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郑举还真不知道答案,借着酒意,不好意思却稍显大胆地说:“领导们是怎么考虑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劲松心里根本就没将郑举当成了个会说话的人,自然不会计较他这个话的冒昧,也明白恐怕这小子在政府机关里听过一些事,但都只看到了表面却没办法看到实质,所以也不再问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道道。
抓起一只羊脚放进嘴里啃着,张劲松没急着说话,对伍大海的印象更深了,心里琢磨着,这事儿不简单,恐怕里面的水比较深啊。
郑举看着张劲松没说话,一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捞了一勺子羊杂上来,放在碗里和着米饭吃了几口。他的酒量不怎么样,这么单对单的喝,还是多吃点东西稳妥一点。
一只羊脚吃完,张劲松就决定暂时不去多想伍大海的事情,既然以前好几个副县长都没把伍大海怎么样,他一个新来的,在没搞清楚形势之前,还是多看一看为妙,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啊。
“农林水这一块儿,你熟不熟?”很突然地,张劲松看着郑举问。
郑举虽然被政府办的同事们暗地里称作呆子,可他其实并不蠢。在昨天张劲松问他徐波分管的工作是什么的时候,他就觉得,恐怕自己的领导要接手徐波的摊子了。于是,他就暗地里很做了些功课,虽然不够全面不够细致,可也不至于在领导问到话的时候,无话可说。
“这个,我不是很熟。”郑举还是很老实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不过,有些情况也了解一点。”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张劲松,见领导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就知道自己可以往下说,便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农业局局长梅林是县委邹书记的妹夫,他以前是水利局局长,后来,听说是防洪堤上出了什么事情吧,就到农业局去了。”
县委邹书记,这个指的就是县委专职副书记邹长征了,还有水利局、防洪堤。这么一句话,内容很丰富啊。
这个话说得够直接!张劲松不免感慨,县里跟市里就是不一样啊,想当初,在市委组织的时候,一个个说话都云山雾罩的,到了旅游局之后,跟人说话也都很含蓄,现在猛一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他还有点小小的不适应呢。
啧,基层还是豪迈些,不像市里有那么多讲究。郑举这小子还是政府办的人呢,说话都这么不讲究艺术性,别的部门的人又不知道会不讲究到什么程度了。
其实,这个事情,张劲公倒是冤枉了安青县里广大干部了。郑举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也不是跟谁都这么直接的,今天他是想向张劲松表忠心,所以心就把心一横,直接来了最直白的话语。
一联想到连伍大海那个极品镇长,张劲松对郑举的语言艺术就没什么苛责了,而且,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还点点头说了两句勉励的话。
直到酒足饭饱,郑举的叔叔都没有进来,张劲松就知道,郑举没有随便透露他的身份。对这一点,张劲松还是很满意的,离开之前对郑举道:“办公室的工作不轻松啊。。。。。。既要认真领会上级精神,又要切实了解基层工作的实际情况。。。。。。上传下达,这四个字,要用心琢磨啊!”
郑举听懂了,领导这是在提点自己呢,这餐饭,吃得太好了。
。。。。。。
张劲松的分管工作很快就正式确定了,但一连两天,除了伍大海又过来纠缠了一次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分管部门的领导到他办公室来汇报工作,这可让张劲松有点坐不住了。
这是那些个局长主任们没把他这个年轻的分管副县长放在眼里啊!这个性质,相当严重!
张劲松觉得,他的分工确定下来了,那些部门的领导不来汇报,不仅仅只是对他这个分管领导不尊重的问题,甚至有可能背后还有人在指使。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杀鸡儆猴,让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看一看,他张劲松下来是做事情的,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若真让人就这么欺负了,那他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拿谁开刀呢?这个也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毕竟他初来乍到的,一个时候还真不容易抓到别人的小辫子。
正在张劲松挑选将要下刀的对象时,郑举敲门走了进来,小声地说:“领导,桥脚镇王家垴村选举出事了。”
这两天,郑举已经称呼张劲松为领导,而不再是张县长了。
村里的选举?不是这个时候吧?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小子什么时候成包打听了?张劲松皱起眉头没说话,看着郑举,这几个疑惑只差写在脸上。
郑举没有马上说出了什么事,而是解释了一句:“这次选举,民政部门领导相当重视,民政局基层政权股股长亲自到王家垴村去指导选举工作。”
靠,这事儿跟民政局扯上关系了?张劲松眼睛一眯,民政局,不正是自己分管的么?
