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军令如山,临敌畏惧退后者死,此时就算对赵云有再大的恐惧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赵云怔了一下,想不到被自己内劲吓得直喊“妖术”的家伙居然还够胆出手,不由忍不住笑了一声,反手已握住老程的手腕,借力打力地使刀迎面挡向黄武的倾力一击。
“当!”地一声,两刀相碰的瞬间已被赵云用内劲将其双双震断。
老程黄武两人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断刀,不知该干些什么好。
赵云哈哈一笑“多谢程兄替小弟挡住一击,小弟如不趁此离去,未免太对不起程兄了。”
他见老程贪心可恶,凭空惹了许多麻烦,不如临走前栽其一赃,让他吃吃苦头。
看着老程那百口莫辨的苦瓜脸,赵云觉的有趣极了,刚想溜之大吉,突听炸雷般的巨响从城内传来。“好一招借力打力,但仅凭此便想来去自如,也未免太小觑邺城豪杰了。”
吼声之响,令路人禁不住纷纷掩耳。
赵云心中一凌,来人吼声悠然不绝,竟含有深厚的内劲,看来决非泛泛之辈。
赵云凝神望向骑着巨大黑马迅速逼近的大汉,迅速将‘无痕’接成丈二长枪,遇上此等高手,再空手迎敌的话,非但是不智,简直是愚蠢了。
那大汉粗壮的身上并未穿上任何防护甲胄,裸露在青衫外的肌肉虬起,须发怒张的黝黑脸庞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意:“小子,你若能接我潘凤一刀,刚才之事就此作罢!”
赵云暗骂这厮狡猾,骑马作战并非如陆战斗决,凭借战马的高速冲击几乎可以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去决胜负,定生死。
而潘凤这鸟人明明在战马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还故意将话讲的如此堂而皇之,仿佛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妈的,如果现在有匹马便好了。
赵云从未象现在般渴望有一匹属于自己的良驹。
“小子,接招!”潘凤将似刀似枪的凤嘴刀高高举起,在正午骄阳的反射下,化为一道耀目的亮芒,向赵云直击而来。
看着潘凤一刀劈下,赵云的心在瞬间变的静若止水,精神力亦在这刹那间高度集中,
是他在昨夜领悟飞鹰心法后,第一次用来应付实战。
在遇到天下闻名的‘百鸟朝凤’前,先用飞鹰心法来试试对付潘凤是否还有剩余。
在飞鹰心法的作用下,周围的一切噪音似全被排斥了出去,赵云心中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被卷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空间,除了眼前那急击而来的凤嘴刀外,周围再无一物。
这种高度凝聚的精神,使潘凤迅如闪电的一击在感觉上变的异常缓慢,赵云可以清晰地判断出,凤嘴刀行进的轨迹和后着的变化。
赵云哈哈一笑,手中无痕闪电般吐出,枪尖正好击在凤嘴刀离刃的一尺处。
潘凤神色大变,眼前这小子明明没作多大变化,但手中银枪竟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并正好击在凤嘴刀的受力点上,使自己这一击完全偏离了攻击点。
骑兵的冲击力就算再大,此时也已对赵云构不成丝毫威胁了。
赵云微微一笑,收枪倒退了两步,任由招式用老的潘凤擦身而过。
潘凤用力一拉马缰,黑马在高速中硬生生止住去势,大声嘶鸣中为止速高高扬起的双蹄轰然踏地,激起呛人的黄色尘土。
潘凤望在着正微笑的赵云,心中一阵没有由来的恐惧,在方才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这少年有足够的时间挥枪刺穿自己的胸膛,想不到堂堂邺城上将竟不是这少年一合之敌。
在今后的乱世舞台上,这少年足可占据一席之地。
周围聚集的而拢的士兵们有点不可思议地望向赵云,想不到这削瘦的少年竟可挡住他们眼中勇猛无伦上将军潘凤的凌厉一击。
赵云知道自己要给这位邺城的上将台阶下了,不由抱拳笑道:“多谢潘将军手下留情!”旋又揉着臂膀苦笑道:“将军真是天生神力,现在小弟的右臂还在隐隐发麻呢?”
后一句倒是实话,这潘凤的蛮力加上战马的冲击力,确令赵云有点难以消受。
潘凤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小兄弟过奖了,哈,老哥哥的力气确比大一点点。”
赵云这记马屁确实拍到了点子上,这潘凤天生蛮力,光论气力的话确实未逢敌手。
不少黄巾军将领皆是被其一刀挥为两段的
眼见明明获胜的赵云还忍不禁夸他气力,顿时好感大起,翻身下马,大笑道:“好久未见少年豪杰了,今日有缘,老哥哥如不请小兄弟大醉一场的话,天下豪杰莫不笑话我潘某了!”
旋又脸色一变,向呆立一旁的老程黄武怒哼道:“刚才之事我已全部看见,你两个小贼窥人宝物,诬陷别人为黄巾党众,坏我邺城太守名声,罪实不可赦,卫兵何在!推下去斩了!”
