周瑜,说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不禁心向往之。如今,在您这领导下,我也有些感觉,与林公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林学敏大笑,说:“学敏岂敢自比前贤,只要你们不说我专制就万岁了。”
从林学敏的办公室出来,东方长青不免有些彷徨无路的味道,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好。林学敏要梅如玉当公司经理,说明他完全知道南方演艺公司未来的潜力了,对待利益,领导是绝对不会自动放手的。东方长青觉得有必要和洪林风汇合一下,毕竟,洪林风是一贯支持他的,也是支持白雪来出任经理的。
东方长青在宣传部部长办公室找到洪林风的时候,洪林风正在修改办公室写的一个材料,红字牵得满纸红。东方长青就笑,说“洪部长,看起来当你的办公室不容易呀,要求高。”洪林风抬起头来,笑着说:“是东方呀,也不先打个电话来。”东方长青做了个鬼脸:“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庄,我就要看部长同志在做什么,准备抓个现行呢。”
洪林风大笑起来。当下洪林风把东方长青让了坐,叫办公室送茶来,笑着问:“东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东方长青说:“我倒是想每天登你这个三宝殿呀,只是,我天天来,你还怎么办公?”
两个人插诨打科地聊了一会,东方长青就进入正题了,说:“部长,我刚从林副市长那里出来。”
洪林风就警惕起来,说:“你也不绕个弯子,不怕别人闲话呀?”
“弯子倒是绕了的,走投无路之际,也不知道走了哪些地方,转着转着就到你这里来了。”东方长青笑着解释,“你是我的主心骨嘛。”
洪林风大笑,说:“东方长青给我灌米汤来了,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长青就做出难堪的样子,说:“人至察则无朋,部长如此明察,我以后还怎么敢在你面前晃荡?”洪林风就笑得更畅快了,说:“你东方长青一来,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是在林副市长那儿碰了壁吧?”
东方长青笑着点头。
洪林风笑着说:“林副市长那个人呀,就是这脾气,个性强了一点,总认为还是在教育局,老师们都是任捏的。听说他原来当教育局长的时候,骂那些老师就像是骂儿子一样,也没有人敢做声。”
“我今天是向他汇报演艺公司的经理候选人的事的,学敏市长坚持要梅如玉干,梅如玉怎么能胜任嘛,我争了几句,他都有些红脸了。”
“这个事我是知道一点的,学敏同志也曾经和我沟通过,我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但他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就不好相处了。”洪林风扔过一支烟来,自己也点了一支,徐徐地说。“梅如玉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这是无疑的,一个小小的剧团都管不好,还怎么去管理一个演艺公司?但学敏同志非要坚持,我也不好再说话了。”
东方长青心就冷了下来,洪林风的态度,又一次出于他的意外。按说,洪林风对事情看得多么清楚,宣传部长是市委常委,宣传部是市委负责这一块工作的部门,洪林风说话了,林学敏是要考虑一下的。洪林风的性格,在东方长青看来也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个性,现在却说出了不好再说话的话来,意义已经很明确了,洪林风不想太深地卷入到这事中去。
近一段时间来,民间组织部一直在流传着一些谣传,关于缁煦市官场的。说得最多的,是市委书记陈信之可能要调到省里去,接替陈信之的当然是现任市委第一副书记,市长方仁心。竞争市长的是,市里只有两个人,就是市委副书记江水长和常务副市长张晓明。因为组织部长年龄偏大,没有可能再升上去,无论江水长或者张晓明哪个获胜,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只有洪林风来填补。对于民间组织部的传言,东方长青向来采取的是姑妄听之的态度,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不能不信,是因为这些民间传言往往准确度非常高,虽然冠之以民间传言,但源头却一定是来自官方。不能全信,是因为有些民间传言,是民间一些无聊人士的意淫而已,还有一些,就纯粹是官场倾轧的手段了,目的无非是把水搅浑,以便闹中取胜。
洪林风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明确,却又迁就于林学敏,这就让东方长青有了想像的空间。看起来,民间组织部的传言决不是空穴来风,一般来说,身在官场的人,都非常善于把握节点,什么是节点?就是被提拔前的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的官员们是十分和蔼的,他们体恤下情,胸怀坦荡,对任何人都带着具有强烈亲和力的微笑,不得罪任何人,回避做任何可能有嫌疑的事。看来洪林风就处在这个节点上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洪林风当然不会为一个演艺公司的经理人选问题和林学敏副市长过不去,如果闹僵了,既使是占了上风,也毫无益处,如果落了下风呢,就是当头一棒,威信全无了。
这么想着,东方长青也就不便于再向洪林风提什么要求了,说起来,与其让别人去当这个市委副书记或者常务副市长,还不如让洪林风上,毕竟两个人的私交不错,而且洪林风确实对文化部门比较重视,他上去了,自己在下面工作就会好开展一些。
接下来,东方长青就不把重点放在演艺公司组建上面了,而是汇报了一下工程的进展情况,诚如东方长青所料,并不需要他出什么面,周以全还是很顺利地把工程拿了下来,据说陈信之是打了招呼的,这样,东方长青的风险也就降低到了最低,基本上不要背负什么责任了。周以全拿到工程后,前来施工的却是另一个工程公司,这也证明了东方长青的判断,周以全的工程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没有能力施工,拿到这个近三亿元的工程后,周以全转包给一家有资质也有能力的工程公司,自己从中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钱。
作为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东方长青当然只能汇报工程进度,芙蓉区电影院已经开始拆迁了,随着工程队的大量进场,省里的配套资金也已经落实,并拨到了市财政局。洪林风仔细地听着,听得很细,他很感激东方长青没有纠缠演艺公司经理的事,如果东方长青纠缠这事,还真要叫他有一点难堪的。
既然洪林风的态度不明确,东方长青就决定不再坚持了,原来他还准备找一找江水长副书记,汇报一下的,这时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了。既然洪林风是这个态度,江水长也未必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候去得罪林学敏。东方长青知道,有时候,妥协是必要的,妥协是一种艺术,可以说所有在仕途上奔走的人,都有过不同程度的妥协,无论他多么强势。
告别了洪林风,东方长青回到局里就给白雪打电话,说:“雪,上次我说要你担任南方演艺集团公司经理的事,恐怕不成了。”白雪那头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说:“这要什么紧,我本来就不求当这个经理的,你别放在心上。”东方长青心里也就轻松下来,说:“我倒不是放在心上,关键还是为了工作能够推开。”白雪那头就笑,轻声地说:“老公,我知道你的心,我什么也不求,只求有你。”东方长青听了,不禁感激不已,一个女人为自己无怨无悔,这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得到的真情。
周以全打电话过来,对东方长青说:“东方兄,最近有空不?”东方长青笑着说:“是以全兄呀,我最近还是比较忙,你是有事吧?”周以全就笑,说:“我是闲人一个,还能有什么事,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见你了,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东方长青连声谢谢,心里却在想,周以全这个人看起来潇洒,骨子里却是一个很现实甚至可以说是势利的人,不会无事专门打来这个问候电话的。果然,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周以全话风一转,笑着:“东方兄,蒙你们关照,南方大剧院工作程小弟拿下来了,不瞒你,可以小小地赚上一笔,小弟感激不尽。”东方长青连忙道:“以全兄说哪儿去了,这事其实我确实没帮上什么忙,完全是兄的实力赢得竞标。”周以全那头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家中说内话么,兄弟间还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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