第四卷、长风250、磨刀霍霍
250、磨刀霍霍
一般情况下,别人说到张劲松的时候,会说分管农业副县长,也可能会讲张县长分管农林水,但实际上,张劲松分管的工作可不仅仅只是这么一点,而是有很多具体的部门,列下来有这么多:县农办、农业局、林业局、水利局、水文局、民政局、人口和计划生育局、畜牧水产局、扶贫开发办、烟办、烟草公司、残联、能源办、经管局、农机局、气象局、供销联社、老龄委等单位。
分管着这么多部门,张劲松不可能在这几天之内就把这些部门具体都干什么事给弄得一清二楚。农林水这三方面他都还只知道个大概方向,自然不可能对民政局有什么细致的了解。在他看来,民政局应该就是管管结婚离婚、社会团体、慈善、门牌号这些事情,好像听说跟福利彩票也有不少瓜葛,可他却从来都没想到过,民政局居然跟乡镇下面的行政村的选举扯得上关系。
不过,张劲松现在毕竟也是个副处级的领导了,就算不明白民政局为什么跟农村的选举扯得上关系,可听到郑举嘴里冒出来的“民政局基层政权股”这几个字,他就知道这关系由不得自己怀疑了。
啧,农村的村支两委,可不就是基层政权么?不对,严格说来,村支两委不能算是基层政权,只是,却是基层政权极为倚重的力量,发挥的作用巨大,对基层工作来讲,是需要相当重视的。不过,好像农村的村支两委选举,都是各乡镇负责的吧?而且,今年不是换届年,现在这时节,也不是换届的时节啊。这时候搞选举,唱的是哪一出啊。
张劲松皱皱眉,不急不缓地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郑举道:“王家垴几个村民把选票撕了,民政局的一位同志想阻止,被打伤了,断了两根肋骨,桥脚镇的组织委员也挨了打,头上缝了五针。。。。。。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
这个话,听得张劲松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情况也太。。。。。。太让人不敢相信了啊!
基层工作,果然不好做啊。张劲松虽然觉得这事太让人不敢相信,可他还是相信了,他相信郑举不可能敢在这个事情骗他玩,心里想着事,嘴上道:“这时候搞什么选举?”
“王家垴的村支书和村主任上个月出车祸,从六七十米高的悬崖上直接摔下去了。。。。。。”郑举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抓紧时间做了功课的,所以听到张劲松这么问,他就赶紧解释了起来。这王家垴的村支书和村主任(村委会主任就是通常所说的村长)同时去见马克思了,村干部就只有秘书、妇女主任、外加一个从外省来的挂了个村长助理头衔却既非本村村民又不是国家公务员的大学生村官了。
这种情况下,村里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了。镇里一看,这也不是个办法,得赶紧把王家垴村的班子充实起来才行,村支书和村主任要是只去了一个,只要有个主事的,就这么拖着拖到换届的时候也无所谓,可现在两个都去了,也就只能重新选了。
农村工作现在也不好做,特别是王家垴村,这个村的人不听话在桥脚镇是出了名的。从上上届开始,在他们村,村长和支书都要选,光镇党委认可了是不作数的。村主任由村民大会选,村支书由党员会选,平时村支部开党员会,村民们懒得理会,可选支书的时候,党员在屋子里开会,群众在窗户外围观。
这种事情,镇里自然是不喜欢的,可是农村工作不好做,如果指定的支书和村长在村里没威望,那根本就没法开展工作,所以,尽管心里不爽,还得让村民们自己选。当然了,村民们选,可候选人,还是由镇里指定的,村支书和村主任各有三个候选人,妇女主任两名候选人。这一次只选村支书和村主任。
况且,现在基层村委会、居委会的建设,基层干部的培训、选拔和培养,村级政务公开、财务公开等等这些工作,县民政局基层政权股也都要管上一管的。虽然这个管,没有镇里面的力度大,可毕竟顶着县民政局的牌子,镇里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前不久,也就是村支书和村主任的后事办完之后个把星期的样子,王家垴就搞了一次选举,开始选的是村委会主任。照样按以前的老规矩,三选一,可是,令镇领导们没想到的是,村民们一选,居然把三位候选人都选掉了,而另一名非候选人则得了最多票,但没过半,好悬没当场就当选村委会主任了。
这个情况可超出了镇领导的预料了,王家垴村的包村干部是副镇长董华,当时董华只差跳脚骂娘,和组织委员,以及民政局基政股的一名办事员一商量,今天这个选举就到这儿了,没有结果,党支部会也不开了,下次再选。
这个下次,就是今天了。由于经过了上次的意外,这次民政局方面,就不再是普通办事员下去,而是基层政权股股长亲自出马了。今天的选举搞得比上次更热闹,上次还投了票,也唱了票,这次倒好,投票还才一开始,就出乱子了,打起来了。打起来的原因是,这次的候选人,还是上次那三个被选掉了的,得票最高的那位非候选人,则跟上次一样,不是候选人。这个事实,让村民们难以接受,有那性子急的,直接就把选票给撕了!