赵云一怔,想不到这看似有勇无谋的潘凤竟说出这有番充满为将者应有的话来,与方才的第一印象大有抵触,心中不由暗自凌然,自己太轻视这潘凤了,邺城历经数十战役不倒,凭此就可断定这潘凤决非无能之辈,但自己竟凭刚才轻易获胜,将这潘凤纳入蛮夫一级,实是大错特错。
潘凤刚才失手,也可说是大意所致,自己凭此小胜竟起小视天下英雄之心
赵云暗自惭愧,却见老程黄武哭天叫地被卫兵拉去,不由不忍道:“潘将军,此二人虽可恶,却不致死,饶了他们吧!”
潘凤闻言却摇头正色道:“小兄弟,非老哥不卖你面子,而是军法无情啊!邺城在河北仅为一个中型城市,却在黄巾党叛乱中并未受到多大的波及,这并非说明我潘某有多大的统率能力,而是法不容情,军民一心,方造成今日河北最繁华的都市。”
赵云不由肃然,想不到潘凤竟说出这一番令他受益非浅的话来。
潘凤见赵云的神情,不由大笑道:“你别以为是潘某自己想出这番话的,老子只会带兵打仗,如何治理内政的事全是沮妖道想出来的。”
赵云愕然:“沮妖道?”
潘凤哈哈笑道:“别以为只有黄巾军的张角才是妖道,沮授这小白脸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道。”旋又搔头道:“对了,还不知道小兄弟是哪方人氏呢?”
潘凤的豪爽热情给赵云极大的好感,初见潘凤时他占便宜时的不快早已到了脑后,想想潘凤这种性格,或许刚才的对决潘凤真有可能只图痛快而忘记了公平了。
赵云笑道:“小弟常山人,姓赵名云字子龙。”
潘凤拍手笑道:“你龙我凤,咱俩倒当真有缘,如不大醉一场,如何对得起自己。”顺手将凤嘴刀往地下一插,拉起赵云就往城内走。
赵云哭笑不得地被潘凤向酒楼拉去,眼见时已正午,酒楼一醉后,如何赴得了邺城之约,不由苦笑道:“潘将军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小弟还有事……”
话音未落,却见潘凤铜铃大的巨目一瞪:“你说什么?”
赵云见潘凤色变,顿时暗暗叫苦,被这潘凤缠上了,简直比鬼缠上了还可怕,邺城之约百份之百是泡汤了。
潘凤依旧得势不饶人地大吼:“子龙你的事便是老哥我的事,有什么可帮忙的劲尽管开口。”
赵云想不到潘凤会说出这番话来,刚才实是虚惊了一场,放下心来笑道:“没有什么大不了事情,只是和故人有约而已。”
“故人有约?” 潘凤一听之下突然兴奋了起来,诡笑道:“是哪位美人有约啊?邺城美女虽然不多,但能入老弟法眼的也应该有几个吧。快说,是哪位美人?老哥应该能帮的上忙。”
赵云见潘凤会错了意,急辨道:“不是这样的,实是家父与……”
潘凤一口打断赵云的话,:“原来是老伯定下的亲事,子龙应该是初来邺城吧,说出相会的地名来,老哥这地头蛇帮你找。”
赵云只觉头大如斗,跟这潘凤实是纠缠不清,不如说出邺城之约的地点,到时一切误会皆可澄清,想到这里,不由老老实实地道:“说好在清影坊会面。”
“清影坊?” 潘凤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弟你约的不会是甄洛吧?”注①
“甄洛?”赵云一怔,“她是谁?”
“你居然不知道秋水洛神甄洛的名字?” 潘凤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常山至此也不过五六十里的路程,你居然没听说过她,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赵云见潘凤大吼大叫之后给自己安上一个不是男人的结论,恼怒之余也起了兴趣,“这甄洛可是个很出色的美人儿?”
潘凤反问道:“以前清影坊不过是邺城内一座小酒作坊,现在却是邺城最豪华气派的酒楼,你说是为什么?”
赵云苦笑道:“因为这个甄洛?”
“完全正确。” 潘凤大笑道:“所以还等什么,老哥刚才便想拉你去那儿,想不到英雄所见略同。走,让老哥看看与你相约的美人儿究竟配不配的上子龙兄弟。”
赵云见潘凤一脸坏笑,知道再不解释清楚,到清影坊后非闹出笑话不可,不由大声道:“潘大哥,与小弟相约的绝不是美人儿,而是邺城有名的张家世子!”
“张家世子?” 潘凤骤然一震,“原来你是来应十年之约的。”
第三章 秋水洛神
赵云愕然:“你怎么知道十年之约?”
潘凤大笑:“你们这群刁民在邺城内欲持械动手,我如连这也不知道的话,这不是显得我潘凤太无能了。”
赵云知他在说笑,不由拱手道:“大哥英明神武,小弟实不得不佩服。”
潘凤开心地道:“这马屁实在是拍的好,既然如此,便告诉你实话吧。如不是这十年之约的关系,张家世子早在八天前便动身赴往南皮城了。”
赵云奇道:“他往南皮城作什么?”
潘凤叹道:“南皮袁氏一门三公,声名远震天下,慕名而往的英雄豪杰又岂止张家世子而已。唉,邺城虽繁荣,但主公懦弱,终只为他人作嫁衣而已。”
赵云皱眉道:“听大哥口气,张家世子好象要去袁绍麾下为将,但张彦年近五十,从军是否晚了一点。”
潘凤奇道:“张彦?谁告诉你现在的张家世子是张彦的?张彦早在二年前便过世了。”旋又看了一眼赵云:“定下十年之约的该是你的父辈吧,张家也是,现任张家世子的是年仅十六岁的张郃。”
赵云骇然:“十六岁便当上张家世子?”
潘凤点头:“不错,张郃年岁虽小,但却早已威震邺城,斩杀黄巾军大将裴霸,枪挑黑虎寨寨主田翔,无论武艺兵法皆有名将之雏形,赵老弟,你可遇到对手了。”
赵云默默点了一下头,心中的血液不可遏止地沸腾起来,十六岁便已立下赫赫战功的张郃,面对如此的少年英雄,如何不兴奋。
潘凤见赵云无语,以为赵云在听到张郃的事迹后,产生了巨大的压力。毕竟在潘凤眼中,两人年岁相仿,枪法之精妙或有一拼,但论起兵法上成就,赵云该是望项难及的。
尤其诱杀裴霸一役中,让人难以想象这种布局仅出自一个少年之手,此子峥嵘毕现,已决非池中之物。
想到邺城空有繁荣,却连此等人才也留不住,在今后的乱世尘流中,邺城的命运似乎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穿行在喧闹繁忙的大街上,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地传入赵云耳中,赵云终是少年心性,遂抛开心事,煞是有趣地打量四周。
骤然身形一震,只见一条淡绿色的倩影俏然立在一个卖女孩儿饰品的小摊前,如云的秀发,挺直的脊背,流水般轻柔的腰身被水绸绿的丝带在腰侧松松地大了个结,虽未见容颜,但这份飘逸的仙姿足以令人呼吸停顿。
丽人身旁尚有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衫文士,本应轻摇折扇,吟声作赋的他此时却大煞风景地对色授于魂的小贩怒目而视,想来他对身畔的佳人在意之至。
赵云一见此人护花过了头的架势,忍不禁笑出声来。
潘凤见赵云神色有异,转头望去,不由兴奋地道:“老弟,真有你的。居然这么快便遇见甄洛了。”继而向丽人身畔的文士叫道:“沮妖道,真是巧,居然在这儿碰见你了。”
赵云暗叹,凭甄洛这绝世仙姿的确无愧于秋水洛神这四个字,但身畔的文士居然潘凤口中的沮授,看来此人情种的天资应该绝对强过谋士的资质。
沮授一听到潘凤的声音,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拦在甄洛身前。
赵云忍不禁偷笑起来,看来这潘凤亦是甄洛的追求者之一,否则沮授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沮授一脸紧张地看着潘凤走来,毕竟两人一个是邺城上将,一个是首席谋士,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而甄美人却只有一个,此时实是退缩不得。
沮授强打笑脸:“潘将军有何贵干?若无要事,小弟恕不奉陪了。”
言下之意已很明显了,若是没事,快点滚吧。
但潘凤醉翁之意不在酒,装作没听懂,依旧嘻嘻笑道:“沮妖道,你平素不是最爱结交英雄豪杰吗?现在我就是来介绍一名少年豪杰与你结交的。”转身向赵云招手:“来,赵老弟,你跟沮妖道聊聊,我去招呼一下甄小姐。”
刚开始还道貌岸然,直至最后一句狼子野心暴露无疑。
沮授任何肯吃这暗亏,嘿然冷笑道:“打招呼?哈,我看你又是想跟甄小姐吹嘘力斩黄巾小头目那个某某的事迹吧。不好意思,虽然这个故事我已听过十几遍了,但还是记不住这个小头目的名字,作为朋友,真是太对不起了。”
赵云见沮授这副鸡肠小肚的表情实是好笑,而潘凤似被沮授说到了痛处,恼怒地满脸通红,两位情敌之间的大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唉,真搞不懂你们两人,为何背对时相互敬佩,一见面却象孩子般地吵个不停呢?”随着一声如仙乐般的轻叹声,一直背对着赵云的甄洛终转过身来。
赵云直觉得有人用重锤在他胸膛直击了一下,两耳间‘嗡嗡’巨响,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脑中只有一声惊叹,天,世间竟有如此的仙子。
挺俏的鼻梁,如鲜花般娇艳的樱唇,如精雕玉石般的脸庞,以及那双只有在最甜美梦中才可窥见的美眸,双目流盼间波光潋滟,有种夺人魂魄的魅力,赵云终于明白众人为何会叫她秋水洛神了。
绝色已不足形容,唯有雾中踏波而行的女神方可点缀出她的神韵。
潘凤和沮授显然被甄洛的一番话说得极不好意思,刚才的舌战雄风荡然无存,期期艾艾地竟说不出话来。
赵云心中暗笑,两人一见面就吵,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佳人,不过两人背地相互敬佩应也不错,潘凤刚才对沮授的评价便是极高。
甄洛‘扑哧’一笑,大有颠倒终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