这一撕,民政局和镇里的领导就都坐不住了,组织委员当场痛斥这是违法行为。。。。。。
这一痛斥,换来的就是村民的怒骂,领导们不甘心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措辞就更严厉了几分。而村民们心里就更不爽,情绪一激动,手上一冲动,眼里,就真的没有领导了。
听到这个较为细致的解释,张劲松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他正愁不知道拿谁开刀的好,现在民政局主动送到了他的刀口子上,倒正好可以让他拿来祭旗,借民政局来立威!
基层村委会选举,这个事情还是以乡镇为主,民政局基政股虽然都会下去人,但往往都是个陪衬。选举工作没干好,主要责任在镇里,板子打不到民政局头上来——其实就连镇里,也最多只是多选几次,一般情况下,县里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轻易否定镇里的工作。
可是,有一般情况,那自然也就会有特殊情况。如果这个工作没干好,被哪位县领导给盯上了,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工作没干好的人多了去了,但领导只盯到自己这儿,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不是郑举来汇报,恐怕最后一直到事情彻底解决,都不可能有人跟张劲松提起这个事。可现在郑举说了,而张劲松又正处于磨刀霍霍的时候,情况,就很特殊了。张副县长觉得,这真是个好机会,不仅仅可以拿民政局开刀,也可以敲打敲打桥脚镇。他要让人知道,他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钧,行局和乡镇双管齐下。
桥脚镇的镇长伍大海,搞得张劲松心里是相当不爽了的。
沉吟了一下,张劲松道:“这个事情,让民政部门给个。。。。。。算了,准备一下,去民政局。”看到郑举答应下来之后转身欲走,他又加了一句,“不要提前通知,直接去。”
这话说完,张劲松就站起了身,郑举应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只手很熟练地提起张劲松的包,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司机李忠打电话了。
去往民政局的路上,郑举因为自家老板这个突然袭击的行动而感到几分激动,觉得老板是个好领导,知道先通知了再下去,看不到真实的情况,所以要搞突然袭击。这样的领导,都是想干实事的,难得啊。
其实,张劲松决定要搞突然袭击,可不仅仅只是因为想干实事想看到真实的情况。而是因为他觉得如果提前通知下去了的话,民政局的一把手能够找出无数条正当理由来不见他的面,只让副职在局里迎接他这个分管副县长。这么一来的话,那他这个副县长可就丢脸丢到家了,却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而突然袭击呢,则有可能会把民政局一把手堵在局里,就算是一把手没在局里,那他也不用尴尬,毕竟没提前打招呼嘛,一局之长,经常不在局里,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到时候他张副县长进可攻退可守,不会被动。
令张劲松暗自欣喜的是,民政局局长葛盛今天刚好在局里。虽然葛盛有胆子在这几天不去县政府向分管副县长汇报工作,可副县长亲自到了民政局,他要胆敢不见,那传出去的话,所有县领导都会对他有意见了——目无领导,也是要有个度的。
“张县长,欢迎您来民政局指导工作。。。。。。”葛盛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张劲松面前,态度显得很是端正,握过手之后,便冲身边一个人道,“马上通知所有局领导、股室负责人到大会议,聆听张县长的指示。”
第四卷、长风251、杀气腾腾
251、杀气腾腾
张劲松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不舒服。自己都没说要去会议室,这个葛盛就自作主张了,也没有一点向领导请示的意思,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一些。而且,自己来民政局,就带了一个通迅员和司机,你一个小小的县民政局,局领导加上各股室负责人,总共又能有多少呢?居然还要去大会议室,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却没有黑压压的人群,那种感觉很爽吗?
心里想着这些,张劲松就觉得葛盛现在是在人前表面上对他这个分管副县长尊重,可实际上,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有给他下马威的意思——副县长又怎么的?你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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